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方北夏追著去找手機, 換上喜笑顏開的表情,點開卻隻是一條公眾號的新消息。

    她皺了皺眉頭,順手把公眾號取關了。

    可能是因為上一條消息沒有用問句結尾。

    她又忍不住補了一句:【你覺得怎麽樣?】

    五分鍾, 十分鍾。

    江越的頭像再也沒有動靜。

    也許是忙忘了吧……

    她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麽期待過一個人的認可了。

    過了兩天, 係列海報陸續發到群裏時, 江越在群裏給出了一些修改意見。

    依舊沒回她那條消息。

    生氣誰不會,他生氣, 她還不高興了呢。

    方北夏又羞又忿, 把手機扔到一旁, 幹脆不再去想。

    -

    京江的秋天很溫和,晴天居多,不會驟冷, 是夏天和冬天的平穩銜接者。

    今年不知怎麽了,突然多雨,劇組不得不經常調整拍攝日程。進度雖然沒耽擱,但也緊緊張張。

    拍攝進行到中後階段,拍攝的同時還穿插著後期製作, 剪輯、錄製主題曲、上平台宣傳……

    工作繁多,方北夏的大腦經常宕機。

    她每天都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狀況,設備上的、人員上的, 一個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又接踵而至。

    整個劇組都處於高強度工作的疲憊狀態,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又讓不少工作人員病倒了。

    大家的情緒都不如從前穩定,有時候因為一點小事,也能起摩擦。

    付悅的脾氣也突然變得暴躁。

    付悅的工作要溝通協調多方, 容易得罪人, 她不怕事, 據理力爭、吵架都不在話下。

    她從不對自己人發火。大家有多辛苦,她心裏都明白。

    可最近幾天,她已經對燈光師發了好幾次脾氣。

    燈光師叫鍾尋,三十多歲,大家都叫他尋哥。

    拍攝間隙,方北夏把付悅拉到一旁,問她怎麽了。

    “我要瘋了。”付悅壓著火氣,無奈道,“尋哥最近不在狀態,總出錯。”

    鍾尋最近幾天把工作全權交給燈光助理,動不動就找不到人。就算人在現場,也經常魂不守舍,有時叫好幾次才能聽到別人說話。昨天早上,他手裏的設備差點砸到人,付悅終於爆發了。

    方北夏咬唇:“他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誰知道。他不在劇組住,每天都要回家,之前還能按時到,最近已經連續遲到兩次了。本來就緊緊張張的,他這樣很耽誤進度。”付悅喋喋不休地輸出,煩躁地抹了把臉,“我壓力好大。”

    鍾尋一開始就不住劇組,隻是最近他到得越來越晚,不止付悅,攝影老師也在抱怨。

    方北夏也看出他最近狀態不對,想了想說:“我抽空找他聊聊吧。”

    “要不要讓他休息一下?他要是總這樣,我這邊壓力太大了。”

    方北夏挑眉:“怎麽休息?”

    拍攝已經進行一大半,再換燈光師不現實。

    “看江總那邊能不能解決……”付悅看了她一眼。

    聽到江總兩個字,方北夏愣了一下。

    消息已經發過去快一周,她還是沒等到他的回複。

    兩人之間的微信對話就僵在那,誰也沒有再說話。

    他這個生氣的跨度可真長……

    方北夏收回思緒,搖了搖頭:“我先找尋哥聊吧。”

    -

    午飯時候,方北夏提前瞄到鍾尋的位置,拿了盒飯就去他身邊紮下。

    鍾尋捧著盒飯失神,過了好幾分鍾才發現旁邊坐了人。

    他不帶情緒地看她一眼,滿臉都是疲憊,左眼眼白還有不大不小的血塊。

    方北夏吸了口冷氣,關切道:“尋哥,你眼睛沒事吧?”

    鍾尋像是習慣了,無所謂地說:“發炎了。”

    鍾尋也感冒了,聲音帶著濃厚的鼻音。

    “感冒藥你領了嗎?”方北夏在口袋裏翻了翻,發現裏麵是空的,準備起身,“還有眼藥水,我房間裏有聚乙烯醇滴眼液……”

    “我有。”鍾尋從兜裏摸出兩個小瓶的滴眼液,在她眼前晃了晃,“老毛病了。”

    鍾尋比剛進組的時候瘦了許多。他們日日都見麵,沒太明顯的感覺,而現在距離拉近,方北夏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突然有些不忍心開口。

    “哦……”方北夏用筷子戳著米飯,艱難開口,“尋哥,最近挺累的吧。”

    鍾尋並沒有抬眼看她:“小方導,我知道你為什麽來找我。”

    鍾尋比方北夏大七八歲,在這行很多年了,蔡思彬都管他叫哥。他叫她從來都是“小方導”,語氣親切,像叫自己的妹妹。

    方北夏正要提起:“付悅她……”

    鍾尋打斷她:“我知道,今天遲到是我的問題。”

    方北夏被他的話噎住。

    其實除了遲到,他最近魂不守舍,工作上出了不少差錯。

    可他主動認領,她卻不好意思再進一步了。

    她斟酌後說:“尋哥,我知道大家都挺累的,有情緒也正常,我們已經堅持這麽久了,還是希望能圓滿結束。”

    鍾尋沒有給出回應。

    他低頭扒飯,餓狼一般,似乎並不在乎菜色口味如何,隻是單純解決生理需求。

    方北夏尷尬,夾了一小塊土豆,在嘴裏抿化開。

    “小方導。”鍾尋突然叫她。

    她茫然抬頭,鍾尋接著說:“我沒有耽誤整體進度吧。”

    雖說緊緊張張,但進度卡得剛剛好。

    每天的工作都像在負重長跑,時刻繃著一根弦,生怕稍一鬆懈就再也無法邁步。

    “沒有……”

    “那就好。”鍾尋扯了一個笑,嘴角又很快歸位。

    對上他的眼睛,方北夏忽然心軟。

    她小心翼翼地給出建議:“尋哥,你每天都要回家,路程這麽遠,來回開車也挺辛苦的,考不考慮住在劇組?”

    鍾尋抬頭,盯著她,啞聲道:“我女兒需要人照顧。”

    說完,他又兀自愣了一會,才說他女兒四歲,每天都要他回家。

    方北夏談判經驗不足,還沒占據主導位置,就繳械了。鍾尋提起女兒,她就先愧疚起來,覺得自己特別不近人情。

    “這樣啊……”方北夏盯著自己的飯。

    “今早遲到是路上遇到追尾了,以後不會了,放心吧。”鍾尋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安慰她似的。

    方北夏尋著他的身影,發現他找了個角落,坐在椅子上發呆。

    鍾尋剛走,付悅就過來占了位置:“怎麽樣怎麽樣?”

    “不怎麽樣。”方北夏挫敗感十足,“他說他有女兒要照顧……”

    付悅皺眉頭,“他一個人帶孩子?”

    方北夏搖頭表示不知道。

    她什麽都沒問出來。

    “難道他離異帶孩子?”付悅摸了摸下巴,“我打聽打聽去。”

    第二天開工時間,鍾尋又沒有出現。

    他的車在停車場,人卻找不到。

    虧她前一天還覺得愧疚……方北夏也動了氣,來來回回地找,準備當麵質問。

    在片場周圍找了一圈,回來路過樓梯時,她終於發現了鍾尋的身影。

    鍾尋就在她頭頂,樓梯拐彎處。他在打電話。

    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出講話異常溫柔。

    方北夏貼牆而立,鍾尋的講話聲斷斷續續入耳:“……我今天收工早,能早點回來陪你……別擔心,現在醫療技術都很先進的……”

    過了會,講話聲消失,一陣靜默。方北夏正準備離開,一陣若有似無的抽泣聲又傳入耳中。

    方北夏垂手,突然就泄了氣。原本的洶洶氣勢在心裏鬱結成一團,久久沒能散去。

    過了會,鍾尋回到現場,除了眼眶有些紅外,神色並無異常。

    付悅臉色不好看,攝影老師也跑去外麵抽煙。

    鍾尋卻絲毫不受影響,低頭做自己的事。

    付悅正要開口,方北夏用眼神製止她,輕輕搖了搖頭。

    付悅不明所以,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方北夏靠近她。

    “打聽到了,他確實有個女兒。”付悅小聲說,“他老婆是個舞蹈演員,去年從舞團辭職,開始做全職太太。”

    方北夏看著他疲憊不堪的樣子,又想起他在樓梯上隱忍的抽泣……她什麽也沒跟付悅透露,隻讓她控製好情緒。

    -

    江越看到朋友圈有人發《小紙條》的宣傳海報,才想起這劇過段時間就要定檔開播。

    上次兩個人聊了海報,方北夏完全沒理他,工作消息不斷,就把她的對話框頂了下去。

    聊天列表下劃下劃再下劃……拇指一定,停在方北夏的頭像那一欄。

    這兒怎麽還有個紅色[草稿]的提示框……

    [草稿]後麵,跟了兩個字:【很棒。】

    他點進聊天界麵,發現他們之間最後一條對話是方北夏發來的:【你覺得怎麽樣?】

    這兩個字一直停留在打字框裏,他記得他發出去了,竟然沒點上。

    拇指下意識點了一下,遲到的消息冷不丁發了出去。

    -

    收工後,鍾尋跟燈光助理交待了幾句,又先行離開。

    他快步走到停車場,沒看到銀色車旁影影綽綽站了個人。

    他手剛搭上車門把手,就聽到有人叫他:“尋哥。”

    鍾尋扭頭,才發現方北夏就在副駕那一側站著。

    “小方導。”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看清來者,“有事嗎?”

    方北夏心情複雜:“尋哥,我們聊聊。”

    鍾尋開車門的手頓了頓,自顧自地說:“今天早上確實是有些事耽擱了……”

    方北夏:“尋哥,你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鍾尋沉默半晌,否認了。

    “你可以跟我說的。”

    鍾尋繼續搖頭:“沒有,別多想。”

    “尋哥,我聽到你打電話了。”

    鍾尋愣住了。

    手機突兀地震了幾下。

    方北夏掃了一眼,提示欄顯示江越的名字。

    趁她看手機的空檔,鍾尋準備上車。

    方北夏來不及看內容,把手機裝進兜裏。等鍾尋解鎖,她立刻拉開車門坐上去。

    “小方導,你這是……”鍾尋鑽了一半的身體又退出來,手撐在座椅上看她。

    方北夏扯好安全帶:“我跟你一起走。”

    一副不告訴她,她就不下車的樣子。

    兩個人僵持不下。

    最終,鍾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妥協了:“好吧。”

    車子發動,融入夜色裏。

    兩個人都沒說話,鍾尋不提,方北夏也不好問起,狹小的空間裏氣氛異常沉默。

    剛出發不久,鍾尋開口:“剛才過去輛卡宴。”

    “嗯?”

    “我記得江總開了輛卡宴。”他說他沒看清車牌號,不能確定是不是江越。

    方北夏這才想起還沒看江越的消息。

    打開微信,發現江越隻發來兩個字:【很棒。】

    她微微皺眉。什麽啊,都一周了。

    -

    江越沒等到回信,揣起手機,披著夜色就往劇組趕。

    快到時,他跟一輛銀色的車擦肩而過。他清楚地看見,方北夏就坐在那輛車的副駕上,而開車的,是個男人。

    方北夏神情嚴肅,並沒有發現他。

    ?

    這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