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 47  “累了就靠上來……
  第47章 Chapter 47  “累了就靠上來……

    舅舅和舅媽走後, 岑蒔便也離開了,蘇一燦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了杜敬霆留下的那個小盒子,裏麵是一個海豚鑰匙扣掛著一把銅鑰匙, 對她來說如此熟悉的一個舊物件。

    從前他們剛搬進小房子的時候,她總是找不到鑰匙, 後來有一次杜敬霆去外地出差,回來給她買了個海豚鑰匙扣,是一個身形彎起來跳躍的海豚,有很長一段時間這個鑰匙扣陪她走過漫長的冬季,炎熱的酷暑。

    再次搬家的時候, 舊的鑰匙扔了, 這個鑰匙扣後來也找不到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兜兜轉轉這個東西會在杜敬霆那裏, 隻是此時鑰匙扣上拴著一把銅鑰匙, 和當初被她扔掉的那把好像一摸一樣,握著這個鑰匙扣記憶不禁和過去聯通了。

    那一年,他將這個東西交到她手中的時候,對她說:“你把鑰匙栓在包裏,別再弄丟了回不來……”

    她抓著這把鑰匙,終究模糊了視線, 良久, 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開始家裏很安靜,後來隨著什麽東西被砸碎的聲音,蘇爸的吼聲,蘇媽的哭聲交雜在一起。

    在父母眼裏,她和杜敬霆的感情一直很穩定,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麽多年過來了, 他們待杜敬霆早都當自家人了,突然得知他們已經分開的事實,老兩口一時無法相信。

    蘇一燦本來準備再緩一緩找個機會慢慢讓他們接受她和杜敬霆分開的事,可今晚這頓飯,讓她知道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一旦她和杜敬霆的關係跟利益扯在一起,後麵想說清楚就更難了。

    蘇爸氣得手抖,指著她就說道:“讓你回來寧市工作,你不肯,非要一個人跑去鳳溪,能不出問題嗎?感情再好也經不起你這麽折騰,你什麽時候才能懂事?不讓我們跟著操心?”

    蘇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小杜知道換季你爸腰會不舒服,在外地還讓人送按摩儀過來,他對我們都能這麽上心,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就能對他這麽鐵石心腸?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去了鳳溪以後,小杜三番四次去找你,你對他不冷不熱的,他是在外麵做大事情的人,你還要他怎麽低聲下氣去求你?人心都是肉做的,再熱的心被你這麽冷下去,也會沒有溫度,有什麽大事非要鬧成這個樣子?你倒是說說看啊。”

    蘇一燦的喉嚨無聲地滾動著,所有情緒咽進肚子裏,一聲不吭,任憑父母怎麽說她,逼問她分開的原因?她隻是安靜地承受著,沒有指責杜敬霆一句,也沒有將兩人之間的不堪呈現在二老麵前。

    岑蒔的確和舅舅他們下了樓,隻不過在他們上車後他又折返上來,靠在大門外默默地解著手中的金屬鎖扣,一遍又一遍,無聲地聽著裏麵的動靜,從安靜到大吵再到低低的哭歎,他不知道蘇一燦是怎麽麵對奔潰的父母,隻是到後來門內再次恢複安靜。

    一直到夜已深,蘇一燦才穿好鞋子,套上外套拿起包打開大門,當她踏出家的那一刻,昏暗的門廊前,岑蒔修長的身影安靜地等在門口。

    她輕輕帶上了門,細微的聲音讓廊前的聲控燈亮了起來,她的輪廓也更加清晰,隔著兩步的距離望著彼此,岑蒔看見了她臉上的憔悴,好似剛經曆了一場浩劫,整個人被剝了一層皮,燈光映照下,脆弱得仿佛隨時要倒下,就連那雙平時豔冷的鳳眼,此時的光都是渙散的。

    岑蒔什麽也沒說,隻是朝她走去,牽起她的手,帶她走進電梯,再走出小區,攔了車。

    在出租車上的時候,蘇一燦的目光始終空洞地望著窗外,很安靜,他拉過她的手,輕輕捏著她的手指,她的手生得好看,修長勻稱,骨節柔軟,他不是沒有牽過女孩的手,或許記憶中以前上學的時候因為一些活動也和女孩有些接觸,但不知道西方人的手和東方人不一樣,還是當時他接觸的女孩身材魁梧,沒人給過他這種感覺,這種重了怕捏碎,輕了心裏發癢的感覺。

    他的指腹溫柔地摩挲著她的手背,動作很慢,但是舍不得放開,眷戀也有些心疼,聲音很低:“為什麽不跟你爸媽說?要自己扛?”

    紅燈停下了,夜裏的市區車輛依然川流不息,蘇一燦的目光停留在北街的路口,穿過那裏就是她和杜敬霆的第一個小家,那個隻有五十多平的小房子,承載著她對這段感情所有的記憶。

    隨著綠燈放行,車輛滑過那個路口,她的目光掠過曾經熟悉的街道,也好似徹底和過去擦肩而過。

    她對岑蒔說:“你知道有種病能讓人不語、不動、不食嗎?”

    街口被甩在了身後,她收回目光:“我得過這種病,沒有社交,疏遠親友,不停吃藥,頭發大把地掉,人瘦得很恐怖,被人當怪物……”

    岑蒔垂下視線,漸漸將她的手指收緊握在掌心,聽見她繼續說:“後來得了腸胃病,有時候在外麵會沒法控製,被人指著議論,丟臉甚至想死,他扔掉手上的東西用衣服裹著我帶我回家處理這些……難堪。

    除了父母,很難想象有誰會有耐心麵對這種日複一日,沒有盡頭的磨難。”

    她垂下視線,氣息很弱地說:“這個世界上,不是光有愛情這一種東西的。”

    她側過頭望著他,岑蒔也慢慢轉過視線,他的眉擰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親口告訴岑蒔她過去的不堪,也是第一次將她的脆弱完完全全展示在他麵前,讓他看見了他從未觸及到的情感,陌生卻也是複雜的。

    她對他說:“岑蒔,我累了。”

    他的眼眶有些熱,好像突然明白了她不爭不吵的原因,這是一場漫長的磨礪,外人或許很難給那段經曆定性,善與惡,對與錯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可是他突然明白過來,沒有那段經曆,她或許不見得能像現在這樣完好地坐在他身邊。

    岑蒔將肩膀伸到她麵前對她說:“累了就靠上來。”

    蘇一燦望著他沒動,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今天又折騰了一整天的緣故,她的眼睛已經沒神了,岑蒔便將她的腦袋撥到了肩上,她好像終於找到了支點,很快就睡著了。

    鳳溪房子門前的巷子很窄,很多出租車司機怕調頭麻煩不願往裏開,岑蒔隻有拖著困頓的蘇一燦下車,幹脆把她背到肩頭上,還沒走兩步,她又閉上了眼,和父母談判的這兩個多小時似乎已經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

    進了家後,岑蒔幫她打水,將她拉進懷裏替她洗臉,蘇一燦終於睜開眼,迷蒙地對岑蒔說:“這樣不好…我們這樣不好……”

    岑蒔繃著臉不說話,她擋開他的手,他幹脆低下頭咬著她小巧的耳垂,有些置氣地問她:“怎麽樣好?我就想對你這樣。”

    蘇一燦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走進浴室,從浴室出來時她已經換上了睡衣,走回房剛準備關門,岑蒔抵住了房門,眼神灼灼地看著她,蘇一燦倚在門邊,長發落在肩上時,她野豔的五官總會給人一種風情萬種的感覺,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對他說:“我今天累了,你讓我好好想想。”

    他的眼神有些幽暗,伸手勾住她的睡衣腰帶,垂著眼睫問:“不能進去嗎?什麽都不做。”

    她對著他笑:“不能。”

    岑蒔嘴角的笑也彌漫開來,抬起眸望著她,有細微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攢動,但最終他收回了手轉身去了另一間房。

    岑蒔在床上躺下來後,翻出了Percy的電話,美國時間還是早上七點多,Percy睡意朦朧地接通了。

    他對Percy說:“這幾天有空把我那輛aventador處理掉。”

    Percy瞬間清醒過來,在電話裏不可置信地叫道:“Are you crazy?你打了這麽久的球才狠心買下的,才開過幾次啊?說賣就賣了?不是說再窮都不會動這輛車嗎?”

    岑蒔躺在昏暗的房間裏,轉動著手上的金屬扣環,對那一頭的亞裔兄弟說道:“嗯,在這邊需要用錢,盡快吧。”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

    雖然前一天晚上蘇一燦的爸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對她說了一些重話,但到底女兒的情況比較特殊,當初幾乎喪失生活能力時是杜敬霆在她身邊才撐了過來,現如今她和杜敬霆鬧分手,父母到底還是擔心女兒的狀態,所以第二天蘇媽就趕來了鳳溪,打算在這裏住一陣子陪陪她。

    籃球隊的訓練在第二周恢複了,天氣越來越冷,每天早晨蒙蒙亮殷佐的身影便出現在學校大操場,雷打不動,而籃球館最晚走的永遠是齙牙明,他不是籃球隊的成員,無法參加集體訓練,如果大家練習傳球或者運球,他便一個人站在角落自己單練,本來大家都覺得以他的性格絕對堅持不了幾天,但沒想到他每天訓練的時間比正規隊員都長。

    趙琦的話比從前少了些,訓練結束他會單獨留下來練投籃,很枯燥乏味的循環練習,幾乎每天晚上都能在體育館看見趙琦和齙牙明的身影。

    岑蒔最近沒有去酒吧工作,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籃球隊,偶爾也會留的晚些,對個別隊員單獨指導。

    蘇媽過來後,蘇一燦和岑蒔的生活倒是滋潤起來,每天回到家都有熱湯熱飯,岑蒔又搞了些關於體育營銷學類的書籍,有時候他自己看得比較吃力,吃完飯會拉著蘇一燦幫他讀一段。

    通常他們在大桌上看書的時候,蘇媽就坐在客廳沙發看看電視,打打毛線,絕大多數的時候,岑蒔會拿個本子坐在蘇一燦旁邊,她讀的時候,他會做些筆記,同樣寫的是英文,蘇一燦看不懂,她問過他為什麽要看這些書,他隻是告訴她在為以後做準備,具體做什麽準備,蘇一燦也沒多問,猜想大概是上大學的準備,不過她倒是問過他需不需要找些英文版的書,岑蒔一口拒絕了,他隻說了句國內外市場不一樣。

    偶爾他會放下筆看著她出神,故意湊近她問她某個字怎麽讀,每當他的氣息靠近時,蘇一燦總會緊張地朝老媽望去。

    仿佛是刻意逗弄她似的,有時候她在讀書時,他會不經意勾住她的手,用身體擋住蘇媽的視線,把她柔軟的手攥在掌心,蘇一燦會拿眼神瞪他,他就對她笑,笑得痞痞的,蘇一燦拿他沒辦法,又怕引來蘇媽的注意,偶爾縱容他這些小動作。

    那段時間由於蘇媽住在這裏,表麵上他們相處得挺和諧,每天一前一後去學校,下班回來有時候聊聊籃球隊裏的事,吃完飯兩人還能在一起看會書,仿若互敬互愛的好姐弟。

    但實際上蘇一燦幾乎每天都是心驚膽顫的,比如她在浴室塗麵膜,岑蒔會晃進來,站在她身後拿著電動剃須刀,一會放水,一會拿紙巾,手臂穿過她的身體時,兩人不經意間的觸碰,眼神的碰撞,空氣裏都是曖昧不清的味道,她轉身想去另一邊弄,岑蒔會故意堵住她的路,將她圍在水台邊,眼裏噙著攝人的光嘴角微斜,這種禁忌的刺激幾乎每天都要在家裏上演個一兩遍,著實讓蘇一燦有點神經衰弱了。

    蘇媽住過來的這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和蘇爸商量過了,沒再提起杜敬霆的事,一切都看似風平浪靜,然而一個更大的隱患一直縈繞在蘇媽的頭頂。

    她近來接到好幾次蘇一燦舅舅的電話,據說杜敬霆那邊徹底拒絕了舅舅的請求,而且這次事情做得比較絕,他底下辦事的人連電話都不接了。

    舅舅大發雷霆,找到蘇媽,讓蘇媽叫燦燦去問問杜敬霆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然而這件事被蘇媽壓了下來,考慮到蘇一燦和杜敬霆目前的情況,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蘇一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