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方北夏有點大腦缺氧。

    蔣女士車軲轆話來回講, battle用掉她不少力氣。直到蔣女士提起高三的那筆錢,逼她她放出大招,蔣女士才如夢初醒。

    方誌國現任妻子找她的事, 她一直沒跟蔣女士說過。講出口了, 才發現是揭她們母女倆的傷疤。

    蔣女士喃喃:“你怎麽沒早說……”

    方北夏無奈又後悔, 眼淚無聲地流,幹脆熄火生悶氣。

    掛掉電話, 她渾身無力, 想找個地方倚。還沒挨到車, 就被一雙溫厚的手從背後攬過去。

    方北夏胡亂抹了抹臉,隱約記得江越剛才也在打電話,便問:“你打完了?”

    “嗯。”

    江越心疼地盯著她。

    她的妝花了, 明豔感破碎,多了幾分憨憨的觀感。但她毫無察覺。

    他們之間的話題還沒解決透徹,但她現在已然沒心情了。

    她問他:“你聽到我打電話了?”

    江越搖了搖頭,摟著她往電梯廳走:“回去休息。”

    “我想透會氣。”她心煩意悶,又吃了不少, 想在外麵走走。

    江越沒勉強她,正好也要遛狗。

    他上去帶了狗子下樓,兩人一人牽一隻。

    深夜小區裏, 兩人兩狗,身影依偎,像老夫老妻。

    狗任何時候都拿得出十二分的熱情,尤其是小方這樣的狗精。走兩步就扒著腿要抱抱,求摸摸。

    方北夏懷有心事, 但總算展了點笑顏。

    江越看著她, 什麽都沒有問。

    -

    那一晚, 方北夏做了個漫長的夢。

    夢裏空間亂飛,時間錯亂。

    爸爸說不愛她了,江越說恨她,感覺真實,醒來時還有一口氣在胸口堵著。

    唯一區分夢境和現實的證據,是方誌國還年輕,江越還是高中生的模樣。醒來後,後怕了一陣子。

    也許是早春的風太涼了,也許是她心事太多了,一覺起來,她感冒了。

    江越要去公司處理事情,說回來再帶她去醫院。

    她頭疼,不肯起來,啞著嗓子說:“不去醫院……”

    江越也沒勉強她,親親她的額頭說,那等我回來。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個多小時,喉嚨如同冒火,方北夏閉眼在床頭櫃摸手機,卻先摸到一張紙條。

    瀟灑熟悉的字體:【煎好了雞蛋,打了豆漿,記得吃。】

    紙條翻過來,還有三個字:【對不起。】

    她握著那紙條發呆,江越正好發消息給她,問她醒了嗎。

    方北夏立刻警覺,問他是不是在主臥裏安了攝像頭。

    江越回複,這叫心有靈犀。

    她輕輕牽了牽唇角。

    -

    江越忙完,回了趟家。

    謝文希跟在他身後問,夏夏是不是生氣了。

    江越埋頭翻東西,顧不得回答問題。

    謝文希急得團團轉:“你到底有沒有不該寫的東西?”

    江越苦笑:“你才是始作俑者吧。”

    謝文希歎一口氣:“我這不是想做助攻嘛……”

    江越說,沒什麽,你別管了。

    她聽出江越語氣鬆動,立刻關切,你們倆還好吧。

    江越笑笑,還沒,不過應該馬上就好。

    在謝文希不解和擔憂的眼神中,江越拎著一碗骨湯小餛飩和燒麥回家了。

    方北夏還在床上躺著,沒什麽精神。

    他搬來床上專用的小桌板,盯著方北夏吃餛飩,吃藥。

    “好吃。”方北夏小口啜著熱熱的湯,“哪裏買的?”

    “我們家阿姨做的。”

    “你回家了?”

    “嗯……”

    “回家幹嘛?”

    方北夏又想起昨天那張信紙,心想該不會又有什麽東西冒出來吧。

    “一會你就知道了。”

    江越口風頗嚴,低頭開始倒騰。

    方北夏便拿著病人姿態,觀察他要做什麽。

    他取了個機器,是隻能投照片的簡易投影儀,方北夏從前用那個做過道具,一眼就認了出來。

    投影儀……

    她的投影儀成像更好,高清素材也更多,屋頂就像霍格沃茨,隨她心情變換。

    她經常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鳥群飛過天空,看魚遊過海底,大腦放空。

    江越也不管她嘲諷的眼神,自顧自地架機器,拉窗簾。

    什麽都弄好之後,方北夏問:“你要放大招了嗎?”

    江越“嗯”一聲,打開投影儀,天花板鋪上一片星空。

    “這不是我玩剩下的嘛……”

    素材還這麽一言難盡。

    說是星空,又不太像,背景黑咕隆咚,隻有一顆明亮的光源,其他星星都略顯黯淡。反而更像開著閃光燈拍攝的灰塵。

    江越用平常口吻說:“這是你生日那天的宇宙。”

    方北夏噤聲,瞬間覺得自己矮了一截。

    她的素材再漂亮,也沒有這張來得特別。

    她盯了一會,喃喃自語:“這是哪部分的宇宙,為什麽隻有一顆星那麽亮。”

    “可能那顆星星就是你,你的出現,讓其它星星都黯淡無光了。”

    啊……好會講……

    剛才還在嫌棄他的設備落後,轉眼就被他的浪漫打敗。

    方北夏撇了撇嘴,好吧,器材黨輸給了情調黨。

    她戀戀不舍地仰頭看著這一片醜醜的宇宙,不舍得錯過任何一個細節的浪漫。

    脖酸之時,圖片轉換,又變成一張漂亮的星空照。

    她認得那張照片,是江越在她生日那天拍的。

    江越在腳邊的袋子裏翻找,順口問:“還是你玩剩下的嗎?”

    “好吧你贏了。”她不甘道,“你從哪裏找的?”

    “兩年前看到NASA官網可以查生日,就下載了。”

    當時他下意識地輸入了方北夏的生日,這張照片被保存了許久,總算派上了用場。

    方北夏目光下移:“你那裏麵裝了些什麽啊?”

    好像有不少東西,叮當作響的。

    她覷了一眼,好像都裝了些舊東西,沒有紅酒,也沒有香薰。

    江越踢了踢紙袋:“這是哆啦A夢的口袋。”

    方北夏“切”了一聲,等著看他能變出什麽花樣來。

    江越還沒開口,方北夏先打了兩個噴嚏。

    這次的浪漫破壞者是她。

    江越從床頭抽了張紙,摁著她的腦袋,給她擦鼻涕。

    像照顧小朋友。

    他歪著頭在她臉前看了看,未施粉黛,清純得像高中生。

    他笑著說:“吹出鼻涕泡了。”

    方北夏難為情:“我生活還能自理……”

    江越捏了捏她的臉,說:“昨晚我想了想,還有什麽事沒交代過。雜七雜八想起來幾件,今天又回家翻了翻,翻出來一些過去的物件,決定來個高中生江越的坦白局。”

    方北夏咽了下口水,不知他要怎麽開始。

    他先取了個卡片機,墨藍色,那是十年前最流行的索尼款式。

    他按了開機鍵,翻裏麵的過往照片給她看。

    熟悉的教學樓映入眼簾,角落裏,有個糊掉的、沒照全的校服身影。

    方北夏指著屏幕,不確定地問:“這是……我?”

    江越點點頭。

    “你偷拍的?”

    他又不好意思地點頭:“是不是有點變態……”

    他說,卡片機不大,他上學經常帶著,什麽都拍,當然,抓住一切能看到她的機會拍她。

    方北夏一張一張翻閱。

    相機裏幾乎沒有一張她的正麵照,大多是遠遠的,模糊的。

    他怕被同學發現,更怕被方北夏發現,隻能偷拍一些不清晰的身影。如同他眼中的方北夏。

    方北夏撇嘴:“是有點……”

    “你喜歡買的便簽紙,我也去買了好多遝。”他從袋子裏拿出幾遝沒拆封的便簽紙,順便取了卷白色紙筒,“還有這個,我當年到處收集《藍色大門》的海報。”

    方北夏驚奇,這海報她都沒有。江越說他隻找到一張,剩下的都是他找打印店打印的。

    “後來《藍色大門》被擠出我最喜歡的電影了。”

    “我知道,《花與愛麗絲》,我也有。”他又取出一卷白色紙筒。

    ……

    在這些零碎的小玩意中,方北夏陪江越坐了一次時光機,把回憶裏的犄角旮旯都扒了個幹淨。

    零零散散的文具、海報、小玩意堆起一座小山,擺得像創意集市的攤位。

    複古,搞笑,又有些心酸。

    每一樣都跟她有關,每一樣都是少年江越不為人知的暗戀。

    方北夏眼眶漸熱。

    她抹淚:“你好像小男孩哦……”

    江越笑笑,調整了表情,握著她的手,正色道:“我會寫那封信,不過是我對你不夠了解,盡管傳了兩年紙條,但喜歡的其實還是一個想象中的人。我不知道你高中為什麽不開心,也不知道你為什麽失約,就狹隘地猜測是你不願意見我。”

    “我沒有告訴你最後兩張紙條寫了什麽內容,就是不想讓你陷入無謂的情緒中,畢竟那封信出自不成熟的江越之手,即使在寫下那些幼稚的話的時候,他仍然是喜歡你的,他隻是別扭。”

    “我就是這樣別扭的一個人,過去喜歡你,不敢承認身份,現在喜歡你,又無聊地兜圈子。想讓你喜歡過去的我,又怕你不在意現在的我。”

    “重逢後,我又重新了解了從前的你。我才確定,高一的一見鍾情並沒有錯,我喜歡過去的你,更愛上了現在的你。”

    他揉著她的手說:“如果能回到過去,我可能會讓那時的我多一點勇氣,如果他還是那麽別扭的話,我會告訴他,我們將來會遇到的。”

    方北夏心跳如擂鼓,如急雨。

    之前都是平平淡淡之中的甜蜜,這次毫無保留的坦白局,才是牽動她心跳的告白。

    她的“筆友”真實、勇敢地站在了她麵前。

    “好了,高中時的江越,現在沒有任何秘密了。”江越輕鬆地長出一口氣,用商量的口吻問,“以後也盡量改改我這別扭的性格,好嗎?”

    方北夏眼角又刷刷掉淚,鼻腔堵塞:“第一次聽你講這麽多話。”

    在工作場合之外。

    “那我以後跟你多說。”他替她揩淚,摩挲她的臉,“寶寶,還難過嗎?”

    方北夏認真地搖頭。

    她本來就是隻是自責,沒有怪他。

    “這次浪漫嗎?”

    方北夏吸了吸鼻子,主動掛上他的脖子:“浪漫,不會有比這更浪漫的時候了。”

    浪漫到讓她幸福得眩暈,讓她一時間忘了所有煩惱的事。

    江越哭笑不得:“你每次話都說這麽滿。”

    “這不是捧你場嘛……”

    他說之前想浪漫,都被他搞砸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算精致的男人了,但總有天生粗糙的一麵,東西隨手放、轉頭忘就是個壞習慣。連著好幾次都栽在這上麵了。

    方北夏吃吃地笑他粗糙,還笑他矯情:“明明都寫信懟我了,還折了心形,還要用排比句。”

    “那段時間專門學的……麵前有一張紙就無意識折了。”他難為情,又問她,“早上的道歉,收到了嗎?”

    方北夏想起床頭的紙條,點點頭。

    “那你原諒我了嗎?”

    她學他之前說過的話:“其實我沒有怪你。”

    “真的?”

    她重重地點頭:“因為我愛你呀。”

    一瞬,他眼裏有東西閃過,也動情了。

    他捏她的下巴,滾燙呼吸擦過唇角,欲吻下去。

    她躲閃:“我感冒了,會傳染。”

    他攏著她的腦袋,挑開發燙的唇瓣:“我才不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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