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俞嫣一連幾日沒離開床榻。她被薑崢抱出裏屋時,退紅和竊藍正在外麵整理東西,瞧見她出來,兩個人立刻滿臉帶笑福身齊聲道:“祝郡主早日痊愈!健健康康!”

    俞嫣對她們勉強笑笑,很快又沒精神地偎在薑崢的懷裏。退紅和竊藍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卻不知道是她心裏不舒服。

    俞嫣蔫蔫又無奈。

    到了淨室,薑崢把俞嫣放下,這還是俞嫣病後第一次站起來,雙腿一點力氣也沒有,根本站不穩。薑崢早有所料,也沒指望她自己站立。他讓俞嫣靠在他懷裏,彎腰去解她的褲子。

    薑崢聽見俞嫣不高興地低哼了一聲。

    他扶著俞嫣坐在恭凳上,然後向後退了半步,等著。

    俞嫣驚訝地望著他,晃動的眸仁裏浮現不敢置信。他就要站在一旁嗎?

    “出去……”俞嫣虛弱地說。

    薑崢遲疑了一下,才說:“好,我就在門外,一會兒叫我。”

    "走遠些!”俞嫣擰眉。

    薑崢沒答應,也沒反駁,轉身往外走。邁出房門,薑崢又望了俞嫣一眼見她尚能坐穩,才關了房門。

    薑崢在門外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俞嫣喚他。

    “釀釀?”薑崢喚她一聲,沒有回應,便將房門推開一道小縫,朝裏望去。

    俞嫣仍坐在恭凳上,蔫蔫地低著頭。

    “好了嗎?”薑崢問。

    俞嫣不吭聲。

    薑崢了然,走進去。他沒直接朝俞嫣去,而是走向一旁的洗手架,往裏添了溫水,再拿了絹帕浸濕、擰幹。

    聽見水聲,俞嫣抵觸地縮了下肩。待薑崢朝她走過來扶她時,俞嫣的薄肩縮得更緊了。當薑崢挪她的腿,俞嫣一下子哭出來。

    薑崢動作沒停,幫她輕輕擦著。俞嫣哭著說:“還不如一直昏著。嗚嗚嗚你找太醫把我藥昏吧嗚嗚嗚……”

    她沙啞的聲線裏,是羸弱也是委屈。

    薑崢溫柔哄她:“釀釀好好吃飯好好吃藥好好休息,早日好起來才是解決之道。”

    “嗚嗚嗚……”俞嫣聽不進去,她隻想哭。

    疼得厲害時,她也沒哭得這麽委屈。

    不過顯然她隻是現在這一刻委屈大過天,暫時聽不進去薑崢的話。之後每次都主動要喝藥。進膳時,她沒胃口吃不下甚至磨得嗓子疼,也要盡量多吃。但凡送藥送飯的,遲了那麽半刻鍾,她都要眼巴巴望著門口的方向。

    連陳太醫都說——“小郡主求生欲非常強,這是非常好的現象。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求生信念比湯藥更有用。”

    長公主欣慰地拍著俞嫣的手,笑著說:“釀釀果然懂事。”

    俞嫣把臉偏到一邊,哼哼不說話。

    薑崢立在一旁,微笑望著她。

    如此,三日後,俞嫣至少去淨室時不再需要薑崢幫忙。當她第一次能自理時,薑崢忍了笑抱起她回房,溫聲道:“就別自己走了,我抱你總行了吧。”

    “哼。你不許提。”俞嫣凶巴巴地警告,“永遠都不許再提了!”

    薑崢含笑頷首。

    俞嫣又在元樂閣住了幾日,五月二十四那日終於搬出宮,要回家了。

    太後和懷荔親自將人送到馬車上,很是舍不得。在宮裏,她們可以每日來看望俞嫣,俞嫣回家了,倒是不能天天去。不過她和薑崢一直住在聖上那邊,確實不合適。

    天暖,俞嫣身上還是裹了一件披風。她坐在馬車裏,朝太後和懷荔揮手,太後囑咐她幾句,懷荔又說有空就去薑家陪她說話。

    長公主隨著薑家的馬車到了薑府。

    大太太親自來接,一會兒笑著說沒事就好,一會兒心疼地說俞嫣糟了罪瘦了一圈。

    之前在宮裏,長公主日日陪在俞嫣身邊。如今俞嫣回了薑家,長公主也得回公主府去。

    俞嫣仍舊沒痊愈,體力不支,路上便睡著了。看著薑崢將睡著的俞嫣抱到床榻上,長公主有些不放心。

    大太太瞧出來了,笑著說:“長公主小住幾日,多陪陪釀釀。”

    薑崢給俞嫣蓋了蓋被子,轉身亦道:“母親多住幾日吧。”

    長公主思及這段時日薑崢的表現,實在是挑不出錯來。她甚至覺得自己來做,也未必有薑崢這樣悉心周到,也的確沒必要不放心。遂拒絕了薑家的好意,隻待了半下午,待俞嫣醒了,和她一起用過晚膳,便走了。

    俞嫣下午睡了好一陣子,用過晚膳之後,人明顯精神了許多。回到家裏,那種屬於的家的舒適感不是金碧輝煌的宮殿能比的。

    熟悉的風鈴聲,讓俞嫣立刻轉過頭。

    薑崢也聽見了。他在俞嫣麵前彎下腰,將一枚紫玉吊墜係在俞嫣的脖子上。

    俞嫣低下頭,看著晶瑩浮光的紫玉墜在她的鎖骨間。她伸手好奇摸了摸。

    俞嫣似乎已經習慣了,薑崢總是能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些小東西給她。

    還沒來得及細瞧這墜子,人已經被薑崢抱起,俞嫣下意識地將手攀在薑崢的肩上,說:“我已經可以走路了。”

    “你就算能飛了,我也想抱著你。”

    俞嫣的小眉頭揪起來,好半天才喃聲:“你是不是又看了些風花雪月的話本?說話越來越肉麻了……”

    薑崢笑笑沒說話,將人放在支摘窗下的軟塌。俞嫣抬起眼睛,望向窗棱上的風鈴,看著風鈴隨風輕晃。

    薑崢在她身邊躺下,挨著她,習慣性地將手搭在俞嫣的腰身。

    夏日傍晚的風從支摘窗下吹進來,帶來一點清香。

    俞嫣“咦”了一聲,立刻坐起身,跪立著朝窗外探頭,去看外麵的花圃。夏日,花草生得葳蕤肆意。那些移過來的花卉正怒放,就連種下去的花種也生氣盎然地生長著。

    “開了好多花!”俞嫣彎著一雙眼睛,開心地轉過頭對薑崢說。卻見薑崢合著眼,隻是很輕地“嗯”了一聲。

    俞嫣看了薑崢一會兒。

    他應該是累了吧?以前的午後,兩個人總是擠在一起午休,可是這段時日,他白日都沒有睡過。

    俞嫣欠身,伸手去摘係在窗棱上的風鈴,將它放下來,不再亂響擾人眠。然後她慢吞吞地在軟塌躺下,躺進薑崢的懷裏。

    薑崢未睜眼,已將俞嫣抱進懷裏。他側轉過身,麵朝著懷裏的俞嫣,不需要看,就可以在俞嫣的唇上準確落下一吻。

    俞嫣輕輕抿了一下唇,再輕輕在薑崢的唇上回了一個淺淺的吻。

    兩個人相擁而眠,在他們的婚巢、在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軟塌上。

    風鈴安靜,從支摘窗下吹進來的夏日晚風卻帶著花草的芬芳。

    又過了兩日,懷荔果然依言來看望俞嫣。這次沈芝英也一道過來了。俞嫣病得凶險時,沈芝英急得不行,可她卻沒法進宮,隻能在宮外日日給俞嫣祈福。

    三個姑娘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天大的事情可以當成笑料來談,針孔大的事兒也能當成天大的事情認真探討。

    一室歡笑。

    “對了。”懷荔說,“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們說,靜貴妃有意在今科榜眼和探花間給懷湘挑夫婿?”

    沈芝英點頭,說:“記得。你不是說懷湘不願意,隻想嫁狀元郎嗎?”

    “好像改了主意。懷湘的好事可能近了。”懷荔說。

    俞嫣好奇地問:“那挑中了誰?榜眼還是探花?”

    昨兒個姑姑一家還來看望過俞嫣,閑談時,姑姑還說起也該給謝雲騁議親了。

    “好像是探花郎。”懷荔強調,“是靜貴妃挑中了探花郎,懷湘那邊還沒鬆口。不過以我對懷湘的了解,她沒當場反對,就是很有可能了。”

    俞嫣“哦”了一聲,便不怎沒關心。

    沈芝英倒是愣了一下,有點意外。

    話題很快轉開,繞到了趙瓊身上。趙瓊被除了皇籍,發配獐洪島。明日一早出發。

    說到趙瓊,三個人自然免不了痛罵他一頓。

    “好在惡有惡報了。獐洪島那地方,就沒人能活著出來,也沒幾個能順順當當壽終正寢。”沈芝英感慨。

    懷荔也道:“希望可千萬別有人顧慮他的出身,優待他才好!”

    暮色四合時,沈芝英和懷荔才離開。

    薑崢歸家時,人剛走進院子裏,就看見俞嫣懶洋洋坐在簷下石階上的圈椅裏,手裏捧著個琉璃杯。

    晚霞粉紅,天地間一片溫柔。

    “喝什麽呢?”薑崢問。

    俞嫣微舉手中的琉璃杯,說:“懷荔帶給我的。她親自調的香梨飲子。”

    俞嫣咳得太多,嗓子受損,一直疼著沒徹底痊愈,如今說話時聲線還殘著絲低啞。懷荔便親自給她調了潤喉的香梨飲子。

    “好喝嗎?”薑崢問。

    俞嫣彎唇,朝他遞過去:“你嚐嚐。”

    薑崢沒接,順勢彎下腰去,讓俞嫣喂他。俞嫣再抬高手,送琉璃杯到他唇邊。香梨的清甜在薑崢唇齒間慢慢化開,他說:“確實很甜。”

    俞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輕笑了一聲。

    薑崢欠身,將俞嫣抱起來,一邊抱著她往屋裏去,一邊溫聲問:“笑什麽?”

    “我在想懷荔就像甜飲子。而阿英呢,就像酒,又香又辣又醉,還能助燃燒起來。”俞嫣抿唇笑,突然覺得將人比作飲物很有趣。她想了想,又說:“那綺山表姐就是香茶!雅致、內秀。”

    薑崢將她放在床榻上,含笑望著她冥思苦想的眉眼。他未直起身,手撐在她身側,俯身靠近她,問:“那我像什麽?”

    俞嫣愣了一下,轉眸望過來盯著薑崢好一會兒,才說:“熱水。”

    薑崢輕笑了一聲。

    “那你多喝。”薑崢靠過來,將吻落在俞嫣微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