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傍晚時分,汀蘭院中,蘇氏正在擬定晚膳的菜式,老爺下值後會到正院來用膳,她得提前準備好。

    她讓人去把女兒薑容和小兒薑宣一道喚上了。

    至於薑蜜那邊,蘇氏沒有派人去請。一是薑蜜剛從宮裏回來,定累了,不會想跑這一趟。二來,薑蜜向來不與他們一同用膳,有自己的小廚房,許是會更自在點。

    蘇氏剛將菜式交給仆婦,讓其吩咐下去。

    這時大丫鬟喜月急步走了進來,“太太,三姑娘過來了。”

    蘇氏一驚,往日三姑娘從宮裏回來,都是第二日再來請安。

    怎麽會突然過來了?出了什麽事嗎?

    ……

    薑蜜行至汀蘭院時,與薑容薑宣兩姐弟碰上了。

    薑容十二歲梳著垂鬟分肖髻,已初現少女秀美的模樣了。

    薑宣才五歲,正是愛鬧的年紀,他正跟薑容嚷著要去玩蛐蛐,卻見到站在不遠處的薑蜜。

    薑宣見到薑蜜有點沒反應過來,呆愣地看著她。

    薑容也很詫異,三姐姐是跟著祖母長大的,又備受太後娘娘寵愛,她有自己獨自的院子,甚少到這邊來。

    薑容猶豫一下牽著弟弟手走過去,朝薑蜜喚道:“三姐姐。”

    薑宣抬起頭對著眼前這個有點眼熟的貌美姐姐,也跟著喊道:“阿姐……”

    薑宣看到薑蜜腰間垂掛著一個錦鯉樣式的墜子,亮晶晶的,很是漂亮。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薑容眼疾手快地將薑宣的手拍了一下,緊緊拉住他不讓他亂動。

    薑容羞赧道:“三姐姐,阿宣還小不懂事。”

    薑蜜笑了笑,“無妨。”

    她將那錦鯉墜子取了下來,遞給薑宣,“既然宣哥兒喜歡,便送給你了。”

    薑宣喜笑顏開,抓住那墜子,大聲道:“謝謝阿姐。”

    薑容有點局促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好。

    薑蜜又攤開手,一個雕刻精美的玉兔墜子躺在她的手中,她對薑容道:“喜歡嗎?”

    薑容眼睛一亮,卻有些遲疑。

    “喜歡的話,便也送給你了。阿容。”薑蜜聲音溫柔,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親近。

    薑容雙手接過,抿了抿唇,“多謝阿姐。”

    薑蜜與這對姐弟一道走進汀蘭院。

    她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由想起了前世。

    那時薑家已落敗,她思慮過重,病臥在床。

    她沒等到那個男人,卻等到來了薑容。

    那時薑容已十六了,身姿纖細,容顏秀美,隻是瘦得厲害。

    她不知道薑容是怎麽能進宮來的。

    薑容一見到她便啜泣,從袖子裏抽出幾張皺巴巴的銀票。

    薑蜜還記得當時薑容麵色很蒼白,“三姐姐,這是家裏最後能送進來的銀票了。你要好好養病,家中不必牽掛。”

    薑容在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過頭,“阿姐,我、我明日就要去給裴池做妾室了,往後許是很難相見。你要好好保重。”

    薑容離開後,她才知道原來薑容是走了錦衣衛指揮使裴池的路子,才能進宮見她一麵。

    原本是官家小姐的薑容,本來定好的親事被退婚,被裴池強納入府。

    薑蜜回想她與蘇氏以及薑容薑宣姐弟都不親近,到最後薑家倒下時,蘇氏將自己的嫁妝全部填進去為之周旋,還不忘她這個在宮裏失寵的嬪妃,讓薑容送銀子進來。

    薑蜜心中酸楚。

    不管如何這一世總要盡力做出改變。

    便是那場大禍再降臨時,也能夠護住家人不受輕賤。

    ……

    蘇氏見到那姐弟三人竟一起走了進來。

    平日裏待人客氣疏離的三姑娘,居然還牽起了宣哥兒的手,隻聽宣哥兒不安分的直嚷著:“我要看貓,要看貓,阿姐你怎麽不把它抱過來啊!”

    那嗓子嚷得蘇氏都想敲他了。

    然而三姑娘沒有絲毫不耐,柔聲回道:“綿綿傷還沒好,留在沅芷院休養。要是你明兒練完字,可以過來跟它玩!”

    薑宣一聽便急著道:“阿姐你放心,我定會早早的練完字,你要等著我呀。”

    薑容在一旁咬著唇,有點豔羨的看著薑宣。

    薑蜜笑著道:“阿容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和宣哥兒一道過來。到時我做桂花糕給你們吃。”

    蘇氏見這情形,有種自己是不是沒有睡醒的錯覺。

    三姑娘這是怎麽了?

    薑蜜抬眼見到麵色有些凝滯的蘇氏,朝她淺淺一笑,“給太太請安。”

    蘇氏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莫要多禮。三姑娘快請坐。”

    蘇氏對於這個繼女,敬要比親近多。

    她知道三姑娘是老太太和太後娘娘培養出來要進宮做娘娘的。

    而且三姑娘的生母娘家是勳貴人家,她蘇家雖在蘇州富甲一方,可到底還是商戶。

    她惟恐怠慢了三姑娘。

    薑蜜放下手中的茶盞,笑著道:“我從宮裏回來帶了些太後娘娘禦賜的點心過來給太太嚐嚐,順便想在太太這兒蹭個飯。”

    蘇氏自是歡喜的答應,當即讓廚房加幾道薑蜜愛吃的菜過來。

    ……

    趁著夜色薑青軒走進汀蘭院,剛到正房便察覺到跟往日有些不同。

    屋子裏蘇氏在說著話,適時的有一輕柔的笑聲響起。

    他進去時見到嫡長女端坐在黃花梨雕花倚上,淺笑聆聽。

    嫡次女和幼子依著嫡長女而坐,很是融洽。

    薑蜜看到了薑青軒,便站了起來,規矩地喊道:“父親。”

    其餘兩個小的也跟著問安。

    薑青軒沉穩的點了點頭。

    他對薑蜜問道:“在宮中可還好?”

    薑蜜點頭,“有姑母照應,一切安好。”

    薑青軒話不多,問完薑蜜便又問了其餘兩個小的功課。

    蘇氏見老爺回來了,便讓廚房上菜,幾人移步正廳用飯。

    薑青軒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桌席上很是安靜。

    隻有薑宣偶爾發出磕碰的聲音。

    薑蜜食量不多,加上有些累,隻用了小半碗飯,便飽了。

    薑容偷偷瞧了幾眼三姐姐,見她才吃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筷子。

    她打量著三姐姐的細腰,又看了看自己的,也跟著把筷子放下。

    蘇氏見狀,便道:“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薑蜜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向來晚上吃的少。”

    不多時,薑青軒也用完了,正待回書房時,被薑蜜叫住。

    “父親,女兒有話想對您說。”

    薑青軒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跟我來書房。”

    蘇氏送走那對父女後,才鬆了口氣。

    ……

    薑青軒把薑蜜帶到書房,隨意指了個椅子道:“坐吧。為父聽聞你在萬壽節上彈琴獲得聖上讚譽,還賞賜了古琴綠綺?”

    薑蜜:“是……”

    “不錯。但往後切莫驕躁,需沉靜下來方才能將琴練好。”薑青軒怕自己的語氣太重,又道:“若是有什麽不懂的,也可以來問我。前段日子我得到前朝方大師的曲譜,明兒便讓人給你送過去。”

    薑蜜麵帶微笑,“多謝父親。”她發現原來父親話還是挺多的,往日裏她對父親有些心結,不願與他多說。

    薑青軒有些不自在的低咳兩聲,“你是有什麽話要說?”

    薑蜜斂起笑容,將畫軸放在案台上打開,道:“父親。女兒在萬壽節上原本是要獻上此畫,卻在獻藝之際,發現此畫被毀,隻好改為彈琴。”

    薑青軒沒想到其中還有此等變故。

    他看清楚這畫後,眼中的怒意中還夾雜著一絲後怕,他問道:“你畫的是梅花?”

    薑蜜點頭,“江南踏雪尋梅圖。”

    薑青軒死死地盯著這副被墨潑壞的梅花圖,怒而拍桌,“欺人太甚!”

    薑蜜沒想到父親的怒意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甚。

    她本是因沒能說服姑母,想從父親這邊入手,試探一下父親對她入宮的態度。

    前世她在進宮前父親問過她,是不是心甘情願。

    也許父親這邊是她的一個突破口。

    薑蜜帕子往眼睛上一抹,淚水湧了出來,“父親,我害怕……雖皇宮之中有姑母護佑,可女兒躲過了這一回,便不知能不能躲過下一回。人人都羨皇宮裏的富貴,可女兒經此一事後,是真的害怕……”

    薑青軒頭一回見到嫡長女在自己麵前哭了起來,他緊鎖的眉頭擰得更深了,驚慌失措地不知怎麽去安慰這嬌滴滴地閨女。

    他眼中閃過掙紮之色,沉聲道:“棠棠,你莫哭了。明日我會進宮求見太後。”

    薑蜜驚住了,居然會這麽有效?

    薑蜜拭著淚,抽抽噎噎的告退。

    ……

    第二日薑青軒朝慈寧宮遞了牌子,帶著那副被毀的畫進宮求見太後。

    薑太後召見了薑青軒。

    薑太後見薑青軒神情緊繃,麵色難看,便屏退左右,問道:“這是怎麽了?”

    薑青軒將那副梅花圖拿了出來,“娘娘可覺得,這隻是簡單的毀畫?”

    薑太後移開眼,“是棠棠向你告狀了?”

    薑青軒道:“娘娘是當真不知道毀畫之人的真正用意?”

    薑太後的手不自覺地抖了兩下,強做鎮定。

    薑青軒見太後不語,他便道:“江南踏雪尋梅啊。梅花的高潔被潑上墨玷汙了。娘娘可別忘了永順十四年發生的事,也別忘了那一位的名諱裏可是有個梅字。更別忘她當時是怎麽死的!要是棠棠在獻禮上沒有發現這副畫被潑了墨,她隻要拿出來一展,不管是不是被陷害,當著滿朝官眷的麵,暗諷皇上生母貞潔有汙!皇上會作何感想?”

    “夠了,別說了!”薑太後打斷薑青軒。

    薑青軒額頭上的青筋突現:“娘娘既然知道前路凶險,為何還要執迷不悟地把薑蜜推過去!”

    薑太後死死地攥住手,雙眼發紅,“因為她是承恩侯府的姑娘,因為她姓薑!”

    作者有話要說:

    唔,是1V1,是HE。

    沒有做說明是,我想留個懸念。

    看到這麽多人在問,還是說一下吧。

    關於前世應該會穿插著寫,慢慢來揭開吧。

    有時候不回答,是因為回答了,就有種要劇透的感覺。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