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齊九明和洛城的突然到來, 讓蘇家眾位看熱鬧的女眷心生不快。

    要知道,蘇家尚未婚配的姑娘也有好幾個,蘇家全憑蘇長青掙來的恩榮在京城站住腳跟, 姑娘家是否能夠高嫁,就看這兩年的運氣了。

    齊、洛兩家的門第, 對蘇府姑娘而言,都算是高嫁。

    可偏生,這兩位青年才俊隻是奔著蘇吱吱而來。

    難道他二人就沒聽到外麵的風言風語?!

    蘇老太太甚是費解。

    要知道, 即便蘇吱吱貌美如花,但女兒家的清譽永遠都是世人擺在首位的。

    世家高門不可能允許嫡出的子嗣,娶一個名聲敗壞的女子回去。

    洛韶兒之所以能順利嫁給蘇長青,是因著蘇家再無人能夠駕馭蘇長青,且蘇長青也是個即將而立之年的大齡男子, 他執意要娶和離婦, 蘇家不敢有異議。

    再者, 洛韶兒在京城算是風雲人物,百姓們對她的第二樁婚事莫名寬容,大多都是讚譽。

    一個和離婦能嫁給頭婚大將軍, 這也是她的本事,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成為京城第一美人,還沒有被無數權貴男子愛慕過。

    齊九明和洛城都帶了媒人過來, 態度已經擺出來了——甚是重視。

    蘇長青眸光微眯,打量了這兩個小子。

    不知為何,蘇長青覺得沈勳那廝配不上自己的繼女,可這兩個小子更是配不上, 忒遜色。

    不過, 蘇長青倒是覺得, 齊九明與洛城的出現,解了燃眉之急。

    這時,兩隻綁上了紅綢的肥碩大雁“嘎嘎”叫了起來。

    較之此前送去羅府的兩隻,這兩隻有過之而無不及,翅膀寬大修長,羽毛黑亮,叫聲更是響徹天際。

    大雁又名鴻鵠,自古寓意成雙成對,是忠貞之鳥,可作為聘禮,是攜手白頭的吉兆。

    洛城斜睨了齊九明一眼。

    這家夥哪來這麽多大雁?

    洛城倒是也想隆重嚴謹一些,但事發突然,他如今正在國子監進學,來年需要參加科舉,故此並未把婚事提上日程。今晨有關表妹的流言蜚語滿天飛,他情急之下,已經盡可能做到周全了。

    齊九明走上前,抱拳對蘇長青道:“將軍,晚輩齊家小公爺,今日登門,特來求娶蘇姑娘。”言罷,他作揖鞠禮。

    洛城不甘示弱,同樣擺出敬重之態,“姑父,我也是來求娶表妹的。”

    一聲“姑父”喊出口,洛城立刻贏了大半。

    蘇長青劍眉一挑,第一次體驗了一下當父親的愉悅。

    看來,日後還得多生閨女啊!

    瞧瞧,這些京城公子哥對他多麽敬重。^_^

    蘇長青朗聲一笑,心頭陰霾散去,他看向蘇吱吱,“孩子,你怎麽看?”

    蘇吱吱沒打算嫁人,她非完璧,過往的確不體麵,但她根本不在意,唯獨不想讓繼父與母親臉上無光罷了。

    她現在隻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故意害她。

    蘇吱吱莞爾一笑,看上去也並不擔心自己的名聲,“父親,我暫未嫁人的打算,齊小公爺與表哥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這是婉拒。

    齊九明心一沉。

    洛城也難免失落。

    這兩個少年郎都恨不能豁出性命護著幾步開外的少女。她明朗堅強,像一朵開在懸崖峭壁的忍冬花,仿佛世間任何風雨都奈何不了她。

    她始終向陽而生。

    蘇長青擰眉。

    小丫頭拒絕齊、洛兩家的公子,莫不是心裏還想著沈勳那廝吧。

    蘇長青是沈勳師兄,但並不覺得沈勳是良人,再加上沈勳的身份……他是不可能在男女之事上付出真感情的。

    是以,蘇長青再度訓斥蘇府下人,以儆效尤一番之後,才揮退所有人,對蘇老太太所說的驗身提議充耳不聞。

    齊九明與沈勳被留在前廳喝茶。

    蘇長青單獨與蘇吱吱說話。

    兩人在後宅小花園的六角亭下落座,蘇吱吱茶藝一絕,不消片刻就泡了一盞茶出來,她笑起來眸光燦爛,滿眼都是光。

    蘇長青打心底喜歡這孩子,嗓音溫和,“丫頭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其實……你與沈勳的事,為父也知道一些,沈勳他雖位高權重,也長得人模狗樣,可為人陰冷,不適合做夫君。”

    蘇長青盡可能使用“正確”的詞匯,希望蘇吱吱能從他的言辭之中徹底明白沈勳的為人。

    換言之,沈勳除了有權,以及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之外,委實沒甚優點。

    還是個性情極其陰鬱之人。

    蘇長青以為,蘇吱吱年紀小,容易被男子的花言巧語給蒙蔽,索性一次性斷了她對沈勳的念頭。

    他循序漸誘,仿佛是在誘導一隻小白兔不要接近豺狼,“丫頭,沈勳十一歲就可持劍殺人,他還去邊陲曆練過三載,就連我都對他頗為忌憚,此人性情孤冷,唯利是圖,他沒有心的。”

    蘇吱吱認真的聽著繼父說沈勳的不是,她無比讚成,“父親,我省得了呢。我不會看上沈世子的,不過……這一次外麵的傳言,給父親添麻煩了。”

    蘇長青被一聲聲“父親”哄得心情澎湃。

    他看著蘇吱吱,無疑又會想到當年的洛韶兒。

    多好的姑娘呀,必須要遠離唯利是圖的男子們!

    蘇長青甚是欣慰,“丫頭說笑了,我既是你父親,就一定護你,哪裏能說是麻煩。你這幾日就莫要出門了,為父定會護你周全。”

    蘇吱吱點頭,笑靨如花。

    *

    齊、洛兩位公子去蘇府提親的消息,傳到了沈勳的耳朵裏。

    沈勳正命玄鏡司全力抓捕傳播流言蜚語之人,忙活了幾個時辰,一口茶都沒喝上。

    聞言,他氣不打一處來,連喝了兩盞涼茶下腹。

    蘇長青是他師兄,理應會幫襯著他吧……?

    沈勳自詡是愛花之人,但眼下不是他種花的時候,待到時機成熟,他自會成為花的主人。

    沈勳暫時無法顧及情敵。

    畢竟,在他看來,無論是齊九明,亦或是洛城,皆與他不在一個段位。

    不足為據呢。→_→

    一男子疾步走來,“大人,宸王爺來了。”

    他話音剛落,宸王人未至聲先到,“沈勳!你給本王出來!”

    沈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父王是來尋他麻煩的。

    沈勳揮手,讓手底下人都退了出來,他本就心煩意亂,宸王這個時候來得十分不巧,沈勳沒給好臉色,“何事喧嘩?”

    他冷冷問道,官腔十足。

    外麵熱燥難耐,今年不僅天熱,雨水稀少,京城各處早已幹旱成災,人人浮躁。

    宸王身上俱是汗,指著沈勳就破口大罵,“你這臭小子,你自己幹過的事,你自己收拾好殘局!吱吱是個姑娘家,哪能受得了外麵那些閑言碎語,你這是把她火坑推!”

    沈勳,“……”

    他不急麽?

    怎麽成了他是罪魁禍首?

    他幾時推了蘇吱吱入火坑了?

    沈勳麵色陰沉,“父王,我已在補救,你莫要給我添麻煩。”

    小的不讓人省心,老的也是如此。

    宸王的心都快要滴血了,這世道,女子的名聲但凡有一星半點的汙點,就會伴隨一生,永不消磨。

    他心痛啊!

    宸王看著沈勳的眼神愈發不善,“給本王一個期限,幾時能讓全京城住嘴?”

    沈勳被堵到無話可說。

    但終究還是忍了忍,耐著性子,說道:“僅僅抓人治標不治本,我會另尋他法,讓所有人真心實意住嘴,父王要幹擾我即可!”一臉嫌棄之態。

    宸王指了指沈勳,手指在打顫,“臭小子!你的性命是本王所救,你欠了本王一條命,本王就吱吱一個孩子,你務必要保她!”

    沈勳,“……”父王哪來的自信?

    不多時,沈勳終於打發了宸王。

    吳剛隨後就大步邁入玄鏡司,如入無人之境,他腰間挎了一把雕麒麟紋大刀,額頭有大滴汗珠,眼神帶著煞氣,身後還跟著幾個被綁著的男子。

    這些男人都是茶樓、酒肆、戲園子的說書人,今日一大早開始就仿佛是串通好了一般,都在蘇吱吱身上潑髒水。

    毫無疑問,這是有人蓄意為之。

    吳剛是禁軍統領,抓人方便。

    沈勳之所以找他幫忙,是因為他知道吳剛定會盡力而為。

    吳剛鼻孔出氣,似是一腔怒火無處可撒,瞥向那幾個被捆綁的男子時,眸光殺意,直接拔刀,“沈世子,我按著你所說,把這幾人抓來了,接下來如何處置?”

    那幾個男子渾身發抖,進了玄鏡司的大門,有幾人還能豎著走出去?

    何況,吳統領的大刀就擺在眼前呢。

    男子紛紛跪地求饒,“饒命啊大人!小的是無辜的!小的什麽也不知道啊!”

    “是啊大人!誤會!都是誤會!”

    沈勳眸中有血絲,他近日來都不曾睡好覺,心情差到了極致,總覺得背後有人在害他。

    他生於血海,本就無心,又哪會對世俗庸人有任何憐憫之心?

    傷害他的女人,唯有死路一條!

    按著吳剛的想法,直接把這幾人就地正法,沈勳卻還有其他想法,他掃了幾人一眼,“說,是誰指使你們?!”

    沈勳的話中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那幾個男子一開始還打算推諉,吳剛直接用刀橫在幾人麵前,爆喝一聲,“說!”

    其中一男子當場嚇尿了。

    “是……是張家仆從!”

    “對對!是城北張家!”

    張家……

    沈勳立刻想到一人,上次在詩會上對蘇吱吱下手的人便是張家姐妹。

    那庶女張心蘭隻是顆棋子,張家嫡女才是幕後之人。

    而那家嫡女又是太子妃的手帕交!

    沈勳眸光微眯,“本官需要你們揭發張家,指認一切都是張家嫡女蓄意為之,若不照做,本官不介意將幾位留在玄鏡司試刑。”

    玄鏡司刑罰數種高達數百種,經常會抓死囚來試刑。

    試刑的人,恨不能當場死去,痛不欲生。

    幾個男子以頭磕地,紛紛應下。

    吳剛明白了沈勳的意圖,如此才能徹底洗清蘇吱吱身上的汙水。

    直接封口隻會叫人浮想聯翩,可把散播謠言的主犯揪出來,流言的風向就會大不一樣了。

    吳剛多看了沈勳幾眼。

    沈勳眸色淡淡,“吳統領何意?”

    吳剛嗬笑一聲,態度有些冷,“還算你是個人。”

    沈勳,“……”這一個個的都在暗示他以前不是人麽?

    *

    夤夜,蟲鳴不絕。

    燥熱還未散去,仿佛隻要一動作,就會汗湧而出。

    蘇長青露麵時,太子妃身邊的幾名仆從已經被抓到了玄鏡司,這幾人之中,還有之前給蘇吱吱放血的禦醫。

    他們都見過蘇吱吱,也欺負過蘇吱吱。

    蘇長青不明白,沈勳為何大半夜把他叫過來。

    “師弟,你是何意?”

    沈勳好幾日沒曾睡過安穩覺。

    人在缺覺的情況下,情緒和行為都會趨於詭譎。

    看著青石地麵上被抽打的遍身是傷的幾人,沈勳邀功,道:“師兄,你回去告訴吱吱,我給你報仇了。另外,明日西市口還有一場大戲,讓她不要過錯。”

    蘇長青擰眉。

    沈勳又說,“師兄,在那小女子麵前,多替我說幾句好話。”

    蘇長青,“……”莫名心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