第1章
  第1章

    “你好,周小姐,我們是江城市公安局的。”

    不怎麽寂靜的病房裏忽然響起了一道還算有磁性的男聲,雖然不顯的突兀,卻也喚回了此時正倚靠坐在床上的、正看著窗外發呆的蔣天瑜的心神。

    她將視線收回,轉頭看向了站在床尾處的一男一女,兩個人都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六七的模樣。

    盯著對方亮出來的執法證,蔣天瑜有著一瞬間的晃神。

    失去意識之前,她唯一記得的就是身前倒下的同僚及周圍忽然迸發的漫天火光,誰曾想醒來後自己卻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一位名字叫做周雅的女性,並且還身在江城市。

    江城市……

    蔣天瑜慢吞吞的眨了眨眼,與她之前所生活的沿海旅遊城市不同,這是一座四季分明且氣候幹燥的北方城市,連空氣中都透著一股子颯爽的味道。

    “周小姐?”年輕的男警見她好半天沒有反應,便又試探性的開口叫了一聲,表情是恰到好處的關切:“剛剛醫生說,你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意識也清醒,是不是還有哪兒不舒服?”

    蔣天瑜小幅度的搖了搖頭,扯著有些沙啞的嗓子問道:“你們……有事?”

    自打她在這具軀體中蘇醒,陸續得到了不少自稱是周雅朋友及同事的關切,自然也摸索著知曉了周雅是因為意外出了車禍撞傷了腦子,這才進的醫院。

    想到這,蔣天瑜抬起手摸了摸額前,那裏用網罩包裹著無菌紗布,讓她看起來姿態有些滑稽。

    “是這樣的,丁天朗,周小姐您認識吧?”男警一邊詢問著,一邊有意無意的觀察著床上之人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會有什麽反應。

    蔣天瑜聞言則是皺了皺眉,因為‘丁天朗’這三個字,腦海中模糊的閃過了幾幅畫麵,有些雜亂,讓她一時間沒有什麽頭緒。

    “不……”

    她斟酌著發了聲,沒想到那男警察卻出言打斷了她的話:“ 根據我們警方現下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周小姐和丁天朗原本可是戀人關係,您這是想要否認?”

    “……”

    蔣天瑜略微歪了歪頭,這兩名警察的態度讓她原本有些混沌的思維逐漸變得清朗,而眼前的這幅場景無疑讓她覺得無比熟悉。

    作為一名在職特警,抓捕嫌疑人她熟,這被當成嫌疑人問話還是頭一回。

    “抱歉,我有些頭疼。”

    也許是職業習慣使然,蔣天瑜選擇了規避風險。周雅留給她的記憶著實有限,隻是不知到底是車禍後遺症還是因為這具軀體內裏徹底換了芯子。

    在真相尚不明朗的時候,她並不想貿然引起更多的誤會。

    然而在聽到她的這句回應後,床尾的兩名警察登時就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男警順勢將執法證收回懷兜內,扭過頭去輕聲問身後的小女警:“通知祁隊了嗎?怎麽還沒到?”

    小女警也壓低了聲音回道:“通知了的,祁隊剛才好像在外麵走訪,說是會盡快趕過來。”

    男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複又用眼角餘光瞄了瞄病床上這會兒明顯不打算配合的女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要繼續說些什麽。

    他們兩個都是畢業沒多久才分配到江城市公安局任職的新人,對於問詢案件相關當事人的技巧,掌握的似乎並不熟練。

    這是一間有著四張病床的大病房,耳邊還能夠聽到其他病人與家屬的竊竊私語,隻蔣天瑜病床和周圍的這一方小天地,連空氣好像都要凝滯了。

    “周……”男警張了張嘴,然而他的第二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外麵走廊裏傳過來的一陣淒厲的尖叫聲給打斷了。

    “啊!!!!!”

    “殺人了!殺人了!”

    一陣令人心驚的喧嘩聲後,便是淩亂的腳步聲,夾雜著不甚清晰的求救和哭喊。

    隻幾秒的功夫,原本站在床尾處的兩名年輕警察就衝了出去。

    接著,病房裏隻要能夠動的也都聚集到了門口處探頭探腦的向外張望,在確定這邊沒有什麽危險後,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了走廊裏議論著。

    “什麽情況?”

    “那邊人太多,咱們也看不到啊,不過聽剛剛從那邊跑回來的說,好像是有人拿刀捅了人!”

    “天哪!”

    “真的假的?”

    “真的,滿地都是血……”

    伴隨著斷斷續續的驚呼聲,蔣天瑜側過頭去看了看旁邊病床上那位因為年齡過大而一直在昏睡的老大爺,微微抿了抿唇。然後她動作利落的下了床,行動之間絲毫沒有臥床幾日後的滯澀感。

    等到了走廊裏,她看向了離著此處約莫有兩百米距離的護士站,透過圍觀的人群,隱約能夠瞧到那兩個小警察的身影。

    蔣天瑜穿著病號服,混在遠遠看熱鬧的人群中並不起眼,再加上眼下大家夥的心神都被護士站的異變給吸引了去,根本沒有人會分神去注意她。

    就這樣,她一路頗為順暢的擠到了最前方,彼時醫院的保安正盡職盡責的攔截想要上前的圍觀群眾,以免發生更多、更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退後!大家都退後!”

    伴隨著保安那力竭的嘶吼聲,蔣天瑜伸長了脖子終於勉強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護士站後,一名男子正背靠著牆壁挾持了一名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尖銳的匕首已經劃破了女醫生那細嫩的脖頸肌膚,不算大的傷口處泛著幾滴刺目的紅。

    女醫生顯然是怕的狠了,卻又不敢哭嚎出聲,隻能被迫擋在歹徒的身前,全身上下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著,淚水糊了一臉。

    蔣天瑜見狀皺了皺眉,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指不自覺的磨搓了兩下,極快的判斷出了最佳的狙擊位置,隻可惜此刻她的手邊並沒有槍。

    目光逐漸向下,她這才發現在那歹徒和女醫生的腳邊,竟還有一名護士躺在那裏,因為護士站服務台的遮擋,看不清具體的情況。對方雙目緊閉,生死不知,臉色慘白,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

    而地麵上緩緩擴大的血泊,算是側麵印證了她的猜測。

    “有話好好說,千萬別衝動!”男警察站在最前方極力安撫著,卻再也不敢上前半步,這名持刀歹徒瞧著精神狀態並不穩定,當下保證人質的人身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小女警則是回過身走到了那幾名方才受了驚,正不停啜泣的女護士的身邊,急促的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兒?那歹徒你們認不認識?”

    其中一名看起來年齡稍長的長臉護士胡亂的點了點頭:“看著眼熟,應該是哪位病人的家屬吧……可他不管是誰,怎麽能殺人呢?”

    難不成是醫患糾紛引發的惡性傷人案件?

    就在這時,另一名女護士忽然衝著服務台後已然失去意識的傷者驚叫了一聲:“護士長!警察同誌,求求你們快救救護士長吧!她流了那麽多的血,再這樣下去人會沒命的!”

    男警察聞言先是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著便揚聲道:“兄弟,怎麽稱呼?”

    持刀歹徒聽到動靜略微歪了歪頭,順著女醫生的肩膀望了過來,一雙狹長的眼中滿是凶狠,看樣子並不打算出聲回應。

    “兄弟,我相信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一定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本意也是想解決自身的訴求的。”男警察說到這頓了頓,麵上的表情愈發的平和了:“這要是萬一鬧出了人命,性質可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你甭在那兒嚇唬我,老子既然做了還會怕這?”持刀歹徒嘴上雖是這樣回應著,但到底將腦袋多探出了一些,瞄了兩眼臥在他腳邊的人,旋即轉了轉眼珠,不懷好意的開了口:“你們想救她?倒也不是不行,一命換一命,再過來個護士給老子做人質!”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的幾名護士就嚇得抱作一團,自是無一人上前。

    一直站在一邊的小女警這會兒卻按捺不住了,迅速上前一步厲聲道:“我換!用我換她!”

    未曾想持刀歹徒見狀卻突地笑出了聲,然後一邊收緊了對身前女醫生的鉗製,一邊陰森的嘲諷著:“搞個警察當人質,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他本就是一個人,不過是占盡先機出手才得以控製了兩名醫護讓警方不敢妄動,真要是換了個女警過來,他能不能控製住對方還未可知,那還玩兒個屁!

    “你……”小女警本想說些什麽,卻及時清醒將餘下的話吞了回去。

    就在眾人有些心焦之時,圍觀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道女聲:“用我換她行不行?”

    說話間,蔣天瑜已經很有技巧的越過了攔在前麵的保安,徑直走到了男警察與持刀歹徒中間的位置上。

    “周雅?!”男警察此時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愕然,回過神後忙不迭的開口嗬斥:“你可是病人,在這添什麽亂?還不快過來!”

    蔣天瑜這會兒卻像是被地上那個正在流血的人嚇傻了一般的一動不動,線條柔和的臉上適時露出了害怕又善良的神情,再次張嘴的時候語氣染上了絲絲恐懼,其中夾雜著一些悲憫:“護士長是個好人,求求你放她一條生路吧!”

    她在打量護士站周邊環境的功夫,那名歹徒同樣也在觀察著她。

    許是見她身材嬌小又穿著病號服,腦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且方才走路的時候腿腳好像也不大利索,實在是不像有任何威脅的樣子。隻是稍作考慮,歹徒就動了動一直抵在女醫生脖頸上的匕首,示意她上前。

    周圍安靜的要命,男警察剛剛脫口而出的一聲‘不’和試圖邁出去的右腳都在女醫生那帶著哭腔的尖叫聲中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在場的眾人均屏住了呼吸,待到戰戰兢兢的女醫生受到男人的脅迫彎腰將蔣天瑜的手腳都用繩索用力的捆住之後,持刀歹徒這才拽著二人踉蹌的縮到了牆角處。

    他先是十分隨意的把手腳受限的蔣天瑜扔倒在了腳邊的地上,接著便恢複了原本用刀挾持女醫生的姿勢,冷眼看著警方及院方的人衝到剛剛他們站立過的地方,將那奄奄一息的受害者拖走了。

    “人你們也如願的救了,現在該輪到我提要求了吧?”男人說話間,威脅似的獰笑著用匕首再次劃破了女醫生的脖子:“我要見王弘方!”

    “王院長?”一個護士驚訝的脫口而出。

    同一時間,像是一隻蝦米一般臥在歹徒腳邊的蔣天瑜則是剛剛收回了望向對方的目光,她眉毛微動,垂下眼皮掩去了眸子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