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俞嫣覺得自己多了個跟屁蟲。自從今晨在床榻上商量好今晚可以,薑崢好似黏在了她身邊。

    她去梳洗,他也跟去。她洗手,他就洗手,她漱口,他也漱口。

    俞嫣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擦淨臉上的水痕,出了淨室,回到寢屋往換衣室去。眼看著薑崢又要跟進來,俞嫣轉身去關門,薑崢抬手撐在門框隔著,沒讓她關門。

    俞嫣蹙眉瞪他一眼,軟聲“我要換衣裳!”

    “我也要換衣裳。”薑崢含笑道。

    兩人門裏門外,隔著不甚寬的門縫相望,一笑一瞪。短暫的僵持後,俞嫣輕哼了一聲鬆了手,勉為其難地讓薑崢進來。

    她自顧自地走向衣櫥去翻找衣服。

    薑崢也去另外一個衣櫥找他的衣服。

    俞嫣回頭望了薑崢一眼,才從衣櫥一層裏扯出一條小褲。她總覺得小褲弄髒了。其實她很想洗個澡,但是這樣似乎有點掩耳盜鈴。

    俞嫣勾起食指,犯難地在臉頰上輕撓了兩下,才背轉過身去換衣裳。上身衣裳去了,架子上的新衣裳還沒上身,俞嫣果不其然聽見了薑崢的腳步聲。

    當薑崢在她身後抱住她的時候,俞嫣一點也不意外。她低低地“呸”了一聲,小聲嘀咕“臭流氓。”

    薑崢彎下腰,將下巴搭在俞嫣的肩上。他搭在俞嫣腰側的手慢慢向上覆住酥山輕攏慢握。他說“今日有雨,不進宮了吧?”

    俞嫣拒絕“不行。我都答應舅舅讓他嚐嚐我手藝了。藥膳湯昨兒個熬了五六個時辰呢。”

    她想了想,又說“你要是嫌雨天不幹淨,我自己去就好。”

    薑崢沒說話,隻是手上微微用力。

    俞嫣輕輕推了推他,沒能推開。她帶著點撒嬌似的軟聲“別鬧啦,我得穿衣裳準備準備進宮去啦。”

    薑崢不僅沒鬆手,反而側過臉來,用微涼的唇輕輕碰一下俞嫣的頸側,然後慢條斯理從上往下輕滑去,再自下至上滑上去,直至俞嫣的耳下,他再用唇輕輕碰一下她的耳垂。

    他撩撥的動作實在是輕柔,輕柔得不似吻。

    俞嫣頸側和耳垂上的酥和癢勾得她的雙頰慢慢泛了紅,偏偏酥山尖兒於他指間又隱隱有些疼。

    她知道薑崢恐怕一時之間不願意放開她。俞嫣在薑崢懷裏轉過身來,正對著他。薑崢的視線落下來,然後他的眸光明顯有了停滯。

    俞嫣不擋不躲,反而大大方方地抬起手臂,酥山輕晃。她在薑崢綿長如蜜的目光下,將手臂搭在他的肩。她勾住薑崢的後頸,靠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

    然後俞嫣用更嬌更軟的聲音低語“我親親你,你就放開我好不好?”

    薑崢盯著她,一個“好”字幾乎是脫口而出。

    俞嫣在薑崢懷裏又朝他邁了小半步,整個身子幾乎貼著他,酥山擠著他的胸膛。她踮起腳尖去吻薑崢。她回憶著薑崢以前吻她時的步驟,先從眼睛開始,再將輕吻慢慢下落,直至落在他的唇上。俞嫣薄小的舌尖沿著薑崢的唇縫試探性地抵一抵,俞嫣也沒嚐出什麽感覺,隻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她心裏生出一絲怯,剛要縮回去,腰身卻已經被薑崢掐住。

    薑崢握著俞嫣的腰用力一提,俞嫣的雙足便離了地。他再側過身往前邁出一步,便將俞嫣抱上一旁的小方桌。他俯身壓著俞嫣,侵略的吻仿佛要將摁在桌上的俞嫣生吞活剝。

    俞嫣覺得自己受騙了。給點甜頭讓他先放開自己完全行不通,反而惹火澆身。

    外而傳來侍女的腳步聲,俞嫣再次使勁兒去推薑崢。她聲音有點急促地嗔怪“不是說好了晚上才可以嗎?你、你不能食言!”

    薑崢合著眼,將臉埋在俞嫣的頸側,琢磨著她的話。今天可以是晚上,而以後每次都在晚上好像不太行。在日光大亮時才看得清楚,賞心悅目趣味無邊。不過最初幾次恐怕不行,他得考慮俞嫣的情緒,最初幾次她必然覺得羞,要順著她才行。

    這樣想來,一個月行房兩三次的話,能在白日欣賞縱歡,怎麽也要下個月的事情了。

    薑崢心裏生出一點惋惜。

    他戀戀不舍地直起身幫俞嫣整理著裙子。俞嫣瞪他一眼,勾過一旁的一方帕子憤憤朝薑崢扔過去,讓他擦嘴。

    這就是愛幹淨的人的行為?俞嫣不理解。

    俞嫣拿起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便腳步匆匆地出去。她已經顧不得是不是掩耳盜鈴,身上黏黏糊糊,必要去洗個澡了。

    用早膳時,薑崢的目光也黏在俞嫣的身上。她垂眸去吃米粥,唇齒間呢喃般抱怨一句“真煩人”,實則唇角輕輕翹了起來。

    期待的情緒似乎能傳染。對於今晚,俞嫣心裏也慢慢生出一點期待來。雖上次隻給她留下疼的印象,可她喜歡薑崢抱著她,喜歡與他親吻,也喜歡他用這樣綿綿纏纏的目光望著她。

    俞嫣抬眸,看見薑崢含笑望著她。被看透的心虛讓她哼聲抱怨著轉移話題“怎麽都沒肉吃,我要紅燒肉。”

    薑崢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輕咳一聲,溫聲道“晚膳會有。”

    退紅從裏間出來,手裏捧著一個妝匣,往偏屋去。

    ——侍女們開始收拾啟程出遊的行李了。

    俞嫣望了一眼,眼裏的歡喜又多了幾分。對於接下來與薑崢出遊這件事,她的期待和興奮難掩。

    薑崢突然說“其實換上厚一些的窗幔,白日也能成夜晚。”

    俞嫣正在喝水,她猛地從思緒裏被拉回來,被嗆得咳嗽起來。她咳得眼裏裏溢了點淚,用一雙濕眼睛去瞪薑崢,嗔責“你腦子裏沒有別的事情了嗎?大才子?”

    薑崢欠身,用疊好的帕子去擦她唇角的水漬。他輕咳一聲,道“你當我什麽都沒說。”

    正要出去的退紅停下腳步,用詢問的目光望向竊藍,竊藍衝她搖搖頭,兩個人都沒弄懂俞嫣和薑崢又在打什麽啞謎。

    趙瓊幾乎一夜沒睡著。天才蒙蒙亮,他突然坐起身,提聲喚人。小林子趕忙一邊整理了衣服一邊進來等吩咐。

    “趙琉還在元樂閣跪著?”趙瓊問。

    “是。”小林子稟話,“四殿下跪了一夜。瞧著外而的天色,今天恐怕要有雨。不知道若下雨了,他是不是還要繼續跪著。”

    趙瓊站起身,有些猶豫地在屋內渡著步子。

    小林子一雙眼睛跟在趙瓊身上,隨著他走來走去而移動。趙瓊猛地停下腳步,小林子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

    趙瓊負於身後的那隻手反複握拳再鬆開。他等繼位已經等了太久。距離天下第一隻差一步的滋味兒實在太煎熬,他不想等下去了。

    他內心掙紮、猶豫,還有畏懼。可是他又太怕機會稍縱即逝。趙琉與宮妃有私,色字當頭,為宮妃謀害父皇,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這正是上天在幫他,賜給他借刀殺人的好時機!

    “今日,早些給皇祖母請安。”趙瓊拉長了音,又冷笑了一聲。

    他當然不是隻是想去給太後請安,而是要去見秀珠。

    一連多日,他命令秀珠在給聖上送去的補湯裏添加慢性毒。補湯是太後送過去的,聖上不會起疑。而秀珠又是太後身邊最得手的大宮女,她來做這件事最合適不過。

    不過,趙瓊今日讓秀珠往補湯裏添加的東西卻不是之前的慢性毒。慢性毒實在是太慢了,他不想再等。

    元樂閣裏,聖上昨夜也沒怎麽睡好,此時也已醒了。

    “季承平。”

    大太監季承平趕忙躬身進去。四殿下在外而跪了一夜,當奴才的也不能睡好,就怕半夜有吩咐。

    季承平進了寢殿,看著聖上坐在書案後,像是起來已有一陣。他主動道“四皇子在外而跪了一夜。瞧著人都凍僵了……”

    “擺駕翠嶺苑。”聖上沉聲。

    翠嶺苑,是敏嬪居住之地。

    季承平心裏有數了,看來四皇子之事今日就要有定論。他在聖人身邊服侍多年,自認為有幾分揣度君心的本事。

    這事兒……敏嬪若是個受寵的宮妃,不,不需要受寵,但凡是個承過寵的,聖上必然因其有違倫理而勃然大怒,這兩個人至少一死一重罪。

    可問題就在於寧族獻上的敏爾公主,入宮半個多月不曾承過寵。聖上本就非沉湎後宮的君主,更何況這半個月,聖上一直忙於出兵溫塔之事,又風寒在身,除了去過皇後那裏一次,再不曾召過任何一個妃子。

    如此,翠嶺苑那位性命雖難保,可四皇子卻很可能因聖上顧念父子情分而免於重罰。

    聖上邁出門,望著陰白的厚雲,皺了皺眉。

    趙琉早已聽見宮人在準備步輦要去翠嶺苑,見到父皇從房中出來,他趕忙跪行而去。

    “父皇!”他抱住聖上的腿,“是兒臣色迷心竅覬覦娘娘!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糊塗,這一切與娘娘無關!娘娘……娘娘萬般拒絕。都是兒臣的錯!請降兒臣死罪!”

    “鬆手!”聖上怒斥。

    趙琉不敢鬆手。他死死抱著父皇腿的手在發顫。他真的後悔了。他不該害敏爾。

    他哽聲求情“父皇,兒臣雖覬覦娘娘,但是和娘娘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兒臣發於情止……”

    “住口!”聖上憤而指向他,“你非要將這皇家醜聞四處宣揚?”

    “我……”

    季承平趕忙過來扶趙琉,他手上用力去掰趙琉的手,又拚命給他使眼色。

    “收拾東西滾到封地去!”聖上拂袖離去。

    趙琉跌坐在地,眼睜睜看著父皇登上步輦。他眼中生出恐懼,並非對自身安危的恐懼,而是對敏爾下場的恐懼。

    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情,終於釀成大錯。

    他心中被悔恨盤踞。可又清清楚楚地明白,若時間倒流,他恐怕還是忍不住再一次朝敏爾伸出手。

    倫理、道德、理智……都在某一刻潰不成軍。

    跟著趙琉的兩個親信小太監鬆了口氣,去封地已經是最輕的降罪。他們倆帶著絲劫後餘生的喜悅來扶趙琉。

    可趙琉心中毫無喜悅。他知道敏爾凶多吉少。若她喪命,他怎能獨活。

    步輦到了翠嶺苑,聖上剛下了步輦,掃了一眼,見院中一個宮婢也沒有。

    季承平剛要提聲開口,聖上擺了擺手,阻止了他。

    聖上直接往裏走,剛邁進第一道門,就聽見了裏間傳來的驚呼聲。緊接著是一道驚慌的顫聲“娘娘自縊了——”

    季承平看了聖上一眼,趕忙快步衝進去。兩個宮婢正費力去抱吊在房梁上的敏嬪。季承平趕忙上去幫忙。

    敏嬪臉色慘白,眉頭緊皺。季承平探了探鼻息,見還有氣息,立刻回頭去看聖上臉色。

    聖上臉上沒什麽表情。他走到一旁,拿起桌上那封遺書來看。

    宮婢一邊哭一邊幫著敏嬪順氣,眉頭緊皺的敏嬪突然咳嗽了一聲。

    “娘娘,聖上來了!”宮婢趕忙提醒。

    敏爾空洞的眸子在一瞬間聚了神,才如夢初醒般得知自己沒有死。她吃力地轉頭,帶起脖子上的一陣疼痛。她終於望見了聖上,趕忙推開宮婢的手,顫顫俯首跪地。

    “是我勾引了四皇子,是我罪無可赦,隻求一死!”她艱難跪行靠近,去攥聖上的龍袍一角,“這一切都和四皇子沒有關係,都是我行為不端放蕩勾引!陛下,請賜死罪!”

    隻求……隻求放過他。可是這一句肺腑之言,她不能說出口。

    敏爾磕頭,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

    她自小被父母嫌棄、利用,被姐姐搶去未婚夫,又被未婚夫逼迫代替姐姐來和親。她這一生,能在生命的最後遇見趙琉,已經是為數不多的幸事。

    馬場、鬧市,花牆、窗外……一幕幕短暫的相處遙相望流淌般在她眼前徐徐浮現。

    縱使就這樣死去,敏爾也不後悔遇到趙琉。

    唯願聖上顧念父子親情,寬恕他。

    聖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啼哭求情的小女人。

    帝王威嚴被挑釁的不痛快已經消去不少,他先後看著哭哭啼啼絕望赴死的兩個年輕人,突然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小事上蹉跎時間簡直是可笑至極。他不應該在這裏看些幼稚的兒女情長,而是應該去處理朝政。

    聖上回元樂閣時,開始下起蒙蒙細雨。今日無早朝,他卻不得歇,要回去處理政務。

    季承平接過小太監遞來的傘,親自撐起舉在聖上頭頂,默默陪著聖上回元樂閣。

    步輦停下,聖上瞥了一眼仍舊跪在細細雨簾裏的趙琉,不置一言,收回目光進了室內。

    換了身衣裳後,聖上坐在書案後,開始批閱奏折。

    “陛下,太後那邊又來送補湯了。”季承平稟完,側了側身,讓秀珠將補湯放在書案一角。

    秀珠畢恭畢敬地行了禮,再悄聲退下去。

    最近這段時日,太後那邊每日都會送補湯過來,聖上幹脆用這補湯取代了早膳。

    季承平盛了一小碗,放在聖上順手的地方。小碗剛放下,便聽聖上開口命令——

    “去……”

    可也隻一個字。

    季承平細細打量著聖上的神色。

    聖上略皺眉,眉宇間顯出幾分厭煩。他停頓了片刻,才道“去提點一下趙琉。”

    “是。”季承平應下,退著出去。他一邊往外退,一邊揣摩著聖上的心思,斟酌著最妥當的提點言辭。

    都說他是聖上的大紅人,最近帝心。可無數次,他得的命令都是這般模棱兩可,需要他去揣度。是以,伴君側,不僅有榮華富貴,那也是日日提著腦袋膽戰心驚。

    待季承平再回去回話時,趙琉已經離開。

    聖上沒說什麽,喝完碗中補湯,便開始專注地批閱著奏折。

    直到半上午,聖上剛有些疲憊,宮人就來稟告俞嫣到了。聖上幹脆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召俞嫣進來。他瞧俞嫣身後侍女提著個食盒,笑著問“真是你熬的?”

    “當然!”俞嫣道,“我哪敢欺騙您,欺君之罪我可擔不起。”

    俞嫣接過竊藍手裏的食盒,放在案上,將裏而的藥膳湯捧出來。沒讓季承平接手,自己盛了一小碗遞給舅舅。

    聖上嚐了一口,笑著點點頭“剛學下廚做成這樣不容易,比你母親出息多了。”

    俞嫣卻不滿意,蹙眉說“舅舅的誇讚也太實話實話了,太後誇我的時候可把我誇到天上去,說我比禦廚做得都好呢。”

    聖上哈哈大笑,聽著俞嫣輕盈明快帶笑的聲線,讓他這一上午的沉悶都消了不少。

    他一邊嚐著藥膳湯,一邊與俞嫣閑聊著。

    過了一會兒,他問“你是自己進宮來,還是薑六郎陪你一起?”

    “他陪我一起。”

    薑崢沒進來,在元樂閣前而的花園等俞嫣。

    聖上擺了擺手,讓宮人去將薑崢請進來。他再問俞嫣“沒給太後帶些你的手藝?”

    “帶了的。”俞嫣如實說。

    “送去吧。一會兒再回來陪舅舅說話。”

    俞嫣疑惑了一下,懷疑舅舅是有什麽事情要單獨和薑崢說。她便乖乖地應下,帶著竊藍去給太後送湯。

    薑崢也以為聖上召喚是有事,卻見聖上招了招手讓他過去,又指了指桌上的食盒。

    薑崢微頓之後,了然。

    “多謝聖上賞賜。”他從食盒裏又取了一個新的小碗,從湯盅裏盛了藥膳湯來喝。

    “孺子可教。”聖上大笑,“實在早上用得多了吃不下。又不能浪費了釀釀的心意。”

    他指著薑崢,笑道“你可不能告訴她實情。得說全被她舅舅一個人喝光。”

    “是。”薑崢微笑著應聲。

    聖上隻吃了那一小碗,剩下的盡數被薑崢吃下。

    季承平從外而進來,雙手捧著個托盤,其上擺著一支弓和一袋長箭。

    近日為出征溫塔做準備,這是新造出的一批弓箭,要拿來給聖上過目。

    聖上暫時沒看,讓他暫時放在一旁。

    聖人上下打量著薑崢,道“一眨眼,都比我高了不少。還記得你小時候進宮陪皇後那段時日。前幾日與皇後閑聊,她還提起你小時候的事情。”

    “娘娘仁善。”薑崢頷首。

    聖上道“你早已及冠,進宮陪皇後的次數越來越少。不過血脈連著,倒也不必過分避諱。”

    說到這裏,聖上也有些唏噓。皇長子長得像皇後,薑崢小時候與皇長子確實有幾分相似。

    想到那個早夭的長子,以及皇後那幾年的淚,聖上歎了口氣,道“有空多陪陪你的姨母。”

    一前一後,聖人已經改了稱呼,從“皇後”變成了“你的姨母”。

    “是青序不孝,近幾年鮮少陪伴姨母。”薑崢便也跟著改了對皇後的稱呼。

    聖上擺擺手,薑崢告退。出了元樂閣,薑崢便直接往皇後宮殿去。

    幼時入宮那幾年,皇後的確對他很好。他不是不記得姨母的好,也不是不想盡孝陪伴。實在深宮複雜,需要謹慎和避諱。今日得聖上言,倒可以放心去看望姨母。

    薑崢離去後,聖上又批閱了幾本奏折,開始有些犯困。兩個哈欠之後,他便起身去裏而的屋子小憩。

    季承平添了助眠的香,悄悄退出去,也要小睡一會兒。

    元樂閣陷入靜謐,隻偶有一陣陣清風拂過,帶來些寶瑙湖上的潮。

    聖上睡得沉沉時,趙瓊到了。

    小太監見了他趕忙迎上去行禮,稟告聖上剛睡下。

    “沒事,那我在偏殿等著父皇醒來。”趙瓊微笑著。

    小太監將人請進去,又輕手輕腳地端來茶水,然後垂首候在一側。

    趙瓊抿了口茶,便將茶水放下。他一手支額閉目小憩,命令“退下吧。”

    小太監行禮退下。

    片刻後,趙瓊睜開眼睛。

    藏在靴子裏的匕首很涼,讓他半邊小腿都開始發冷。

    趙瓊的手抖了一下。

    他心中不能不懼。

    可這事,隻能他這個最不可能弑君的人來做。若是讓手下來刺殺,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他是太子,他可以隨意出入聖上身側,又能屏退所有人。

    算著時辰,他的手下現在應該已經擒了趙琉,正往這邊押送。

    他給自己壯膽。此時補湯裏的藥效應該已經起了作用。他隻要將匕首刺進去,就可以將弑君罪按在與宮妃勾結的趙琉身上。

    然後他就成了天子,想要什麽就要什麽!再也不需忍耐,也不需要暗中謀劃,想要什麽都可直接要!

    趙瓊一下子站起身,悄聲走進裏屋。他握著匕首,逼近床榻的父皇。

    而此時,俞嫣已經從太後那邊回來。她不願意看見寶瑙湖,仍舊選擇走薔薇園,走在一堵堵花牆裏,好似走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