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晚堂屋的腳步聲
  夏冬家在夏家院子裏,算是經濟條件還不錯的。

  她老公常年在外麵城裏打工,已經幹到了一個小包工頭,賺的還不少。

  逢年過節寄回來的錢,都是五位數!

  在九十年代末期,哪怕城鎮裏這個收入都算非常不錯的了。

  所以夏冬家裏在一年多之前,就拆掉了原本父母留下的木頭土房子,蓋上了三層高的水泥小樓房。

  她有個八歲的女兒,叫夏米,在鄉小學讀書——說起來也算和我是校友了。

  畢竟十裏八鄉就這麽一個小學,附近十幾個村子的小孩,都在那裏上學。

  大概一個多星期之前的某天。

  夏冬在院子裏洗衣服。

  夏米自己跑去樓頂的天台玩。

  農村修建的那種三層小樓房,最上麵一般都還有一層天台,像是一個小小的壩子。可以用來曬穀子、放雜物,人也可以上去看遠處的風景,總之用途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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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米也喜歡去天台上麵打“老牛”玩。

  所謂老牛,是川渝方言,也就是普通話說的陀螺。

  用一根細軟的鞭子,使勁兒抽打,就會旋轉起來。是鄉下小孩喜歡的玩具之一。

  萬萬沒想到,夏米在打“老牛”的時候不小心失足,居然直接從天台摔了下來!

  剛好就掉落在門前的院子裏,摔在夏冬的麵前。

  按理說,從農村的三層小樓天台摔下來,基本上大部分概率應該是斷胳膊斷腿……死的可能性還是不太大。

  但或許是夏米的運氣不太好,她摔下來的時候,是頭先著地的!

  而且腦袋還恰好就撞在了院子裏一塊凸起的石頭上。

  當場身亡。

  夏冬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當場就嚇得發瘋一樣大吼大叫,整個人都歇斯底裏了。

  還是隔壁的鄰居聽到墜落的大響和她的哭嚎聲,趕緊過來幫忙。

  叫上村裏一些膽子大的年輕人看住現場,再讓人去鄉裏的衛生院,找醫生過來。

  其實哪裏還需要醫生來?

  正常人看一眼,就知道夏米肯定是已經死透了,沒救了。

  但流程還是要走的……

  等到鄉裏衛生院來的醫生看了之後,下了死亡確認書。村裏就開始找人開始準備辦喪事。

  夏冬的老公不在家,她自己又已經處於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當然沒辦法處理。

  好在那個時候,村裏人的感情還比較淳樸。

  大家都是宗族親戚,夏冬人緣也不錯,就由村長和村支書牽頭,一起幫忙找了做法事的先生來……

  而夏冬在城裏打工的老公,在接到村裏人打過去的電話通知後,也在第二天趕了回來。

  他看到棺材裏女兒的屍體,也是哭得死去活來。

  真是一場悲劇啊!

  村裏的鄉親見了,也都不停歎氣。

  美滿的家庭,因為一個意外就分崩離析。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沒有辦法,隻能接受現實。

  結果沒想到,夏冬死活都不讓女兒的屍體下葬。

  誰要是上前來勸說,她就跟瘋狗一樣撲上去撕咬,拳打腳踢的。

  當時夏三金的手,就被咬了一口!

  這樣一來,大家都不敢了。

  夏冬老公既然都回來了,村裏的鄉親們自然也就散了。

  但又過了一天,早上夏冬老公驚恐地從家裏衝出來,說老婆夏冬和他女兒的屍體都不見了!

  這下子,把村民都給嚇著了。

  趕緊跟著夏冬老公出去找。

  找了大半天,他們終於在附近的山裏找到了夏冬……

  她當時正跌坐在一個隆起的小土包麵前,頭發散亂,滿身塵土,又哭又笑。

  手指甲全部翻卷著,十根手指頭鮮血淋漓。

  看到夏冬這幅模樣,不用問,大家也都已經猜到了。

  應該是昨天夜裏她趁著老公睡著了,偷偷抱著棺材裏的女兒屍體,連夜上山。自己挖了一個坑,把女兒給埋了!

  隻不過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既然夏冬最終能接受女兒意外死亡的事實,把女兒屍體給埋了。

  為什麽不願意讓道士先生做完法事,選一個風水好的地方,再由專業的抬棺匠送走下葬呢?

  偏偏要自己親自動手,把女兒的屍體帶到山裏,自己挖個墳埋進去?

  她的舉動,實在有點奇怪……

  不過當時包括夏冬老公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太多。

  隻覺得或許是因為在夏冬看來,隻有自己親手安葬女兒,才能撫慰受傷的心靈吧。

  因為發生了這件事,夏冬的老公——他叫夏德貴,就打算先暫時不去城裏打工。在家裏陪陪老婆。

  等稍微緩和過來一些,再夫妻倆一起離開這裏,去城裏。

  或許離開夏家院子這個傷心地之後,自己老婆的情緒會變得好一些。

  但沒想到,很快,詭異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第二天深夜。

  夏冬已經睡著了,夏德貴卻有些失眠。

  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虛無的黑暗。

  突然!

  他聽到外麵的堂屋裏傳來一陣很輕微的聲響,噠噠噠的,像是有人在走路。

  動作很慢,很輕。

  剛開始,夏德貴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屋裏有老鼠,他也就沒多想。

  但那聲音卻沒有停止。

  一直在堂屋裏窸窸窣窣地響著。就像是……有人一直在那裏來回走動!

  頓時,夏德貴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念頭。

  “有賊!”

  雖然夏家院子在山裏,村中都是宗族鄉親們。

  但,有時候外麵來了賊或者村裏的閑散懶漢進屋偷點東西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夏德貴死了女兒,本來就是心情哀痛無比。

  你這時候來家裏偷東西,那不就是火上澆油嗎?

  所以他準備給這該死的賊一個教訓!

  輕輕掀開被子,下了床。

  夏德貴隨手拿起旁邊櫃子上放著的一根扁擔,小心翼翼地出了臥室……

  從一樓的臥室到堂屋,要經過一條走廊。

  他不想打草驚蛇,所以也沒有點煤油燈,就這麽摸黑往堂屋走去。

  在這個過程中,夏德貴能聽到那腳步走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近了,近了!

  就在他來到走廊盡頭,前麵拐過去就是堂屋時。

  那窸窸窣窣走路的腳步聲,突然停止了。

  頓時,四周變得安靜下來,一片死寂。

  黑暗中。

  夏德貴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難道那個賊發現我了?”

  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

  既然如此,夏德貴也不再隱藏。

  直接揮舞著扁擔,衝進了堂屋。

  “哪裏來的毛賊,給我出來!否則打死你。”

  他氣勢洶洶。

  說實話,那個年頭,能夠從這麽偏僻的山村裏走出去到城裏打工。而且混到包工頭的地步,沒有學曆還能一年賺幾萬塊……

  絕對是狠人!

  平時夏德貴在建築工地上,為了和別的施工隊搶項目。帶著手下操起家夥幹架的時候多的是。

  當然不會怕進屋的小偷。

  但奇怪的是,堂屋裏寂靜無聲,就好像沒有人一樣。

  是的,沒有人。

  怎麽說呢……農村的人,長期生活在山裏、鄉下。對於“人氣兒”這種東西,比從小生活在城鎮裏的人要敏感很多。

  在黑乎乎的地方,很小範圍內有沒有人,其實大概能感覺得到。

  這也不是什麽太特殊的能力,是大部分長在農村的人都具備的一種直覺。

  “堂屋沒人?難道是跑了?不可能啊,我這就是背對著大門的位置啊。”

  夏德貴心裏疑惑。

  這時,似乎有一股冰冷的涼風從身旁吹過。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一股寒意,從脊背緩緩爬上頭頂。

  一股莫名的心悸感出現。

  “難道……不是人?!”

  這個念頭一起,是個狠人的夏德貴也有些怕了。

  他趕緊走到旁邊的飯桌上,點燃了煤油燈——雖然夏家院子也已經開始通電了,但那時候電力不足,晚上十點之後村裏都是要斷電的。

  煤油燈的光芒,照亮了大半個堂屋。

  夏德貴提著燈,看了一圈兒,果然空空蕩蕩,根本沒有人。

  突然!

  他猛地發現,堂屋的地麵上……有一行行的泥巴腳印。

  腳印很小,不可能是成年人的,應該就是小孩子的腳印!

  這腳印在堂屋裏到處都是,就像是那腳上有泥的小孩子在堂屋裏來回走動,所以留下滿地的腳印。

  雜亂無章,沒有規律。

  唯一能清晰分辨的腳印就是……從夏德貴身旁經過的一行!

  然後往外延伸到大門口,消失在院子裏了。

  看到這滿屋的泥腳印,夏德貴腦子裏“嗡”的一聲,後腦勺發痛,簡直像是腦袋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樣。

  整個人都懵了!

  這是人在極度害怕和恐懼的時候,會有的一種感覺。

  夏德貴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幅驚悚的畫麵……

  寂靜無聲的黑暗中,一個滿腳都是泥巴的小孩子,在堂屋裏不斷的走來走去。

  等他來到堂屋的時候,這小孩子朝他迎麵走來,擦身而過。

  最後離開,消失在門外。

  而這一切,他都是看不見的!

  那個小孩……一定不是活人!

  夏德貴越想越害怕,整個人都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在工地上,他是敢拿起刀子和搶工的人拚命的。

  但現在,麵對黑暗中未知的恐懼,他徹底慫了、萎了。

  拿著扁擔、提著煤油燈,飛快地朝臥室裏走回去。

  砰!

  他關上了臥室的門,然後鎖好門栓。看著床上熟睡的妻子夏冬,這才稍微覺得心裏安穩了一些。

  但本來就有些失眠的夏德貴,更是再也睡不著了。

  同時心裏還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在堂屋再響起有人走路的腳步聲,那肯定就徹底嚇尿了。

  他躺在床上,聽到旁邊的妻子在說夢話。

  模模糊糊,口齒不清的。

  要是放在平時,夏德貴是不太會去聽妻子夏冬夢裏嘀咕些什麽的。

  但或許是今晚反正也睡不著,他就仔細聽了。

  這一聽,就有點心頭發毛

  夏冬在口齒不清地說著……

  “小米,小米你回來了嗎?”

  “小米,你是不是也該回來看看媽媽了啊?”

  “小米,媽媽舍不得你走啊。”

  夏德貴猛然一驚,心裏也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難道是……小米回來了嗎?”

  他也很疼愛自己的女兒。

  但男人,終究要理智一些。

  再疼愛的女兒,也已經意外死去了。

  人死,不能複生!

  如果死去的人再回來,還是會讓人感覺恐懼的。

  但終究是自己的乖女兒……如果是她回家來了的話,想想似乎也沒有剛才那麽可怕了吧?

  比起孤魂野鬼進屋了,哪怕是變成鬼的女兒晚上回家,夏德貴都沒有那麽害怕了。

  終於,後半夜,他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

  夏德貴發現床上已經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他趕緊下床,穿好鞋子從臥室出去。

  就看到妻子夏冬坐在堂屋發呆,但地麵上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泥腳印已經消失不見了。地麵幹幹淨淨的。

  就好像昨晚隻是一個幻覺……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因為外麵響起了隔壁家嬸子的聲音。

  “是哪個天殺的哦!我家院子裏的雞全死了,狗也死了。”

  夏德貴趕緊跑出去。

  就看到隔壁的院子前,已經圍了許多鄉親們,正在看著院子裏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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