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朝朝與暮暮
  第7章 7  朝朝與暮暮

    靳朝似乎並不想帶著薑暮久留,把炒飯遞給她後,他的手指就無意識地敲著手邊的煙盒,似乎在催她快點吃,薑暮吃不下了,就動了兩口,對服務員說:“打包。”

    她想著以防明天中午還得吃水餃,先打包為上。

    對麵幾個哥們看這妹子細嚼慢咽幾口就結束了,不免覺得好笑,靳朝剛帶著她起身,戴玉佩的男人就對靳朝打趣道:“你這個妹妹挺好養啊。”

    靳朝掏出手機,掃了下二維碼結賬,順口回了句:“給你養?”

    薑暮沒料到那男人還真開了口:“行啊。”

    說罷眼神瞄著薑暮:“小妹兒跟我走,吃香的喝辣的,保準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怎麽樣?”

    薑暮下意識往靳朝身後挪了步,在坐的三個男人都笑了起來,靳朝嘴角也略彎了下,順手拿起打包盒撩開板凳,突然想起什麽,回身看著薑暮問道:“嘴還疼嗎?”

    薑暮昨晚一覺過來早已忘了這茬,聞言摸了摸嘴唇:“好像不疼了。”

    靳朝“嗯”了一聲看向金瘋子,對薑暮說:“還回去。”

    薑暮愣了下,她以為昨天靳朝跟她開玩笑呢,看著眼前有兩個她大的關公,她還真下不去手。

    金瘋子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什麽玩意?”

    靳朝眼皮略低,麵前一雙筷子搭在桌子邊,他一掀筷尾,筷子直接朝著金瘋子飛去正好砸在他的左胳膊上,“啪”得一聲像鞭子甩過去的聲音,金瘋子虎軀一震,肥大的身體抖動了一下,驚訝地看著靳朝:“幹嘛?”

    靳朝淡淡地回:“打蚊子。”

    然後對眾人說:“走了,你們喝。”

    他一離開,三個男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在那堆挑出來的蔥薑蒜上。

    戴大玉佩的男人忍不住說道:“那小妹兒什麽來頭,還能讓有酒這麽關照?”

    金瘋子揉了揉被甩紅的胳膊,一臉看戲的姿態:“誰知道啊,你們說我要不要告訴小青蛇,表表我的衷心啊?”

    “喝酒,喝酒……”幾個大老爺們同時笑開了。

    ……

    回去的路上,靳朝沒有帶薑暮走大路,而是換了條近道,這一片都是沒拆遷的城中村,矮房相鄰之間有很多條巷子,薑暮剛跟著靳朝走進巷內,就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靳朝稍快她半步,掠了她一眼:“笑什麽?”

    薑暮渾圓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形狀,故意壓住嘴角說:“蚊子真多。”

    靳朝的眼裏也浮現出一絲笑意,兩人隔著半人的距離走在陰暗的巷道中,沒有路燈,月光也躲進了雲層中,通常這麽晚的情況下,薑暮是絕對不可能往這種巷子裏走的,但是身邊有靳朝在,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危險,即使她對這裏一無所知。

    隻是想到那件不要命的事,薑暮還是十分好奇,她故意裝作輕鬆的語氣,問道:“你明天幹嘛?”

    “幹活。”

    “什麽活?”

    靳朝沒說話,薑暮又問道:“那後天呢?”

    靳朝斜了她一眼:“有事?”

    “也…沒啥事,就是想問問你平時都幹嘛?”

    “賺錢。”

    說完靳朝停下腳步對她說:“走前麵。”

    薑暮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看他,靳朝立在幽暗的巷內點燃了一根煙,他的影子落在腳邊被拉得很長,而後抬起頭朝著她的方向淡淡地吐出煙霧對她說:“一直走。”

    煙霧是往靳朝身後的方向飄的,靳朝落在她後麵,薑暮走在前麵,到拐彎的地方,靳朝會提醒她“往左”或者“往右”。

    薑暮繼續問道:“除了賺錢,你還幹別的事嗎?”

    身後沒有聲音,薑暮不死心回頭看他,靳朝始終不急不慢地落在她身後,眼神倒是沉靜地注視著她,見她轉回頭,默了幾秒才開了口:“幹啊,吃喝拉撒浪,你問哪樣?”

    薑暮回過頭去繼續往前走,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套出靳朝話的。

    薑暮沉默地抱著胳膊,T恤下的雙腿被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說來也是奇怪,這個時候在蘇州,即使晚上出去走一圈還是會一身汗,但是在銅崗,明明白天那麽曬,太陽一落山,又會變得冷嗖嗖的,讓薑暮壓根不知道穿什麽出門。

    再往前是一條水溝,薑暮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問靳朝:“往哪走?”

    靳朝對她說:“直走。”

    “直走過不去了。”

    靳朝停在她身後幾步的距離,抽完最後一口煙看著她抱著身體哆嗦的樣子,細胳膊細腿露在外麵,白晃晃的,好像一捏就能斷,小時候她可不是這樣的,奶胖奶胖的小腿和胳膊,跟藕節似的,靳朝眼裏閃過一抹久違的柔軟,很快又轉瞬即逝,而後踩滅煙頭對她說:“以後晚上出來多穿點,這裏早晚溫差大。”

    說完他一步跨到了對麵,把薑暮看傻了,她愣愣地站在水溝前望著對麵的靳朝問道:“我怎麽過去?”

    靳朝回道:“走過來。”

    薑暮目測著水溝的距離,弱弱地問了句:“你不拉我一把嗎?”

    誰料靳朝一手提著打包盒,另一隻手直接抄兜,淡淡地回:“我身上有刺。”

    薑暮立刻想到來之前過馬路時,自己誇張地甩開他的動作,多多少少有點膈應人的意思。

    但現在讓她低頭求靳朝拉她一把是不可能的,她往左看了看,又往右瞧了眼,抬腳就準備繞行。

    立在對麵的靳朝不緊不慢地提醒道:“那頭走不通。”

    還沒等薑暮往另一頭看,靳朝又慢悠悠地跟了句:“另一邊往回走。”

    薑暮吹了下頰邊的劉海突然開始後退,靳朝揚起眉稍靜靜地看著她,就見薑暮退後了幾步然後突然加速朝著水溝就衝了過來。

    跳遠這個體育項目初中就考過了,雖然當時她參加了補考的行列,但好歹幾年過去了,她的身高也見長,帶著一股迷之自信她跑到水溝邊奮力一跳。

    力氣使得倒挺大,表情也很到位,但愣是沒跳出多遠,眼看雙腳就要落入臭水溝中,靳朝抬手一把將她拽了過來。

    等薑暮雙腳牢牢站在地麵上後,一顆心髒還撲通狂跳,有種後怕的心慌感,而靳朝早已鬆開她轉身往前走去,留給她一個背影,順帶丟下一句評價:“四肢不協調。”

    薑暮頓時就漲紅了臉,這件事還要追溯到她剛上小學時,那時靳朝已經六年級了,他同學聽說他妹妹升到一年級,做操的時候就問他誰是他妹?

    靳朝就看著一(3)班隊伍裏的小人,笑道:“同手同腳的那個。”

    這件事導致一整年,六年級很多大哥哥看到她就喊她“同手同腳”,還會圍著她教她原地踏步,靳朝就站在人群外盯著她笑。

    那時不覺得,大了點後才發覺被一群大哥哥教原地踏步是件多麽丟人的事。

    本來都已經忘了,靳朝一句“四肢不協調”又讓她想起自己的先天不足,小時候還迷之自信等長大了體育肯定會和哥哥一樣好,畢竟他們是兄妹啊,有著同樣的基因,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再也不會了。

    果然這條路很近,跨過水溝就到了小區對麵,靳朝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長腿闊步走在前麵接通電話,不知道電話裏是誰,薑暮隻聽見他說。

    “問題不大,明天你開過來我看看。”

    “這幾天都在,我不在你找小陽。”

    “下個月啊?要看幾號,我可能到時候會出去幾天,你最好提前過來。”

    薑暮跟在靳朝後麵,直到進了樓棟停在家門前靳朝才掛了電話,他掏出鑰匙把家門打開,客廳亦如薑暮離開時一樣,很安靜,隻有牆上的秒針發出輕微的“哢嚓”聲,她看了眼,都快兩點了。

    薑暮走進洗手間重新刷了牙,等她再出來時才發現靳朝並沒有走,客廳的燈也沒開,他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

    薑暮幾步走到他麵前,壓低聲音問道:“你晚上睡哪?”

    手機的亮光打在靳朝的臉上,暗和明交替,讓他的輪廓更加立體,他手上沒停,回道:“你睡你的,我坐會走。”

    薑暮又問了句:“你在外麵有地方住嗎?”

    這下靳朝將手機反卡,光線突然消失了,兩人同時陷入一片漆黑,薑暮隻看見他朝自己彎了下嘴角,聲音低磁:“怎麽?想住我那?”

    兩人的目光無聲地對視了幾秒,薑暮率先敗下陣來,她明白靳朝的意思,大概率是試探她是不是住不慣這裏,但她的思維又開始無端發散了。

    好在客廳很暗,她的臉色被很好地隱藏起來,瞥過視線丟下兩個字:“再見。”

    然後徑直回了房,再次躺在床上她已經有些困了,但還會下意識聽著外麵的動靜,大約十分鍾後大門才有了響動,直到靳朝離開後,薑暮才稀裏糊塗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發現原本放在客廳擺台上的那個黑色迷彩禮物盒不見了,薑暮積鬱了兩天的燥悶終於舒坦了一些。

    但並沒有舒坦多久,因為緊接著一係列令她抓狂的事情發生了,比如夏天她在家的時候通常一天兩遍澡,早晨起來洗一次,晚上睡覺前還會洗一次,最少也得一天一次,但來到這裏後她發現趙美娟他們都是三天洗一次,雖然這裏的氣候和江南不同,但大夏天的讓她兩天不洗澡基本等同於要了她半條命。

    更為煎熬的是,她隻要一洗澡,趙美娟就用一種“身上是有泥巴啊?”的眼神瞅著她,搞得薑暮洗個澡跟要上戰場一樣,得做好堅強不屈的心理建設。

    然後就是靳強不在家,她需要長時間跟趙美娟和小怪物相處,關鍵是小怪物大多時候不搭理她,趙美娟的話她又不大能聽懂。

    比如有次趙美娟指著她喊:“要墩地。”

    薑暮努力理解了好一會,認為她說的是蹲坑的意思,然後擺擺手說:“我不要墩地。”

    趙美娟急了眼,嚷道:“墩地。”

    薑暮見她挺急的,也就沒趁口舌之快,原地蹲下了,蹲了半天才發現她說的墩地是要拖地的意思,叫薑暮讓開,她若無其事地走回房,趙美娟晚上就跟靳強說:“你女兒神經兮兮的。”

    靳強還安慰她:“你體諒下,小孩高考沒考好,可能受了不小的打擊。”

    對此,薑暮一無所知,隻是盡量把自己關在房中,減少出房間的頻率,有時候除了吃飯上廁所一天也見不到人。

    趙美娟讓靳朝拿藥的時候,下樓還跟他多了幾句嘴:“那小姑娘八成有那啥抑鬱症,一整天不出房門的。”

    靳朝抬頭瞥了眼五樓窗簾緊閉的窗戶,耳邊聽著趙美娟沒完沒了的嘮叨,特別她神色誇張地說道:“不出門每天還要洗澡,不都給洗禿了皮了?”

    靳朝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水貴還是命貴?”

    趙美娟立馬來了句:“你不是廢話嘛。”

    “那你就給她洗,不是說有抑鬱症嗎?你也不怕她洗不到澡抑鬱起來關在房裏搞自殺。”

    趙美娟一聽嚇得臉都白了趕忙跑回家,當天晚上薑暮九點還沒出來洗澡,趙美娟還特地敲了她兩下房門提醒她:“水燒好了,趕緊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