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暮暮與朝朝
  第57章 57  暮暮與朝朝

    靳朝從浴室出來後, 薑暮是貼在床裏麵的,房間暗了下來,靳朝的身影漸漸靠近, 薑暮不敢去看他, 隻感覺身旁的床凹陷了, 他躺了下來。

    床真的很小,跟從前靳朝房間裏的床差不多, 隻不過那時候他們都是小孩, 而現在薑暮無法忽視她身邊是個令她心動的成年男性, 更重要的是經過剛才的事情, 薑暮變得十分敏感。

    她側過身子窩在他的手臂邊,問道:“你用過嗎?”

    靳朝半靠在床頭回問道:“什麽?”

    “那個。”

    兩人都沒再說話, 半晌,靳朝才出了聲:“跟誰用?”

    薑暮把臉埋在他緊繃的手臂上低喃著:“我怎麽知道, 三賴哥說你上學的時候很受歡迎, 聽說還有其他學校的女孩來找你。”

    靳朝低下頭,濃密的睫毛下掩蔭著漆黑如潭的眸子,專注看著人的時候特別深情,眼裏流淌著清淺光華:“你在吃什麽飛醋?”

    薑暮嘀咕道:“才沒有, 就是感覺你很會的樣子, 不像我,沒有經驗的話就什麽都不懂。”

    靳朝徹底笑開了,將她往上撈了撈, 在她耳邊說:“謝謝誇獎。”

    說罷又道:“我是天賦型人才,我以為你小時候就應該認清現實了。”

    薑暮承認靳朝在很多事情上都比她有天賦,可能聰明的人看到什麽都一學就會,比如他們一起剪窗花, 都是第一次嚐試,但她剪爛了,他卻剪得像模像樣,可男女之間的事情又不是剪窗花。

    靳朝見她眼神發愣,下巴蹭著她的額,對她說:“你不需要懂,我以後慢慢教你。”

    四下無人的夜裏,靳朝的情話落在她的發髻邊,成了最動聽的催眠曲。

    他對待感情是理智的,哪怕麵對身材那麽火辣且主動的萬青,他依然會權衡利弊,靳朝在萬記無論是學技術還是掙錢,但絕不是把自由交代在那。

    可這樣理智的他那天在天台還是對薑暮衝動了,那點酒根本不至於對他有任何影響,更何況他們在很多人看來還是禁忌的兄妹關係,比起萬青或者其他女人,薑暮的身份要更尷尬一些,但他還是這麽做了,這不是個簡單的決定,薑暮甚至在想,要是以後她和靳朝沒法走下去,那他怎麽麵對靳強,他們以後見了麵該怎麽相處?

    所以那晚靳朝才會讓她酒醒了再說,好像他們一旦邁出這步,也隻能結婚收場了。

    薑暮笑了起來,靳朝側眸看著她緊挨著他的樣子,問道:“不熱嗎?”

    薑暮點點頭:“有點。”

    “熱還粘人?”

    薑暮仰起頭:“我粘別人了嗎?”

    “……”

    靳朝起身將休息室的風扇提了進來,開了小檔,然後重新躺下,把她撈回到身邊。

    薑暮的手就搭在靳朝的腰間,風扇吹拂著靳朝寬鬆的衣角,她仰起頭再次問道:“比賽時間現在確定了嗎?”

    靳朝的目光沉在微垂的睫毛裏,看不大真切,隻是回了句:“快了。”

    “隻有你和萬老板的人比嗎?”

    靳朝若有所思道:“不是,還有其他人,這種比賽很少會組織,所以參加的人不少,賞金額度也高,我和萬勝邦的事也隻是借這次比賽順便做個了結。”

    聽靳朝的意思,薑暮感覺這次規模貌似還挺大的,她不禁問道:“是什麽樣的比賽?”

    “山道障礙賽。”

    薑暮心驚道:“障礙賽?就是會在路上設置障礙嗎?那豈不是很危險?”

    靳朝看著她擔憂的小臉,語氣輕鬆:“我能提前拿到地圖和障礙位置,到時候避開就行了。”

    薑暮詫異道:“這也行嗎?你怎麽拿到的?”

    靳朝盯著她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盧警官會給我。”

    薑暮立馬反應過來:“你是說那個組織裏除了你還有人替盧警官他們辦事啊?”

    靳朝“嗯”了一聲。

    薑暮覺得刺激的同時,也稍稍放下心來,起碼靳朝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但是她的好奇心也被瘋狂調動起來:“那你認識那些人嗎?就是那些埋伏在暗處的同夥?”

    靳朝笑了起來,重複道:“埋伏在暗處的同夥,你這什麽說法?沒那麽神秘,各取所需罷了,盧警官他們既然找過我,肯定也找過別人,想要摸清那批走私團夥的底牌,我衝在前麵,總要有人跟我打配合,每個人的用處不一樣,這種事情比較敏感,以後還要在這混,誰也不想把自己幹過的事暴露了。”

    薑暮算是聽明白了,盧警官他們當時抓了一批飆車黨,不止找靳朝搭過線,也找了別人,所以現在同盟裏除了靳朝,還有人在幫警察做事,每個人提供的信息不一樣,但以防自己被賣了,身份暴露,或者影響以後的口碑,他們並不會單線聯係,而是通過盧警官他們做信息整合。

    比如這次靳朝比賽,看似是挺危險的賽程,不過有人已經提前拿到了比賽信息,這樣靳朝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危險,比起別人也多了些贏的勝麵。

    緝私那邊既然希望通過靳朝打入上層,那麽自然會暗中保他,不會讓他單槍匹馬,薑暮想通這層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覺得還挺刺激的,又問了句:“這麽說你也不知道盟裏誰在幫你了?”

    靳朝沉吟了片刻,回道:“不能確定。”

    不能確定的意思應該就是他大概知道是誰,隻不過為了雙方的利益著想,這種事情都不會捅破。

    兩人閑聊時,薑暮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早滑進了靳朝的衣角,停留在被風撩起的小腹間來回按壓著。

    直到靳朝已經再也無法忽視她的觸碰時,才噤聲片刻,問道:“你在我小腹上找寶藏?”

    薑暮正兒八經道:“我就是按按看你這裏怎麽這麽硬的?”

    雖然薑暮指的是腹肌,但“硬”這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就像指令一樣,靳朝忽然坐起身,把薑暮嚇了一跳:“咋了?”

    他坐在床邊背對著她說:“我抽根煙,你先睡。”

    說完他直起身,從床頭拿起香煙的時候,正好瞥見了那盒要命的套,順手一起拿走了。

    淡薄的月輝罩著後院的棚頂,靳朝坐在台階上,左手夾著一根煙,煙絲緩緩燃燒著,他心頭那把火也在熊熊燃燒著,他一直以為自己還算是個自持的人,特別在對待女人方麵,今天他才意識到,那是因為他沒有遇到讓他難以自持的女人。

    他現在的生活懸在鋼絲繩上,明天過後會怎麽樣,他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不忍心放開她,卻又舍不得碰她,顧慮太多,每一樁事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他太清楚當愛情磨礪光了會剩下什麽,薑迎寒和靳強就是最現實的例子,無休止的爭吵、埋冤、甚至把對方當仇人,老死不相往來。

    他不能讓暮暮過這樣的日子,她那麽懼怕婚姻,又那麽渴望家庭,他不能讓她的人生淹沒在生活的奔波和操勞中。

    她到底還小,十八九歲的女孩第一次戀愛,懵懵懂懂一腔熱情,對他又是無條件信任,可他卻不能糊塗,逞著她青澀衝動的時候要了她。

    他不得不承認有件事被三賴料準了,送上門的他拒絕了太多次,等真正想要的人出現時,他的報應就來了。

    靳朝將煙狠狠吸進肺裏,看著手中這個刺眼的小紅盒,愛而不得的感覺擾得人心煩,抬起手將盒子扔進垃圾桶裏。

    靳朝獨自坐了很久,也冷靜了很久,好在等他回房的時候,薑暮已經睡著了,閉著眼安靜的樣子很乖,他俯下身親了親她,把她摟進懷裏。

    ……

    薑暮睡著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可能是晚上瘋得太久,人比較累,迷迷糊糊中感覺靳朝很早就起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了鐵公雞的聲音,她撐著爬起來洗漱,把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理順了,然後探頭對站在維修間的靳朝喊了聲:“我起來了哦。”

    然而等靳朝進來喊她吃東西的時候,看見她又倒在床上了,怕發型亂了還是整個人趴在床上,臉埋進枕頭裏的姿勢。

    靳朝還真擔心她把自己給憋窒息了,將她拉了起來,薑暮就閉著眼搖搖晃晃地坐在床上。

    換做平時靳朝會想辦法把她徹底弄醒,讓她下床先吃飯再睡覺,但今天靳朝特別縱容她,出去將飯菜端了進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把飯菜給她喂到了唇邊對她說:“張嘴,你不能連吃都要我幫你吧?”

    薑暮閉著眼笑了起來,乖乖張嘴。

    她幼兒園中班前的那幾年,靳朝沒少喂過她飯,但長這麽大了被他喂飯還真是第一次,她很享受被他寵著,就好像自己真的回到了小時候對他可以全身心地依賴著。

    把薑暮肚子填飽後,靳朝站起身問她:“還困嗎?”

    薑暮點點頭,眼睛迷離地眨了兩下:“我一般沒事的時候都睡不醒。”

    靳朝牽起嘴角:“那就繼續睡。”

    說完把碗碟拿了出去,鐵公雞和三賴在車行門口的折疊桌上吃著飯,看見靳朝拿著空碗出來,三賴咋舌道:“慣吧,你就可勁兒慣吧,慣成二等殘廢以後有你愁的。”

    靳朝把碗往桌上一丟,回道:“關你屁事。”

    薑暮在靳朝出去後又刷了會手機,還沒刷五分鍾眼皮子就打架了,丟下手機翻個身繼續睡了。

    不知道具體睡了多久,身體被帶進一個寬闊的懷抱中,很踏實很暖,薑暮沒有睜眼,懶懶地鑽進這個熟悉的懷中,無意識地哼唧了一聲,發絲被撥弄著,舒服得她拿臉蹭著他的胸膛。

    迷糊間靳朝對她說:“今天小陽休息不過來了,我要出去一趟有點事,可能會比較晚,你安心睡,睡醒要是回去記得鎖門。”

    薑暮搖了搖頭抱著他的腰不給他走,靳朝低頭吻上她的發,輕聲哄著:“聽話,明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薑暮才點點頭鬆開了他,靳朝離開前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很輕很淺的吻,站在門邊又看了她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靳朝走後薑暮睡得便開始不太安穩了,她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夢裏已經到了第二天,靳朝來接她出去玩,她穿著漂亮的小裙子,靳朝開著那輛戰車來接她,停在馬路對麵看著她,薑暮對他大喊,可靳朝無動於衷,反而一腳油門車子消失在她眼前,她慌亂地去追他,場景又突然跳到他們從前住的老小區,靳朝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拿著夜明珠替她點著,突然“砰”得一聲,煙火在靳朝手中炸掉了,薑暮嚇得大叫,可濃煙滾滾,她怎麽也找不到靳朝的身影,當她穿過層層雲霧終於看見他後,他又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就站在上次飆車過後帶她去的那個野坡上,下麵是雜亂的崖底,靳朝看著她一步步後退,薑暮瘋狂地朝他奔去,就在指尖碰到他衣角的那一刻,他身體往後一傾落入懸崖,薑暮嘶叫著,直接就從床上彈了起來。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窗外天還是亮著的,她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身體也在輕微發顫,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了眼,快四點了,她竟然又睡了三個多小時。

    薑暮昏昏沉沉走進浴室洗了把臉,抬起頭的時候看見鏡子中的自己眼睛都睡腫了,眼皮還不規律地跳動著。

    走出浴室,房間裏的一切和平常並無二樣,可也許是剛才接二連三的夢境都太過荒誕,薑暮總感覺有些不踏實,她突然想到什麽爬上床推開窗戶,棚院空空蕩蕩,昨天夜裏靳朝帶著她開回來的GTR不見了。

    薑暮跌回到床上,神情怔忪,昨天靳朝是叫了輛出租車把她接到郊區的,一直到了晚上才把車子開回來,按道理說白天的時候這輛車子在城區開有風險,也是不能上路的,但是車子怎麽會不見了?

    薑暮再次下了床穿上鞋,閃電聽見動靜從休息室進來圍在她腳邊,薑暮彎下腰摸了摸它,到底昨晚才洗的澡,渾身都是浴液的香味,可摸著摸著,薑暮的動作遲緩下來。

    銅崗的夏天白日裏雖然很曬,但是太陽落山後晚上多少還是有些涼意的,早晚溫差比較大,自從閃電出過那次事後,體格就弱了很多,靳朝總會挑個大太陽的午後幫他洗澡,以防它受涼,可昨天明明那麽晚了他為什麽突然要給閃電洗澡?

    薑暮越想越奇怪,一切都是巧合嗎?他給她過了個難忘的生日,回來後把閃電照料好,今天給小陽放了假,然後呢?他要去幹嗎?

    薑暮的身體僵在休息室的門口,一個可怕的猜測突然盤旋在薑暮的腦中,那場比賽,那場決定性的比賽很有可能就在今天。

    她扶著門框拿出手機打給靳朝,沒多久電話就接通了,靳朝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睡醒了?”

    他那邊似乎風很大,薑暮沒有問他在哪,隻是“嗯”了一聲,手指緊緊扣住門框開了口:“你說明天帶我出去玩的,是吧?”

    時間靜止了兩秒,漫長的兩秒,好像過去了一整個世紀,靳朝的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我盡量。”

    薑暮的眼眶紅了,但她沒有讓他聽出任何異樣,故作輕鬆地說:“那我等你…你不會食言吧?”

    沒等他回答,她就繼續說道:“我很記仇的,你要是食言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知道了。”他聲音很沉地落下這三個字。

    掛了電話薑暮靠在門框上把手機緊緊攥在掌心,也許靳朝不告訴她就是怕她這樣吧,擔心到快要瘋掉,一刻都沒法停歇,她不能回爸家,那樣隻會更忐忑,守在這裏說不定還能等到靳朝結束。

    她反複告訴自己,沒事的,也就是跑趟車而已,靳朝已經了解路線和障礙位置了,以他的技術和心理素質肯定能搞定一切,也許不用到半夜他就能回來了。

    雖然這樣想,情緒卻是無法控製的焦躁,薑暮幹脆走出車行想找點事做做,打開卷簾門後,發現三賴靠在門口的躺椅上嗑著瓜子,他聽見動靜回頭看見薑暮有些詫異:“你還沒走啊?”

    薑暮心不在焉地回道:“能走去哪?”

    三賴收回視線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繼續嗑著瓜子,薑暮也搬了把椅子出來坐在車行門口,三賴扔了一袋瓜子給她,她接過後也嗑了起來。

    三賴一反常態,沉靜地嗑著瓜子,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薑暮也沒心情聊天,索性也望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閃電就爬在她腳邊,寸步不離,每當有黑色車子路過時,它都會抬起頭張望。

    天色漸漸暗了,街旁的路燈陸續亮了起來,薑暮瓜子嗑得嘴都麻了,將瓜子殼收拾起來扔掉,進車行喝了口水,卻突然聽見汽車引擎的聲音出現在飛馳門口,她丟下水杯就衝出車行,一輛陌生的車子停了下來,三賴也放下了手中的瓜子盯著那輛車。

    很快車上下來一個男人,看見跑出來的薑暮後直奔她大步走來,薑暮瞬間認出了這人,梁彥豐,豐少,那次搶奪賽和他們一起跑到最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