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俄文書
  第77章 俄文書

    衛誠下班後過來找樂喜, 看到她悶悶不樂的樣子,頓時關心道:“怎麽了?”

    樂喜可憐巴巴:“錄取通知書下來了。”

    衛誠點頭,下來很好啊, 大喜事。

    但看樂喜的神情,他頓時意識到什麽, “是出了什麽意外?”

    樂喜一頭紮進他懷裏,悶聲道:“嗯, 中文係沒報上, 被調劑到外語係了。”

    衛誠摸著她的頭發, 拍了拍安慰道:“外語係也不錯, 你的英語不是考得很好嘛,沒事兒。”

    樂喜猛地推開他,杏眼哀怨:“可關鍵沒被分到英語專業呀。”

    衛誠:“……”

    衛誠把人拉回來,溫聲問:“那被分到哪兒了?”

    “俄語。”樂喜麻木臉。

    衛誠聽到這兩個久違的字, 恍惚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下意識確認:“什麽?”

    樂喜生無可戀狀:“俄語呀!”

    衛誠沉默下來,久久無語, 似乎很有觸動的樣子,引起樂喜的狐疑和好奇心,反倒將被調劑去學俄語的鬱悶拋在腦後。

    “你怎麽了?”這次換樂喜問他。

    衛誠勉強笑笑說沒事, 等看到樂喜一副我不信的表情,他搖搖頭透露道:“俄語也不錯,隻要找到訣竅, 學起來並不難。”

    樂喜聽出一點東西,歪頭看他:“你會?”

    衛誠遲疑一瞬, 點了點頭。

    樂喜瞬間精神起來, 問他會到什麽程度, 說幾句來聽聽。

    衛誠說他會的不算多,隻是一些很平常的交際用語,然後在樂喜的催促下講了幾句日常對話。

    反正就是嘰裏咕嚕嘰裏咕嚕,跟大家評價的差不多。

    但衛誠講出來的還挺熟練,一點不像他謙虛的那樣,說什麽隻了解皮毛。

    如果這都隻是皮毛,那她現在算什麽,文盲嗎?

    樂喜聽得不明覺厲,佩服之至,啪啪鼓起掌來,再給他比個大拇指。

    不愧是學神,高手!

    衛誠好笑地握住她的手指,鼓勵道:“以咱們國家現在和蘇聯老大哥的關係,學好這門語言後,將來的就業肯定沒問題,前景十分廣闊,所以完全不必沮喪。”

    樂喜動作一頓,腹誹:那你是不知道蘇聯老大哥就快分崩離析了呀。

    按照當下的國際局勢來說,衛誠分析得很對,但再等不久蘇聯要解體了,過後他們和新鮮出爐的俄羅斯的關係可不怎麽好。

    到時就算就業前景仍然不錯,那也打了折扣的。

    可即使如此,她也沒什麽辦法轉專業,除非放棄這次能上北大的機會。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不太現實。

    但是真要讓她學俄語……

    樂喜回想一下衛誠剛才說的那些嘰裏咕嚕,對自己很有些不自信。

    聽起來好看哦,她真的能學好?

    衛誠握住她的手點頭:“當然能,到時你如果不會,我來教你,就像咱們高考前補課一樣,那時你也不會想到自己能考那麽多啊,潛力都是慢慢激發出來的,不要畏怯氣餒,大膽地往前走,我會陪著你。”

    樂喜被他一番話說得感動連連,主動給他抱抱。

    兩人相依相偎片刻,樂樂下來找他們,說是開飯了,樂順讓叫他們上去吃飯。

    衛誠留飯已經很熟練了,自然地隨姐弟倆上樓。

    樂順對衛誠的到來很歡迎,再加上汪小舅也在,他幹脆開了瓶新買的酒,爺仨再喝上幾杯。

    汪紅英提前聲明:“這次可別喝醉,明天還要上班呢。”

    樂順無有不應,隻要讓喝點就行。

    晚飯做的豐盛,有雞有魚,還有應季蔬果,葷素搭配,味道可口。

    樂喜不喝酒,幹脆專心吃菜,偶爾和汪紅英、樂樂說說話。

    有汪紅英盯著,樂順他們仨小酌怡情,點到為止,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喝得一塌糊塗。

    酒過三巡,大家酒足飯飽難免提起今天發生的事,首先樂喜收到通知書的事可喜可賀,但那幾個意圖搗亂的人行為很可疑。

    “按說他們即便嫉妒大外甥女,也不該做出這樣的事啊。”汪小舅再次聽樂順述說過事情經過後非常不解。

    衛誠還是第一次聽到,剛才在樓下都沒聽樂喜跟他提。

    他琢磨了一下猜測道:“如果做出這些事不像是他們的行事風格,那會不會是背後有人慫恿?”

    不然解釋不了那些人為什麽突然發這個瘋。

    樂順他們一聽不禁沉思起來,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可是誰這麽缺德啊?竟然想把樂喜的錄取通知書撕掉,是不是打著毀了她上大學機會的主意?

    如果對方同樣不知道通知書還可以補辦,那他/她的心思可真是極其惡毒了。

    汪小舅張口結舌道:“竟然打著這樣的壞主意,還好沒成功,這事兒可不能隨便過去,那幾個混賬玩意兒不是被關在派出所嗎?咱找個機會去審審他們,問清楚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衛誠點頭:“可以有,到時加上我。”

    兩人說定看向樂順,讓他將這件事交給他們處理,他一家隻等消息就好。

    樂順沒反對,他也非常想知道背後搗鬼的是誰,不把人揪出來不放心,小舅子和未來女婿自願出手幫忙查這件事正好。

    樂喜聽他們說完沒插話,飛快聯想近來發生的事,她心裏對於背後黑手模模糊糊有了點猜測。

    不過光是猜測不行,得等衛誠他們查證過後看是不是。

    這件事提起來總之不太愉快,如此商定過後便不講了。

    飯後,衛誠隻是微醺,除了身上有點淡淡的酒香氣,絲毫看不出喝了酒。

    夏日天長,他吃過飯告辭離開時,外麵天還亮著,樂喜起來送他,目送他上了回大柵欄的電車。

    夕陽餘暉下,衛誠走進家門,手裏還提著汪紅英專為老爺子準備的紅棗糕。

    老爺子已經吃過飯,但再吃點紅棗糕當夜宵也挺好的。

    衛誠幫他裝盤,回頭坐在老爺子旁邊略顯沉默。

    老爺子對大孫子知之甚深,明白這是遇到事兒了,不過他沒貿貿然問,隻等大孫子自己來說。

    半晌後,老爺子都快消化幹淨晚飯準備吃糕點的時候,衛誠才開口道:“爺爺,阿喜考上北大了。”

    老爺子嗯哼一聲,對此沒多大意外,早前已經從大孫子口中得知未來孫媳婦考得不錯啦,考上北大不是挺正常。

    衛誠接著又道:“報的中文係沒成,被調劑到外語係,學俄語。”

    哐當一聲,老爺子打翻了盤子,驚諤轉頭確認:“你說學啥?”

    “俄語。”衛誠低聲重複。

    老爺子確定自己聽到的是那兩個字,不禁呆在那裏。

    衛誠和他差不多,祖孫倆一瞬間仿佛被定住了一樣,化身雕塑,一動不動。

    直到夕陽落下,月輝爬上小院,衛誠終於動了,蹲下身默默收拾被打翻的盤子,可惜那些掉在地上不能吃的紅棗糕。

    老爺子也回過神,看到他在收拾,下意識說:“別扔,外麵切掉,裏頭的還能吃。”

    衛誠動作頓了頓,斷去廚房給他捯飭。

    再出來時,老爺子已經恢複正常,似乎剛才的怔愣不存在,吃著縮水的紅棗糕道:“學俄語好啊,緣分,家裏還回來的那些書你整整,放在家裏也是落灰,送給阿喜說不定還有用處,就當給她的入學禮物。”

    衛誠想到家裏那箱子俄語書籍,忍不住笑:“她可能不會太喜歡。”

    老爺子擺擺手,“有用就行,不喜歡的話,用完再收起來唄。”

    衛誠點點頭,趁著晚上閑著沒事,當下回屋將床底下的一個木箱子拖出來,打著燈把裏麵裝著的書籍挑揀一番,選出適合樂喜用的那部分單獨拿出來,其他的繼續放在箱子裏。

    老爺子全程避開了眼,仿佛不看這些代表舊日回憶的事物就不會想起那些傷心事一般。

    衛誠對待它們倒還算正常,拋去那些附著在其上的私人感情,其實它們隻不過是傳遞知識的書而已。

    書籍又能有什麽錯呢,錯的往往是人。

    就像當初那個在出事後拋棄他們頭也不回地離開的狠心人。

    往事已矣,衛誠一瞬間的出神後迅速收斂思緒,專心為樂喜挑選合適的俄文書。

    挑完,他箱子合上又拖回屋子推到床底下,轉頭回到院子裏一本本翻了看、看了聞。

    老爺子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看的時候,瞧見他這怪異的舉動,頓時奇怪地問:“你幹嘛呢?”

    衛誠邊繼續邊道:“我看有沒有蛀的,聞聞有沒有黴味。”

    老爺子不禁嗤一聲笑開,說那箱子是特製的箱子,專門用來裝書的,防蟲防黴,怎麽可能會出問題。

    如果真出問題,肯定是之前接管的人沒管好。

    衛誠知道,他隻是為了以防萬一,最後還是將每本書都看過聞過一遍。

    老爺子問他結果,他說的確沒蛀沒黴,沒等老爺子露出小得意,他轉而又道:“雖然沒蛀沒黴,但還是有些異味,明天出太陽曬曬再給阿喜送過去。”

    畢竟是要送對象的東西,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老爺子看到最後,心情莫名不複雜了,開始想笑。

    “好,保持這個勁頭,想來孫媳婦很快就能娶進家門。話說親家有了這麽件大喜事,肯定要辦酒的吧?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辦?咱們到時候一定得去捧場,你說咱可不可以趁機和親家提提你倆的婚事啊?你當初怎麽跟阿喜商量的來著?”

    老爺子不等衛誠一個個回答,興致勃勃地一口氣問了一大串。

    衛誠安靜地聽他說完才回道:“會辦酒,日子還沒定,婚事……阿喜當時和我說先考大學再結婚。”

    老爺子聽到最後一句,眼睛立即發亮,果斷拍手說:“好,現在大學已經考上了,咱馬上提婚事,說不定開學前能給你們把事兒辦完嘞。”

    想想,他老頭子就忍不住激動哇!

    衛誠也想,但仍有遲疑,覺得貿貿然提起的話,會不會顯得太突兀不太好。

    老爺子:“那你不想盡快把老婆娶回家?不擔心她上了大學碰到更好的?”

    前一個衛誠也想啊,但這不單單是他想不想的問題,也要提前問問樂喜的意見不是,他們不能這麽武斷地決定下來。

    後一個衛誠想說不擔心,樂喜不是那樣的人,但他也更清楚凡事都怕萬一,都怕夜長夢多,有些事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

    所以他最終道:“到時提一下可以,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和阿喜通通風,看她怎麽想的。”

    老爺子點頭,合該是這個理兒。

    夜裏衛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都是老爺子說過的盡早結婚的話,好不容易睡著了,夢中又出現那道高挑曼妙的熟悉身影。

    翌日清晨,他被生物鍾叫醒,瞬間感覺到腿上的異樣,回想到昨夜夢裏的內容,不禁臉上赫然,趕忙爬起來洗被單褲子。

    趁老爺子醒來之前,他將被單和髒衣服都洗幹淨晾曬上,順便還做了頓簡單的早飯。

    今天天公作美,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是個曬書洗刷衣物的好天氣。

    衛誠將昨晚挑出來的書籍拿出來曬上時,老爺子也咳嗽一聲睡醒了,之後被推出來看到院裏飄揚的被單褲子眼神微妙,更加堅定了早點給大孫子把媳婦娶回來的念頭。

    不然這樣下去得把人憋成啥樣了。

    衛誠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吃過飯托爺爺看著點曬的書,便往畜牧獸醫站趕去。

    上午站裏不太忙,他抽空出去一趟,與請假出來的汪小舅一起,前往關押昨日鬧事的那幾個人的派出所。

    那幾人正被警察盯著幹活,見到胖揍過他們的汪小舅出現,臉上頓時露出悲戚的神色,憤憤道:“我們都這樣了,你還來幹嘛,看笑話嗎?!”

    汪小舅白眼一翻:“你當我跟你們一樣吃飽撐的閑呀,我來找你們是有正事!”

    幾人一聽更怕了,特別是旁邊還有個板著臉顯得很凶的衛誠,他看過來盯幾眼,他們都忍不住想打哆嗦。

    “啥、啥正事啊?”他們配合還不成嘛。

    汪小舅看了眼旁邊的警察同誌,給衛誠使了個眼色。

    衛誠表情更嚴肅了,虎視眈眈地盯著幾人,“放心,隻是問個問題。”

    那幾人聽了剛忍不住鬆口氣,就聽他緊跟著砸下一道雷。

    “比如,說一說是誰指使你們撕阿喜通知書的。”

    “!!!”

    啊啊啊,終於還是被發現了,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