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個親親
  第99章 第九十九個親親

    避免路栩知道杜一唯住院的事, 何歆安沒讓路栩到醫院, 而是約在了醫院旁邊的一家小館子裏, 這種醫院旁邊的小餐館, 做多了各種病人的餐飯,也方便了她給杜一唯帶中午飯回去。

    怕杜一唯擔心, 何歆安沒告訴她路栩要來, 隻說了是公司的同事要來和她交接一下這兩天的工作。

    這也算不上是完全的假話, 畢竟路栩自己的理由也是這個。

    中午十二點半, 路栩準時到了。

    何歆安站在醫院門診大樓前的北門處,邊等邊用手機查宮外孕流產的患者能吃點什麽滋補, 看到路栩並不是自己開著車來, 而是從一輛陌生的瑪莎拉蒂副駕駛上下來, 還有些驚訝。

    她收了手機, 走過去。

    路栩在車裏就看見站在大門處的何歆安了, 一下車,又把後駕駛座上的大包小包東西提下來, 朝駕駛位上的湯煜一揚下巴,毫不留情地趕客。

    湯煜嘴裏碎碎罵了幾句,丟下一句“替我向弟妹問好”, 也沒給路栩懟他的時間,就發動車子, 慢騰騰地找停車場地去了。

    湯煜比何歆安小了兩歲, 但比路栩大, 叫何歆安弟妹, 無非是占了些口頭便宜。

    路栩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嗤,嘴裏低低罵了湯煜幾句,嘴角卻是控製不住往上翹。

    這時,何歆安已經走到了他眼前。

    何歆安往瑪莎拉蒂離開的方向瞧了一眼,“你坐順風車來的?”

    這順風車的牌子也未免太不接地氣了些。

    路栩順口答了一句,“喔,湯煜這小子牙疼,過來看牙,順路就一起來了。”

    這隻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現在還在和歐陽茹是即將訂婚的狀態,不好大搖大擺地和何歆安私下見麵,所以就沒開自己的車。

    何歆安一聽到湯煜的名字,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怎麽偏偏要來這家醫院看牙?”

    “什麽?”路栩不解。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何歆安連忙找了個借口解釋,“我意思是b市專門的口腔醫院挺多的,湯煜還專程跑這麽遠來這裏啊?”

    聞言,路栩像是做了什麽心虛的事一樣,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順路嘛。”

    本來是不順路的,因為他需要一個人打掩護來這家中心醫院,就自然讓湯煜強行順路了。

    何歆安自然是不知道路栩這心虛的小心思,她現在的心思全放在湯煜會不會偶遇杜一唯這事兒上了。

    但她也阻止不了什麽,好在口腔科和婦產科隔了一棟住院樓,碰到的機遇不大。

    何歆安暫時鬆了口氣,看向路栩,見他提著兩三個購物袋,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買這麽多東西做什麽?”

    “當然是給你……”

    路栩話說到一半,又住了嘴,咳了兩聲,故作漫不經心地改口:“這不是我買的,湯煜聽說你生病住院,他給你買的。”

    輕易就識破了某人破綻百出的謊言,何歆安挑了挑眉,故意道:“那麻煩你替我給他傳達謝意了。”

    她頓了頓,特地補充了一句,“買的都是我喜歡吃的水果,他有心了。”

    聞言,路栩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二人到了醫院旁邊的一家小餐館,正當是午飯時間人多的時候,來這吃飯的大多都是患者家屬,好在何歆安早在兩小時前就訂好了包廂,雖然狹小,但也沒外麵那麽擁擠嘈雜。

    她從服務員手裏接過菜單,又看向路栩:“想吃什麽?”

    路栩示意她隨意,從公文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有模有樣地開機擺上,似乎真的是來交接工作的。

    何歆安抿嘴笑了一下,也不戳穿他,在他喜歡的幾個菜色前用鉛筆畫上勾,又把菜單遞到他麵前,問:“這幾個菜夠不夠?”

    路栩掃了一眼,皺起了眉。

    “你點這麽多辣菜做什麽?”

    何歆安沒反應過來,不解地看著他,“怎麽了?”

    “你不是……”

    路栩欲言又止,又故作姿態地解釋,“我我最近胃疼,吃不了辣。”

    說完,就半起身伸長手抽走她手中的鉛筆,又坐回位置上,把何歆安點的那幾個口味重的菜都給擦了,重新點了幾個清淡的菜,點完對服務員吩咐:“檸檬水要常溫的。”

    等著服務員接過菜單出去,扭回頭撞見何歆安帶著幾分打趣的目光,路栩又擰著眉,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我今天嗓子疼,不想喝冰水。”

    何歆安拖著音長長地哦了一聲,又眨眨眼,道:“我又沒問你為什麽不喝冰水。”

    路栩的臉色更不自然了,耳根子泛起一陣粉,像是做什麽事被當場抓包了一樣滿眼無措。

    他眼神亂飄,飄到已經開機的筆記本電腦上,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把筆記本往何歆安眼前一挪,自己也坐到她旁邊去,說:“趁菜還沒上,我們先把新方案交接一下。”

    何歆安放了他一馬,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工作的文件存到了雲端,手機裏也有備份。

    何歆安把手機拿出來,解了鎖想找文件,卻忘了手機後台還停留在剛剛給杜一唯查詢補品的頁麵。

    指紋一解開鎖,看見那頁麵,何歆安心裏一驚,連忙回到桌麵,把後台給清理掉。

    然而,即使她手速再快,也快不過這字落在路栩眼裏的速度。

    那搜索欄裏的“剛流產的患者能吃什麽”,明晃晃地晃入他的眼裏。

    在看到這行字的一秒裏,路栩的臉色可以說是很好看了,驚愕中帶著些憤怒,可一看到何歆安雖然因為生理期而有些蒼白,但也不像是剛流產的模樣,他的憤怒之火又一秒給熄滅了,剩下的隻有困惑。

    這真的是誰流產了?

    路栩探究地看向何歆安,卻見對方秀眉不安地微微蹙起,卻還要強裝鎮定。

    路栩動了動唇,但最終還是沒問什麽,做出漫不經心的模樣,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兩個人交接了工作,菜也剛好上齊,吃完飯,路栩提著東西,“走吧,我送你回病房。”

    何歆安動作一頓,想要從他手裏接過東西,“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成。”

    路栩沒讓她提,堅持道:“這些東西挺重,你現在是病人。”

    這下倒是沒再掩飾對她的關心。

    何歆安自然是不可能讓他跟著自己回病房,依舊推辭:“這點東西我能提,快到上班點了,這裏路有點堵車,你再不回去就要遲到扣工資了。”

    邊說著邊從路栩手裏接過那些水果和補品,邊推著路栩往馬路邊走,恰好一輛出租車剛停在路邊下了客,她幾乎是半強硬地推著路栩坐上了車,“你就先回去吧,遲到要被老板罵的。”

    說完也不等路栩反駁,就給司機報了公司的地址,關上了車門。

    路栩被她這強硬到反常的態度折騰地莫名其妙,他坐著車後座,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可……我不就是老板麽?”

    從後視鏡裏看了眼路邊身影漸漸縮小的核心安,路栩皺了皺眉,心中疑惑。

    不是吃完飯了?她又往小餐館走做什麽?

    想到剛剛那搜索欄裏詭異的問題,路栩偏過頭看了眼往後移動的醫院門診大樓,他思索一二,給湯煜打了個電話,“幫我查一下何歆安來住院的理由。”

    “不是吧?”湯煜在那邊不滿地叫,“哎不是,你不是都來探病了嗎?直接問不就成了,還費什麽勁讓我查?”

    “我懷疑住院的不是她。”

    “住院的不是她?什麽意思?”

    “廢話少說,你查不查?”

    “……查!我查行了吧路少爺?”

    湯煜暴躁地掛斷電話,一陣無語,嘴裏頭不住地碎碎念,“這兩口子搞得什麽名堂,之前讓我查資.料,現在讓我查住院記錄,當我名偵探哪真是的……”

    而這一邊,何歆安送走了路栩,終於鬆了一口氣。

    剛剛忘了退出瀏覽器,不小心在路栩麵前把搜那種事情的頁麵露出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路栩看到。

    她收手機的動作挺快,而且看路栩剛剛的表情,應該是沒看到?

    都怪她沒記性又不小心!

    何歆安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頭,轉身回到餐館裏,給杜一唯買了份午餐,回了住院部。

    *

    路栩踩著上班的點進了公司,沒有遲到,也不存在扣工資和被上司罵。

    當然他就算遲到了也沒人扣他的工資,以及罵他。

    不,扣他工資的人沒有,罵他的人,一直都很活躍。

    路栩才下了班,就被路爸爸的一通電話喚回了家。

    他這幾天從家裏搬出來了,在公司附近租了間公寓。

    路栩深知和自家父親八字不合,見麵就吵,在外麵住,他和自家父親見麵的次數直線下降,爭吵的次數自然也直線下降。

    但是現在,對方卻是上趕著要把他喊回去爭吵。

    “進來。”

    書房裏的男聲低沉中帶著幾分威嚴,讓人聽著不自覺就臣服於他一樣。

    路栩卻是麵不改色,進了屋,走到書桌前,不卑不亢,“您找我?”

    說這話時,他的表情至始至終疏離淡漠,仿佛書桌前坐著的不是同他血濃於水的生父,而是一個陌生的上司。

    路爸爸抬頭看向他,也不拐彎抹角,開口就問:“你今天中午幹什麽去了?”

    路栩目光一頓,試圖隱瞞,“沒做什麽。”

    “還沒做什麽!”

    路爸爸叱了一句,將麵前的筆電粗魯地轉個方向,讓屏幕正對著路栩。

    路栩目光一頓,那屏幕上的照片,赫然是他今天中午同何歆安相處的場景。

    路栩盯著自家父親,聲音裏隱忍著極大的憤怒,“你又派人跟蹤我?”

    還有什麽事是他不能做的?

    路爸爸冷哼了一聲,顯然是沒把路栩的問題放在眼裏,反過來指責他,“你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還去和那個女人接觸,要是讓歐陽家的人看見了,你要怎麽和他們說?你是不是想毀了和歐陽家的婚約和合作!”

    被好一聲斥責,路栩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他閉了閉眼,斂去眼中山雨欲來的風暴。

    “合作的事,我都會拿下,不勞你費心。”

    他緊盯著自家父親,目光發寒,“至於我和何歆安的事,更不勞你費心,我和她已經分手了,今天隻是去找她交接工作,我希望你不要再去為了任何事去為難她。”

    路爸爸與他對視了幾秒,移開目光,“最好是這樣,你是路家的繼承人,要擔負的是整個公司,這次合作機會你必須抓住。”

    路栩沒應他的話,轉身離開書房。

    離開書房前,他停在門口,冷不丁出聲,“我一直都覺得……”

    他偏過頭看向坐著書桌前的中年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你挺可悲的。”

    路爸爸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怔。

    相比之前對他毫不掩飾的厭惡,現在這個眼神,更像是看失敗者的憐憫與不屑。

    書房的人被人不怎麽溫柔地合上,路爸爸坐在書桌前,盯著房門出神。

    他這麽執著地讓路栩去求合作,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看上去,上娛在路雪陽的帶領下,節節高升,但實際上,相較於前兩年的鼎盛,上娛近兩年開始走下坡路。

    算不上是衰落,隻不過是潮起潮退的必然趨勢。

    近兩年,演藝界不斷有新人爆紅,新的娛樂公司如雨後春筍般節節冒出,循環一般,又捧紅了不少新人,競爭越來越激烈。

    而上娛娛樂偏向音樂這塊,實體音樂在國內早沒前些年那麽興盛,再加之,現在進娛樂圈的年輕人,大多為了名為了利,更偏向於通過拍戲上綜藝快速達到目的,像顧曲季初桐這樣真正做音樂的人也不多了。

    因此,上娛在競爭中幾乎不占什麽優勢。

    上娛這麽多年的經營模式,是不可能說變就變的,要想繼續在業內穩住地位,就隻能通過加大融資,慢慢改變經營模式。

    所以路爸爸才這麽執著地讓路栩去拿到合作,而聯姻就是穩定上娛地位甚至擴大上娛產業的最好途徑。

    就像他當年為了把上娛送上巔峰,去與路栩媽媽結婚得到融資一樣,他在無形之中,想讓路栩複刻自己的老路,讓上娛重回巔峰。

    可是這樣做,真的對嗎?

    路爸爸頭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的心理。

    可悲?

    仔細想想,是挺可悲的。不僅是青春,連靈魂都奉獻給了所謂的事業。

    可是除了這條路,還有什麽選擇?妄圖靠一己之力去做出驚天作為,不過是年輕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少無知和不自量力。

    路爸爸嗤笑了一聲,也不知是在笑可悲的自己,還是笑不自量力的路栩。

    然而,一個月後,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就在路栩與歐陽茹訂婚儀式的前一晚,網上忽然爆出,歐陽茹為了退婚,在家中大鬧了一通,甚至鬧到了與家裏決裂的地步。

    這事實在詭異,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就卡在訂婚前一晚,豪門裏的事,不想被爆出就絕對不會走漏出什麽風聲,但這事卻在當晚就傳到了網上,各大論壇微博網頁幾乎同時爆料,就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一樣。

    一時間,網上議論紛紛,各種聲音,層出不窮。

    輿論壓力大過一切,歐陽家不得不宣布同路家解除婚約,為歐陽茹的任性對路家深表歉意。

    路爸爸想找路栩問個究竟,對方卻不見人影,而緊接著解除婚約的三天後,一直失聯的路栩忽然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就這次歐陽家退婚的事進行解釋。

    就在媒體以為他開這次發布會隻是為了退婚的事挽尊時,他卻在最後忽然宣布,辭去上娛的一切職務,成立一家新公司——A&N。

    這家公司的原型就是他前不久以個人名義收購的一家小型娛樂公司。

    與此同時,上娛的合作徹底告吹。

    因為歐陽家和紀氏同時宣布加盟A&N,與路栩成為合作夥伴。

    一則又一則郵件消息還有新聞如洪水猛獸一般,席卷了路爸爸的所有通訊工具。

    路爸爸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大發雷霆,拒見任何人。

    他從沒想過,原來路栩決定回來接管公司那天,就已經計劃好,看起來是在給上娛跑腿,其實是在給自己積累人脈,連同紀家和歐陽家,都被他拉了過去!

    這麽想來,那歐陽茹在訂婚前一晚大鬧,還被傳到網上,導致歐陽家不得不主動毀了婚約,這一切的策劃者,還能有誰

    正是路栩!

    在借他人之手毀了婚約的同時,還讓歐陽家欠了他本人一個這麽大人情,看著這大人情的份上,也不得不和他合作。

    中年男人坐在書桌前,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後知後覺想起路栩那天離開書房時,對自己說的那一句話。

    或許,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完。

    “我不想繼承你的家產,還有你規劃好的可悲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