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今日做飯了嗎
  第67章 今日做飯了嗎

    洪蘊長老,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麽。

    他坐在二層樓中,已經難掩快意地開始思索,如果有四個元嬰,怎麽安排他們在體內的布局。

    甚至就連剛才穆道人沒想好的第四句詞,他都想出來了。

    “我南麵這個元嬰,代表南境所有修士,懲戒榮千秋你這個無恥之徒!”

    妙啊。

    洪蘊快活。

    穆道人都羨慕地揣著四元嬰,看了眼他。

    剛才自己怎麽就沒想出來呢?

    “要是有第五個,我就再代表你祖宗,懲戒你榮千秋!”

    已經被青玄禁錮的榮千秋:“???”

    他都沒了!

    榮千秋如今萎靡,提不起一絲靈氣,腰側的福運符籙完全燃盡,落下一灘黑灰。

    他絕望且羨慕地看向穆道人。

    咬牙,“小心……梅真兒,她的符有問題……”

    說完,他就暈了過去。

    穆道人與其餘元嬰對視一眼。

    如今梅真兒境界跌落金丹,短期不會有大威脅,可天盛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治好她也很快,不得不防。

    青玄肅然,手中當即掐出數道綠芒,一瞬打到空中。

    “督察堂之令!即日起,我南潯所有弟子,不得拿取、佩戴天盛宗符籙。所有產自天盛宗的法寶、丹藥,全都擱置!”

    蘇漁在旁邊聽了一會兒,也放心地頷首。

    “那我去做髒髒包丹了。”

    洪蘊一怔。

    什麽……

    等下,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修真盛會。

    此刻兩麵石碑在集會街頭,瑩瑩發出亮光。

    【店鋪靈石排行

    1南潯派1849***

    2天盛宗】

    【秘境靈石排行

    1南潯派

    2天盛宗】

    集會最後三日,南潯以壓倒性的優勢,成為了集會第一。

    怎麽壓倒性?

    就連這塊顯示石碑,都無法寫下南潯完整的靈石收入數!

    十分之一條上古靈脈,兩個釋迦門預言,外加南潯二層樓、秘境小隊的收益,累計靈石之多,就連這座用了五十來年的顯示石碑……都顯示不完整了。

    微霜鼻尖的冰霧花點點發亮,映照了她眼底的崇拜跟敬仰。

    “蘇姐姐,是真仙子吧。”

    “快看石碑啊!天盛宗的靈石收入也顯示出錯了。”

    “?”

    大家頓時看去。

    就見天盛宗店鋪收入數字,不斷跳動。

    【2.天盛宗6049萬】

    【4.天盛宗1954萬】

    【8.天盛宗913萬】

    靈石數不斷往下跌落。

    每跳動一次,就從石碑排名上跌落一次。

    久久才停下——

    【10.天盛宗-102萬。】

    “???”

    微霜張嘴。

    雪寧一雙圓眼都忘記眨動。

    北境弟子各個呆滯,多年來他們參加南境修真盛會,親自參與南境十大門派比試,然而第一次看見……虧損的門派啊。

    “是因為輸了十分之一條上古靈脈嗎?”

    大家麵色古怪。

    但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等下,我買的天盛宗福運符籙怎麽破了!不是至少能用三十日嗎?”

    “啊?老天,我的也燒掉了!”

    “我也是!可惡一萬靈石啊!不行,天盛宗必須給我個交代!”

    “不是梅真兒小姐親手畫出的嗎?啊糟糕,她境界跌落,出售的三四品符籙全部失效了……”

    北境弟子紛紛醒悟。

    很快衝到天盛宗店鋪門口,隻見已經人山人海,全都是要求退靈石的著急修士。

    “你們這些偽劣符籙……”

    “我跟師兄們一口氣買了十八張,全都碎了。退靈石,否則天盛宗就別想再來北境開店!”

    “至少雙倍賠償,我在秘境被妖獸傷到了,都因為這符籙!”

    天盛宗營業額瞬間歸為負數。

    天盛宗店鋪內。

    “掌門,小姐昏迷,境界跌落到金丹了,過往製作的氣運符籙全損,我們天盛宗集會名次,這次……”

    拿著棋盤的李奕鳴,低著頭,後背都是汗。

    麵前投影到天盛宗店鋪中的一介書生,一身儒生氣質,正是天盛宗掌門,梅有德。

    他手拿書卷,似乎正在翻閱,手無寸鐵,然而修為卻極其恐怖。

    大乘中期,據說已經領悟一條天地規則,創造了自己的領域世界,並在世界中自創神通。

    再往上一步,等他完全掌控此條天地規則,就能脫去凡胎,到渡劫飛升的狀態。

    李奕鳴一個元嬰巔峰在他麵前,生死隻在對方一念之間。

    兩個大境界的壓倒,根本沒有元嬰掙紮的餘地。

    “掌門,是我無用!”李奕鳴汗流浹背。

    但很快聽聞一聲謙遜聲音,“李長老請起,這不是你的問題。是小女真兒這次太過冒進。無妨,輸一次而已。你去罷,我看下真兒的情形。”

    李奕鳴大鬆一口氣,立刻恭敬退出大堂。

    投影中一襲長袍,宛若儒生的梅有德,在他離開後,謙遜麵色就隱入一片暗色。

    手中書卷一頁頁翻開。

    他望向床榻上雙目緊閉、倒退到金丹初期的梅真兒,幽幽歎了口氣。

    “反噬竟如此厲害。”

    梅真兒昏迷不醒,然而她手腕珠串卻是凝起灰霧。

    一道曼妙人影漸漸浮現。

    “有德,如何,我不曾騙你吧?若是不找個器皿作為中介吸收氣運反噬,如今受到其害的就是你。”

    這灰霧逐漸凝實。

    哪裏是什麽梅真兒過去看到的灰霧老人,聽到的年邁聲音。

    竟然是一個魅惑、柔若無骨的美貌女子,聲音更是嬌媚無比。

    她仰慕望向梅有德強大身軀的投影,“你也該替我找一個身體了。”

    “你女兒快支撐不住了。南潯勢起,天盛宗勢弱,不想辦法從中截斷,她很快就會被過去數年你吸收的南潯氣運,反噬成廢人,在夢魘中死去。”

    梅有德書卷氣的臉龐,露出一絲不舍。

    “你的身體已經在找了。要承受你化神之力,又必須與你神魂相合,豈是那麽容易?別著急,先想辦法救治真兒,或是替我……找到第二個器皿。”

    灰霧女子幽幽道,“我看,那個木萬源就很合適。”

    “南潯要運送上古靈脈回去,離大乘還差一步的木萬源必定心動,肯定會偷偷去搶,若是受傷,正好讓我給他種下氣運承受陣。如是他沒受傷,搶到靈脈,殺死南潯眾人,那便更好!”

    灰霧女子咯咯一聲笑。

    “有德,到時你還能替天行道,滅了這人,讓天盛宗聲名遠揚,氣運上升。”

    梅有德儒雅麵容輕笑。

    他手中書頁翻動。

    停在一頁,上書一個字。

    【運】

    “好。”

    他一道染墨的筆,頓時在空中書寫一行金字。

    “真兒,醒來!”

    金字透進梅真兒體內。

    梅真兒睫毛輕顫,轉而就清醒,看見眼前投影之人,她一瞬嗚咽。

    “爹!”

    “南潯蘇漁搶走我的氣運……爹你要幫我,替我報仇搶回來!”

    梅有德麵上謙遜又溫和,輕拍她的背,“真兒,天地之間自有定數,何必強求?聽爹的,不要妄動。務必看好身邊的人,別讓他們阻礙南潯回門,免得南北兩境嘲笑我天盛宗。”

    梅真兒淚盈於睫,頓時閃過一絲精光。

    南潯店鋪經營的最後一日。

    二層樓人滿為患。

    蘇漁三個雙耳鐵鑄大鍋,四個湯鍋與數十個竹篾,不曾間斷。

    冰淩宗在他們離去前,想定製一百個護腰丹,與三百條能綁縛妖獸的銀絲繩。

    水靈門也定製了三百個金螺盲寶,還想求購本命法寶雙層茶架。

    最後幾日,更有不斷來尋求緣分的人,有些失望而歸,有些成功入門。

    蘇師傅的後廚訂單,源源不斷。

    鬱東收靈石收得算珠都發燙,體內元寶金丹更是在最後一日有了結嬰的預兆。

    杭婉兒也是如此。

    閻琰因為飛劍在後廚頻繁切配,又飛劍上菜,也日益進步。

    如今對劍道領悟上了一個台階,劍心也磨礪地更為菁純,已經能同時駕馭五十餘把劍,也跨入了金丹後期。

    陸一舟日日為客人彈奏琴曲,又見識了北境數隻冰魄鳥,修為也與閻琰一樣增益。

    就連常青的飛羽,都因為歡迎光臨念誦得多,如今隱隱有了脫胎換骨的樣子。

    短短三十日,他們都比來北境之前,提高了三四個小境界。

    穆道人很是欣慰。

    “多虧了二師姐讓我修煉算無遺漏,我才有今日。”

    “多虧了二師姐讓我領悟,我的心法七情六欲才是我的大道。”

    “多虧二師姐此次讓我上小食給客人……”閻琰尊敬開口。

    “多虧了二師姐……”陸一舟也後來跟上。

    穆道人:“……”

    為師打擾了。

    蘇漁卻是不驕不躁,很謙虛,“多虧師父當年把大家撿回去,否則也沒有今日。”

    穆道人哽住。

    百年修煉,竟然他做最對的事就是撿漏?

    他不是倒黴體質,根本是天選之子吧!

    “嗡——”

    一道鍾鼓聲,震天響起。

    “本年南境修真盛會,到此結束。”

    很快一個個門派都從臨街店鋪、秘境浮空。

    北境弟子紛紛仰頭。

    南境十大門派的掌門,全通過各派長老拿出的投影晶石,與北境修士們見麵。

    “快看,這就是南潯的掌門!”

    “南潯如此厲害,原來掌門長這樣,去年我都沒注意!”

    南潯掌門何通,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竟然能接受到如此多的北境矚目。

    但沒多久,他就將凝重目光投向天盛宗的位置。

    十位掌門的投影,天盛宗掌門梅有德站在首位。

    他大乘中期,掌門中實力數一數二,天盛宗又是去年修真集會的第一名。

    今年,就由他宣布南潯第一名的名次與獎勵。

    梅有德一身書卷儒者的氣息,早已返璞歸真。

    他溫和看向南潯眾人。

    “本屆第一名,榮歸南潯派,恭喜。”

    “天盛宗作為去年的第一名,早已派出十二位化神、大乘長老,護送上古靈脈到此。”梅有德微笑。

    北境南境紛紛變色。

    隻是運送獎勵,就派出十二位化神以上的長老,那天盛宗坐鎮的化神、大乘至少有二三十位以上。

    天盛宗實力比他們強大許多。

    南潯何通、青玄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穆道人都一瞬失去了體內四元嬰的喜色。

    轉瞬,投影中的梅有德,就儒雅地翻開了手中書卷。

    一道封印、散著恐怖靈氣的四方小盒,在眾人注視下落入青玄手中。

    濃鬱的靈氣,被封在盒中。

    半條上古靈脈的虛影,頓時在青玄身後浮現,光芒百丈之內都清晰可見。

    三息之後,聲勢浩大的浮空虛影,才慢慢隱匿在這四方小玉盒中。

    “這玉質小盒塞了半條靈脈,這得是幾品法寶?”

    眾人瞠目。

    “不是法寶,是梅掌門領悟空間規則。這小盒是他製成的一方小世界。”

    “這就是大乘中期的實力……”

    眾人仰視。

    南北各派掌門臉上都閃過一絲忌憚。

    梅有德微笑,一一掃過眾人的敬畏。

    他已然看見一絲絲敬仰所產生的淡紅色氣運,重歸梅真兒體內。

    但很快,這樣的紅霧就被打斷。

    “這就是上古靈脈啊?”

    “好家夥,二師姐,我們真做到了!”

    “上古靈脈算什麽,隻要二師姐想要,估計上古秘府都能帶回南潯!”

    南潯弟子喜滋滋,全都圍繞著蘇漁。

    蘇漁笑著擺手。

    飄了啊。

    “上古秘府師姐自己都沒去過,不認識怎麽帶回來?”

    青玄嘴角抽了下。

    合著,她隻要見過上古秘府,就真想帶回南潯啊?

    正哭笑不得時,他們就被一個個北境身影包圍。

    “蘇姐姐,恭喜!”

    “蘇大師,第一名實至名歸啊!”

    “南潯二層樓,明年見!”

    “緣分,明年我繼續找。”

    “蘇大師,可不可以先預訂明年份的盲寶啊?”

    臨別在即,南潯炙手可熱。

    天盛宗梅有德的投影前,仰慕人群很快少了一大半。

    大乘高手,離他們太遙遠了。

    但蘇大師的法寶、丹藥,就在他們眼前。

    梅有德謙遜儒雅的臉龐,笑容逐漸凝固,轉而背身,雙手拿著書卷負在身後,一步步踩在書頁上,漸漸遠去。

    南潯沒多少人關注他。

    但閻琰看見他轉過去的後背,卻是一震。

    肩膀逐漸顫抖。

    雙眼中彌漫起仇恨血絲。

    逐漸消失的大乘身影,背在身後的手,指腹間留有一條淺淺劍痕。

    閻琰齒間咯咯作響。

    “怎麽了?”蘇漁注意到他的異常。

    她不由轉頭,循著他目光,朝梅有德背影望去,也吸引了青玄的注意力。

    “嗯?大乘手上都有劍傷,是誰傷的啊?”杭婉兒也見到了。

    青玄看了眼,就搖頭,“那不是劍痕。”

    “大乘修士,肉身強度極其可怕,隻要願意隨時能修複創傷,改變樣貌。他的食指是常年被手中書頁割破,那本書與你們見過的南潯無字天書類似,但這本是八品法寶,就連他大乘翻閱,也日日被八品鋒利書頁割破。”

    閻琰猩紅的眼中露出一絲恍然。

    青玄歎息,“他指間的割傷,已然比十年前少了許多。看來,修為又有所增益。”

    閻琰輕顫著握拳。

    “怎麽樣,洪蘊,兩日後我們必須啟程,遲則生變。”

    “你髒髒包丹,吃著如何?”

    張長老跟青玄封印完半條靈脈,就專注在他們如何帶回去的大事上了。

    洪蘊麵色難看,“還是沒感覺。”

    張長老歎氣。

    青玄都有些憂慮。

    “今日梅有德八成是故意的,直接將玉盒給我們就行了,還讓靈脈透出濃鬱靈氣,凝結的虛影,估計百丈遠都看見了。”

    穆道人踱步。

    體內四個元嬰都呈現出思考狀。

    “北境一些高階散修、邪修肯定被驚動了。”

    幾個長老麵色都不太好。

    洪蘊壓力很大,麵色抽了幾次,“那我再試試。”

    穆道人四個元嬰頓時跳出。

    “我這就替你打蛋……”

    說著,四個元嬰指間就飛出一道旋渦般高速旋轉的風刃,將二徒兒髒髒包丹要的蛋白霜打到膨脹鬆軟,又凝而不落。

    “不用。”

    但蘇漁的清麗聲音很快從珠簾後響起。

    “洪長老服用了無效,多半是不對症。”

    “我今日得空,已經做了一個新的丹。”

    穆道人四個元嬰頓時失望。

    打發蛋白霜還挺有趣,不是,對他領悟風係規則有些提升。

    倒是洪蘊鬆了口氣。

    髒髒包丹,入口的甘甜跟綿軟,確實很值得讓人回味。

    但他服用的時候,不僅弄髒了指間,就連衣袍前襟都落了一層土般。

    打了個祛塵訣都沒能去掉,最終用了三遍靈水訣才清洗幹淨。

    “辛苦小蘇師侄了,”洪蘊感激,“那我便試試新的。”

    說話間,眾人就聞到了一股浪潮般洶湧的鮮香。

    好像是上等海貨才有,鹹鮮的濤濤海水味道,未嚐就先飄入了他們談話的隔間。

    蘇漁轉而就到,手中端著一個中間挖空的白瓷圓盤。

    圓瓷上一圈圈紋路,也似乎昭示著這丹藥與大海波浪之間的關係。

    洪蘊期待地揭開禁製。

    低頭一看,老臉就一抽。

    隻見一灘烏黑玩意兒,盤旋在白瓷中。

    如果說髒髒包丹是帶著甜香的泥土芬芳,那這烏黑一團的東西,就是極致的‘髒’。

    這丹呈現軟麵蜿蜒的形狀,卻似乎是在墨汁中浸泡了三日三夜,不僅從麵的紋理深處透出漆黑,而且裹著厚厚墨汁,就連白瓷底部都沾上了濃濃的墨色。

    洪蘊看呆了。

    為何丹藥能這般醜陋?

    蘇漁卻是兩手捏著。

    “這幾日我思考了下,髒髒包丹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它還不夠漆暗。”

    髒髒包可可顏色,本身就不夠黑。

    若要說到夜色的極致,還是要論這墨汁麵的製作。

    這麵條在揉麵時,就以墨魚汁融入,代替了水。還未成形時,就將漆黑的色與海味的鮮,一同揉入到了麵條從內而外的勁道結構裏。

    而在煮麵時,她又用了蝦頭、墨魚的高湯。

    最後再以墨魚汁炒製滑順鮮美的黑醬,拌勻麵條,讓每一根上麵都掛著濃鬱墨染醬汁,口感豐潤鮮美又不幹澀。

    濕潤潤的一口,就吃到三種層次的鮮味疊加,見到三層墨色的極致糅合。

    蘇漁覺得這次把握很大。

    “洪長老,趁熱用。”

    否則麵條發坨,海味的淡腥也會透出來。

    洪蘊深吸一口氣。

    為了南潯,為了上古靈脈,他洪蘊髒就髒了!

    當即,他拿著蘇漁遞給他的銀筷夾取三四根。

    瞬息,這銀筷筷尖,就黑了。

    極致的黑白衝擊,讓洪蘊的手都顫抖了一下。

    他常年潔癖,多年不曾將書寫墨汁隨身攜帶,更別提染到他的日常用品上。

    平日在南潯,都是道童替他研磨墨汁。

    自從他入了元嬰,他頂多寫兩個字,就罷手了。

    後來他更是花費十餘年時間,潛心研究符籙,獨創以自身靈氣凝在指端、書寫符籙的法門,連朱砂與法筆都不需要!

    這樣就怎麽都不會有被弄髒的可能了。

    但時隔多年,沒想到今日又讓他見到這墨汁丹,讓他記起了曾經這一段獨創指尖符籙的過去。

    洪蘊思索間,就將這兩三根墨汁細麵丹,放入口中。

    他本能地用力一吸。

    頓時麵條尾部的墨汁啪地打在他下顎,飛濺到他紅衣袖袍。

    衝擊!

    這視覺衝擊,讓他識海震蕩!

    洪蘊差點要割斷自己袖子,然而他一愣,入口的鮮滑難以用言語形容,這墨汁竟然完全沒有書卷墨香,而是一種鹹鮮的海味。

    這黑漆漆、軟綿綿的順滑墨色汁水,飛濺到他嘴裏,好像千萬個海浪將他瞬間淹沒。

    他閉眼,似乎就被這漆黑墨汁包圍了。

    不,根本是徜徉在這墨色中。

    救命!

    洪蘊差點老嗓發出一聲呼救。

    鮮美的快活是誘惑,極致的漆暗是折磨。

    兩者極其矛盾,卻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仿佛要將他溺死。

    洪蘊睜眼。

    眾人就見他老臉呈現出痛苦卻又快活的兩種猙獰表情。

    他扔掉了手中筷子,直接張嘴,一口吸入所有墨汁丹,大口咀嚼。

    眼中是沉醉,嘴角是下沉。

    眾人一時都分不清,這丹到底是有用還是沒用。

    他這服用姿勢實在是太猛烈,太有礙觀瞻了。

    蘇漁都有些怕他嗆到,“慢點用。”

    “怎麽樣啊?”

    與洪蘊多年老友的張長老,忍不住發問。

    穆道人手中拿著葫蘆,麵色也有些擔憂。

    他上次服了泡芙丹,沒過多久第一個元嬰就快撐破了。

    洪蘊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沒事,徒兒,”穆道人當即心疼地看向蘇漁,出言安慰,“洪長老多年留在元嬰巔峰,他的符道與別人不太一樣,有所自創。他服下沒用,不代表你的丹不好。”

    他怕蘇漁沒了信心,沮喪產生心魔。

    “為師用了你的丹,都是四個為師了。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洪長老自己的問題。別怕,萬事有師父在。”

    蘇漁愣住。

    有好多年沒人對她說過這話了。

    她獨自撐起一切,早已是習慣。

    也——很少失手。

    蘇漁有些局促,許久沒有的微妙感覺,讓蘇師傅不知道怎麽處理。

    幸好洪長老很快恢複正常,瞪了眼穆道人,“怎麽是我的問題?實在是符籙一道,比你風係靈根參悟風的天地規則,要複雜些。”

    符籙,調動天地之力,涉及的規則十分多。

    他繪製攻擊符籙,調動金係靈氣,防禦符籙調動土係靈氣……

    人力有所不及,涉及得廣,進入化神就最好選取其中一個規則,深入琢磨。

    若要全都精通也是可以,隻是進入化神比尋常修士要慢許多。洪蘊也清楚自己不一定能在壽元耗盡前,麵麵俱到。

    他早已經下定決心,選擇其一,隻是一直沒確定自己的大道走哪條。

    直到他見過了小蘇師侄的天地異象,他才選擇走隱匿之路。

    但對於這條規則,他過去涉及麵廣,實在算不上精通。

    哎。

    吃了丹,不能頓悟也是正常。

    洪蘊觀察許久,其實早已發現。

    “小蘇師侄,”他無奈道,“確實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平日對隱匿規則的本源不夠了解。你的丹,往往是要服用者本身積累足夠,才能水到渠成地被你的丹道點醒,從而獲得天地規則的認可跟賜福。”

    是他自身火候不夠。

    蘇漁頷首,她自己猜測也多半是這樣。

    蘇師傅也不是無中生有。

    但很快,哈一聲,就從穆道人的嘴中笑出。

    而後噗嗤幾聲,杭婉兒等弟子看洪蘊長老一眼,就慌忙低頭,肩膀抖動不已。

    “怎麽?”

    洪蘊挑眉。

    “我有什麽異常?”

    當即他點符成水,自己對著一汪清水映照。

    很快身形僵住。

    隻見他胡子一圈都是點點墨黑。

    而剛才說話張開的嘴,口中牙齒,更是墨跡暈染,烏黑一片,舌苔更是看不出本來顏色。

    洪蘊:

    他頓時掏出帕子,狠狠擦了擦胡子,竟都是擦不掉。

    洪蘊識海翻滾,道心都急了。

    “徒兒,你今日這墨汁丹可太厲害了……哈哈……”

    穆道人終於忍不住大笑。

    但笑到一半,就頓住。

    就見洪蘊掐訣。

    源源不斷的刺目白光,落在他口中、須上、紅色道袍上。

    半晌,穆道人才反應過來,這都是菁純靈氣!

    白光,亮如白晝,驅散了夜間所有的黑暗。

    清澈純淨地好似去除所有汙穢。

    轉瞬,洪蘊體內元嬰跳出,氣息不斷高漲。

    源源不斷的光被他吸入體內。

    他體內的元嬰,與穆道人、鏤玉的都不同,它一手捏著符籙,一手掐著個明顯的指訣。

    眾人一眼就看出,是個祛塵訣。

    “洪長老的元嬰,竟然一直在運行祛塵功法?”

    杭婉兒驚訝。

    他元嬰幾乎一塵不染,除了包裹在身上的符籙,其餘都整齊無比。

    而此刻源源不斷的天降刺目白光湧入。

    瞬息,元嬰如日輝般光亮起來。

    修為低下的金丹弟子,全不由流出眼淚。

    蘇漁也不忍直視,好大一個白熾燈。

    而它的瓦數還在不斷升高,頃刻一個個燈泡,不是,一個個通體大亮的元嬰綻放光芒。

    洪蘊睜眼,身上紅袍都一瞬映成閃閃發光的銀袍。

    “我悟了。”

    “原來小蘇師侄給的墨汁丹,是讓老夫在無窮無盡的漆黑中尋找那一縷潔淨的光輝。”

    蘇漁眉角跳了下。

    洪蘊大徹大悟,感激無比地不顧輩分,朝蘇漁拜了拜,

    “多謝小蘇師侄點醒我。”

    他多年潔癖,不惜犧牲部分靈力保持周而複始的潔淨。

    甚至停滯修為,研究最幹淨的符籙繪製方式。

    這一瞬,他悟了。

    汙穢的反麵,就是他洪蘊的道,與他本人相合!

    這一悟,瞬息如飲水般,自然而然也凝結出四個極陽元嬰。

    天地間一陰一陽。

    天氣輕清為陽,地氣重濁為陰。

    他的道,就是日之陽。

    後廚燈設,有。

    蘇師傅望著這四個高亮白熾燈般元嬰,麵容複雜。

    但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他們怎麽隱匿半條靈脈呢?

    蘇師傅頭大了啊。

    沒想到洪蘊長老的潔癖如此厲害,不想感悟漆暗,隻想消滅它。

    第二日。

    在北境弟子的依依不舍中,南潯終於登上了他們來時的扁舟。

    蘇漁朝微霜、雪寧笑著揮手。

    “有緣再見。”

    微霜與雪寧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露出狡黠,“好,蘇姐姐,緣分一定很快就會來。”

    她們目送扁舟離去。

    沒多久,扁舟飛速行駛,漸漸消失在了她們視野中。

    北境,好幾個修為化神的避世散修,還有木萬源都匆匆消失在原本的洞府中,一瞬偷偷跟上南潯的扁舟。

    跟著跟著,夜空降臨時,就有散修準備暗中下手。

    但突然,一道白晝般刺目光芒,啪地打在他身上。

    這光幾乎通達四麵八方,如日輪般擴散百丈。

    頓時將他的惡行,暴露在青天白日下。

    散修:“??”

    而周圍經過的北境修士,一路朝南的其他南境門派飛舟,都不由關注地迅速飛來。

    “夜色如白晝,這是出了天地靈寶?”

    “快去看看!靈寶出世,見者有份!”

    一瞬,眾人出現在白晝中央的扁舟前。

    本要偷襲的散修,瞬間萬人矚目:“……!”

    打擾了啊。

    他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