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暮暮與朝朝
  第55章 55  暮暮與朝朝

    回去的路上, 本來薑暮想解釋點什麽,總感覺要是不解釋的話,可能有刷新潘愷三觀的嫌疑。

    結果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 潘愷反而用一種敬佩的眼神盯著她說道:“那你這樣, 以後就是七哥的女人了吧?”

    薑暮愣是沒明白過來為什麽這句話出自潘愷之口後, 那感覺就像她是大哥的女人一樣,關鍵他到底在敬佩什麽鬼?

    薑暮話還沒說, 潘愷就一個勁地跟她保證, 這事他一定會爛在肚子裏, 天打五雷轟也不會說出去, 臨走前還說了句神明保佑她,然後慌慌忙忙離開了, 自那天以後,薑暮基本上沒再見過潘愷這人, 也不知道她和靳朝到底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衝擊。

    之後的幾天對靳朝來說是在與時間做著最後的賽跑, 薑暮也問過他具體哪天比賽?但是靳朝一直沒有告訴她確切的時間。

    車行屬於半歇業的狀態了,隻有小陽蹲守在那裏偶爾為一些熟悉的老客戶服務,基本不太接複雜的活了。

    而靳朝對她說的15號來接她,直到薑暮回到家中才反應過來15號是她的生日, 或者說是他們的生日, 她似乎應該為靳朝準備個生日禮物,所以趁著這幾天空閑便好好去街上逛了逛。

    可是真到了15號那天薑暮卻有些忐忑,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一早起來情緒就很亢奮,她翻出一次都沒戴過的新發夾別在一側,淡淡的閃著小鑽,很精致, 又特地換上了一條純白色的裙子,這個習慣從小一直延續到現在,隻不過從蓬蓬裙換成了剪裁貼身的連衣裙,然後安靜地等著靳朝。

    坐在寫字台前對著鏡子的時候,薑暮看著鏡中衣領的蕾絲花邊,突然覺得自己像待嫁的新娘,穿著神聖的紗衣等著她的命定之人,這種感覺十分微妙。

    四點的時候靳朝讓她下樓,她抱著巨大無比的禮物盒,來接她的是一輛出租車,靳朝已經告訴過司機目的地,司機一路導航過去,雖然距離不算太遠,但地方已經很偏了。

    下了車薑暮站在路邊,四周沒什麽車,也沒有任何建築,遠處是望不到邊的農田,夕陽正在以極緩的速度慢慢下落,天際邊燒成了漸變的橙色,薑暮迎著夕陽,白色身影籠罩在柔霧般的光影中。

    路的盡頭傳來一陣引擎喚起的聲浪,兩秒過後,一輛黑色的車仿佛流線劃破夕陽,甚至在薑暮還沒看清的時候已經停在了她的麵前。

    她望著眼前的車,完全已經認不出它原本的模樣,雖然仍然是低調的黑色,但整車的結構重新勾勒過,全身采用碳素纖維和鋁合金材料,變了樣的前後杠和側裙,加裝了大套件和尾翼,狂野凶悍,整個車仿若脫胎換骨了一般。

    這震撼霸氣的造型讓薑暮怔住,靳朝就這樣拉開車門身穿暗黑色拉力服站在車邊,高大的身影逆著萬丈夕陽對她展顏一笑:“有幸邀請你成為它副駕駛的第一人嗎?我的領航員。”

    薑暮的笑容在臉上擴散,把比她上半身還大的禮物遞給靳朝,靳朝看著這個大家夥問道:“什麽東西?”

    薑暮神秘兮兮地說:“回去再說。”

    上了車後,內部的科技感和防滾架讓薑暮很懵,靳朝為她綁上六點式安全帶,眼前的一切都讓薑暮感覺她坐的不是一輛普通車子,而是一輛真正的戰車。

    靳朝做了一係列的準備,轉過頭對她說:“知道GTR的宿命在哪嗎?”

    薑暮心跳加快,靳朝目光緊緊盯著她:“賽道上,我的宿命就是征服賽道,準備好了嗎?”

    薑暮吞咽了下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靳朝收回視線時已經斂起笑容,雙眼似星似火,大燈驟亮,風馳電掣間百公裏2.5秒的加速產生強大的推背感,薑暮的靈魂也瞬間蒸發了,大片夕陽成了模糊的濾鏡,她聽見了發動機最原始的咆哮聲,前方的大道被照得通亮,靳朝眼裏迸發出不懼前險的衝勁帶著她奔赴更遠的地方。

    她坐在他身邊,腎上腺素不斷攀升,那種和死亡並駕齊驅的刺激感永久刻在了薑暮的骨髓裏,這是她整個青春裏最瘋狂的記憶,在她19歲生日這天。

    ……

    太陽逐漸隱入大地,薑暮也不知道靳朝帶她開到了哪,她問道:“我們是不是已經出銅崗了啊?”

    沒想到靳朝回得肆意:“也許吧,開到哪算哪。”

    他車速漸緩,薑暮也放鬆地笑了起來,是啊,開到哪算哪,他們在一起,去哪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靳朝落下車窗,薑暮把手臂伸了出去,微風拂過,涼爽的感覺漫過肌膚,反正也沒有目的地,索性薑暮指哪,靳朝就開哪。

    她全憑感覺,看哪條路順眼就讓靳朝開進去,車子行駛在陌生的小路和田埂間,有種探險的感覺,每一處的風景都成了獨一無二的畫麵。

    後來在薑暮不靠譜的領航下,他們成功駛入了一條沒有路燈且沒有岔路的小道,兩旁全是樹林,大夏天還有種冷風颼颼的陰森感。

    薑暮關了窗戶有些害怕了,靳朝笑著單手扶著方向盤,握住她的手。

    開了大約十多分鍾才在路邊看見亮光,是村頭的一家農家樂,靳朝問她:“餓嗎?”

    薑暮點點頭,他把車子開進農家樂的院中。

    正值暑期,農家樂接待了幾桌,都在一樓廳裏,老板是個四十幾歲的大娘,熱情地迎了出來問道:“後院還有桌,你們要是不介意可以去那邊,比較安靜。”

    靳朝看向薑暮,她點點頭,他便把車子直接開去了後院。

    客人都在前麵大廳,後院這果然很安靜,有張木桌,老板的兒子給他們拉了燈泡過來,夜裏很涼快,兩條土狗繞來繞去,遠處有蟬鳴的聲音,空氣裏都是清新的味道。

    薑暮雙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靳朝起身進去點菜。

    從第一道菜上來到最後一道,薑暮一直在豎大拇指,能讓她如此挑食的姑娘豎大拇指著實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這家沿途發現的驚喜讓薑暮格外興奮,她還對靳朝道:“我說走這條路吧?要是我們剛才沒開過來或者選擇回頭了,怎麽能發現這家店呢?我真是機智啊!”

    靳朝順著她的話笑道:“你這是被三賴傳染了什麽壞毛病?”

    薑暮想了想三賴那三句話離不開自誇的聊天模式,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吃得差不多了,靳朝手上握著一把玉米粒,往遠處的雞群扔去,薑暮問他要了過來便起身去喂雞了,城裏長大的女孩這點樂趣也能玩半晌,等薑暮手上的玉米粒扔光了轉過身之際,木桌上的盤子已經被撤掉了,桌正中是燃著蠟燭的蛋糕,而靳朝就坐在燭光中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她。

    在這個不期而遇的農家樂,在荒郊野外的村落旁,在連超市小賣部都找不到的地方,眼前的蛋糕仿佛是靳朝用魔術變出來的,薑暮捂著臉,眼裏是藏不住的驚喜,出聲問道:“哪裏來的?”

    幾個熊孩子貼在牆邊盯著薑暮笑,老板娘把他們拎走了,訓道:“別打擾客人。”

    靳朝提醒她:“蠟燭快燒光了,來許願。”

    薑暮趕緊坐回原位,她對生日許願這種事總是很虔誠,閉眼之前還對靳朝說了句:“你也許。”

    等她嘀嘀咕咕一陣說完後,睫毛打開,靳朝的輪廓上跳躍著燭光,他沒有許願,始終看著她,臉上是淡淡的笑,眼眸裏是深情攝人的微光,蠟燭滅了,他眼裏的光卻點亮了薑暮心中的那團火。

    他伸手把蠟燭從蛋糕上拿掉,薑暮望著他若有所思,她和靳朝的生日是同一天,從她記事起到靳朝離開,他們每年的生日都是共同過的。

    小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特殊的,每年都期待過生日可以吃到蛋糕,可此時薑暮望著他才突然意識到,那時家裏經濟條件不好,爸媽每年隻會買一次蛋糕,在她生日的這一天,所以靳朝每年的生日也隻能和她一並過,他真正的生日卻沒人記得,連句生日祝福都沒有。

    靳朝將有巧克力的那部分切給她,就像小時候她總是分到水果最多的,或者帶花帶圖案的部分,薑暮低頭看著麵前的蛋糕,突然心緒翻湧起來。

    她捏著小叉子抬頭看著靳朝,問道:“你不吃嗎?”

    靳朝不太吃甜食,也隻是象征性地弄了一點。

    薑暮一直望著他,目光閃爍地問:“你真正的生日是哪天?”

    靳朝拿著叉子的手頓住,再反複攪動著眼前的奶油,記憶中好像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兩歲前他到底有沒有過過生日已經毫無印象了,暮暮出生後,他每年都是和她一起過的,小時候對出生沒什麽概念,也一直以為自己的生日和薑暮同一天,直到後來轉到銅崗上學,很多表格得自己填出生日期,又領了身份證才認識到。

    但過慣了這個日子,始終認為自己的生日就是這天,他出生那天的日期早已變成了一串證件數字,僅此而已。

    靳朝淡淡地回道:“不重要。”

    薑暮卻正經道:“怎麽能不重要呢?那是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日子。”

    他隻是雲淡風輕地說:“這麽多年都沒在意過,也隻記著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日子了。”

    薑暮垂下視線胸腔充盈著憋悶的情緒,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點難過,自己每年高高興興地和靳朝過生日,可他的生日從來就不是今天,心疼他,心疼得快要窒息。

    靳朝見他一直埋頭吃蛋糕,半晌不說一句話,湊近瞧了瞧她,見她眼圈通紅,問道:“怎麽了?”

    薑暮把腦袋埋得更低了,靳朝見她閃躲的模樣,半笑道:“不要告訴我你哭了?”

    看見她仍然不吱聲,靳朝斂起表情,起身將她從座位上撈了起來低下頭詫異道:“好好的哭什麽?”

    薑暮抬起頭淚眼婆娑地哽咽道:“感覺有點對不起你。”

    靳朝眉宇舒展把她的腦袋按進懷裏輕聲哄著:“傻丫頭。”

    靳朝是個幾乎沒有淚腺的人,好像再大的事他也很難紅眼睛,從小就這樣,挨打了隻會繃著臉一副不屈不撓的樣子,卻學不會示弱。

    所以他從來找不到薑暮這奇奇怪怪的哭點,看個動畫片,裏麵小豬仔找不到媽媽她會哭,小女孩棒棒糖掉地上她也能跟著眼淚汪汪,看到她為了這些莫名其妙的畫麵掉眼淚,靳朝總是看得很樂,每次都不忘嘲笑她。

    那時的他大概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女孩長大後的眼淚會讓他跟著心口發緊,他用手沾了點奶油點在她唇上:“這樣就更傻了,再哭凶點我看看。”

    薑暮頓時就不哭了,脫口而出道:“你再弄我不跟你玩了。”

    靳朝的笑容逐漸蔓延開,低下頭吮吻上她的唇舔走了奶油,聲音性.感誘.惑:“你還想跟我玩啊?玩什麽?”

    他的手握著她的腰時輕時重,光線微暗,氣氛剛好,他們的頭頂是月影下的一片星辰,薑暮隻感覺靳朝在她身體裏灑下一片無法排解的悸動,她腳步有些軟,繳械投降道:“不玩了。”

    玩火這件事她不是靳朝的對手。

    後來他們把蛋糕分給了老板的小兒子和暑假過來玩的侄子,去前廳的時候薑暮居然看見角落還用布蓋著一架箏,她掀起蓋布一角看了眼,老板笑著對她說:“你懂古箏嗎?”

    薑暮回身說道:“懂一點吧。”

    老板娘告訴她這古箏是去年從村裏一個老師手裏收過來的,很便宜,放在這裏做裝飾,有小孩過來喜歡彈著玩,還沒碰見過真正會彈的客人。

    薑暮回頭看了眼靳朝,他站在廳門外的院子裏點起了一根煙,薑暮收回視線悄悄對老板說:“我能彈嗎?”

    老板笑道:“當然可以了。”

    於是薑暮掀開布,在箏首裏找到一副甲片,她將所有琴碼重新歸位,熟練地調著弦,靳朝聽見聲音轉過身來。

    薑暮坐在那架有些複古的箏前,白色的衣裙被光染成暖色,落下手腕時一連串動聽的旋律從她的指尖瀉出,靳朝手中的煙緩緩燃燒著,就這樣盯著她,她的背影和他腦中的記憶漸漸重疊,剛學古箏那年她才6歲,冬天粘膠帶手指脫皮,疼得她一邊哭一邊彈,還總是斷斷續續連首兒歌都彈不完整。

    她在音樂上不算有天賦,簡譜都學了好長時間,能彈成如此行雲流水的旋律不知道這些年付出了多少努力。

    裏麵吃飯的客人好些都圍了出來,有的拿出手機拍照,有的駐足觀賞,琴音是古箏版的《吹夢到西洲》。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來時芳華,去時白頭,忘你不舍,尋你不休。”

    繞指柔的琴音流淌著濃烈的情感,把人帶入那綢繆的意境,兒時笨拙的身影終長成了傾倒眾生的模樣,手指翻騰間,眼眸流盼,舉手投足皆是驚豔。

    一曲了,餘音繞,掌聲四起,薑暮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身後已經圍了這麽多人,她去尋找靳朝,他就站在人群外麵,目光灼熱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