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俞嫣太開心了。她拉著沈芝英暢想著以後的美好生活。從沈芝英口中聽出她計劃完備,又見她眉眼帶笑情緒平和不是賭氣的模樣。這更讓俞嫣確定沈芝英是下定了決心。

    俞嫣有一點擔心地問“你家裏……會不會阻撓你?”

    “我會把當初他們給我的嫁妝還回去。若還認我這個女兒,那我還是他們的家人。若不認,那就算了吧。”沈芝英笑著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初覺得我去了徐家不會善果,他們給的嫁妝也沒多少。”

    俞嫣聽到這兒,美好的心情有一點被破壞。顯然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不該提不開心的事情。她立刻轉移話題“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你應該穿紅!”

    沈芝英垂眸掃了一眼自己身上藏青的裙子。是啊,顏色一點也不鮮豔,死氣沉沉。

    “走。”俞嫣去拉沈芝英的手,“我新裁了幾套衣裳昨兒個剛送到,都沒上過身。咱們今日就該換一身漂亮的、幹淨的新衣裳!”

    俞嫣拉著沈芝英出了花廳往寢屋去。兩個人到了外間,看見幾個小丫鬟跪在地上仔細擦地。

    沈芝英便止了步。若是俞嫣的閨房還好,是俞嫣的婚房,她便沒進去,隻在外間等著俞嫣去裏間的衣物間取衣裳。

    “青序講究多了些,地麵一天要擦四遍。”俞嫣也沒執意,解釋一句便往裏麵去,親自給沈芝英挑衣裳。

    她很快出來,挑了一條惹眼的紅裙。裙子上沿著紅梅的紋路墜著亮晶晶的珠子,行動間有光影晃動。她催著沈芝英換上,又要親自幫沈芝英上妝。

    沈芝英忍不住笑“看把你高興的。”

    “我當然高興啊!”俞嫣彎著腰湊過去仔細給沈芝英描眉,一邊描,一邊碎碎念著“等你收學生教她們打馬球的時候我也要去湊熱鬧,我也想當半個老師!”

    “好啊。你若能去,我高興還來不及。”沈芝英一口答應。

    竊藍抱著一盒首飾過來,俞嫣以為她機靈自己去庫房取的,說“快拿來。”

    竊藍趕忙解釋“這是大太太吩咐人剛送過來給您的。”

    婆母送來的首飾,當然不能給別人。俞嫣“哦”了一聲,讓竊藍收好,再去庫房挑些適搭沈芝英身上這身衣裳的首飾。

    沈芝英望著俞嫣眉眼間的笑,心裏有點感慨。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對婚姻沒有什麽信心,縱使小夫妻感情好,也免得不一大家子亂七八糟的事情。直到那天在街市裏,她看見俞嫣挽著她婆母的手閑逛,手裏還拿著她婆母給她買的糖人。

    那一刻,她羨慕得不得了。羨慕之餘,陷入冗長的反思。

    退紅回來打斷了沈芝英的思緒。退紅查了賬本,那處芙蓉街的宅子一直空著。

    “順利!好兆頭!”俞嫣笑著吩咐退紅,讓她找人迅速去打掃拾弄。

    沈芝英道“那我今晚就搬過去。”

    “這麽快?”俞嫣有一點驚訝,還有一點懷疑沈芝英是不是真的能這麽快處理完和離之事。

    沈芝英點頭。

    見她篤定,俞嫣莫名被鼓動,她說“好。新宅子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住。我先借你些家丁、侍女,你先用一段時間,若使得順手再從我手裏買。若是日後覺得還是自己買新人方便,那就給我送回來。”

    沈芝英怎麽能聽不懂俞嫣的話中話呢?

    俞嫣這是擔心她現在囊中羞澀,又擔心平白送東西她心裏過意不去會拒絕,才這樣說。常言道人與人相處,總是和條件差不多的人相處起來更舒心些,沒有太多顧慮,也不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可是俞嫣和懷荔都是很好的人,縱使身處環境天差地別,沈芝英也與她們相處自在。

    她用力握一下俞嫣的手,說“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可就當真了。要是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俞嫣眉眼彎彎,言辭認真。

    沈芝英笑著點頭。

    得知那處宅子還在,沈芝英告辭離去。俞嫣也知道她回去幹大事,並不挽留。

    俞嫣送沈芝英到門口,外麵還飄著蒙蒙細雨。沈芝英讓她趕快回去,莫要淋了雨。

    “阿英,你等一等!”俞嫣轉身朝不遠處傘簍走去,從裏麵取出一把紅色的油紙傘。

    “一紅到底!順順利利!”她笑著將傘遞給沈芝英。

    沈芝英被逗笑,雖覺不至於,還是將手裏的傘遞給了丁香,接了俞嫣那柄傘。

    傘麵撐開,其上有雪梅數枝。

    春已走,紅梅早該傲雪發。

    “很好看。”沈芝英與俞嫣辭別,撐傘走進雨幕。

    陳鳴衣曾從薑崢手裏借過兩本孤本,今日得了閑,親自來送。他將那兩本孤本用防水的油紙裹了又裹一手抱在懷裏,另一隻手舉著傘,即使這樣小心,他還是擔心一會兒這雨越來越大,孤本被淋濕,想快些送到,一路小跑著。懷裏的孤本外麵包裹的油紙不曾沾到一點水,他身上的青色長衫衣擺卻淋了不少雨水,衣擺最下麵甚至沾了幾滴泥點子。

    終於看見了薑府在潮濕雨幕裏的輪廓,他鬆了口氣,快步上前。他還未來得及敲門,沉重的院門突然從裏麵被推開。他在沉沉的吱呀開門聲中,趕忙向後退去,退到石階下一層。

    “夫人慢走。”家仆微躬身。

    陳鳴衣略抬了抬傘,從傘下望過去。隔著傾斜的細細雨幕,看見一道紅色的身影從府門內邁出來。

    她邁過高高的門檻,紅色的裙擺晃動搖曳著,仿佛開出一朵盛大的紅蓮。

    陳鳴衣慢慢抬眼。

    在水洗的天地間,麵前的女郎一身紅裙,足下紅蓮在綻,身上有光影閃爍。一柄紅傘卻遮了她的容貌。

    他將傘再抬了抬,縱使立在石階下一級,也不能看見她的臉,隻能看見一小截下巴。

    直到人走到近處,他才驚覺失禮,向一側避開,目送她一步步走下石階。

    他的視線莫名落在她的裙擺,看著她是如何一步步踩下石階,裙擺瀲瀲,恍如夢境。

    有那麽一個瞬間,陳鳴衣荒唐地覺得自己早就認識她。

    “陳郞。”家仆提點,“您的傘。”

    陳鳴衣回過神,才驚覺自己手裏的油紙傘不知何時朝一側偏去,降落的雨滴落在他身上,讓他的烏發染上一層氤氳的雨霧。

    失禮的感覺霎時襲來,陳鳴衣趕忙豎起傘,遮住自己有絲泛紅的麵頰,壓著尷尬,解釋“孤本我已抄完,來歸還。不知師父可在府中?”

    “在的,在的。”家仆一張笑臉請人進去。

    丁香悄悄回頭見陳鳴衣邁進了府中,她抿嘴笑了一下,嘀咕“陳郎?這個書生就是今年的探花郎吧?聽說容貌極其出眾,如今不知偷了多少貴女的芳心。可惜有傘擋著,我沒看清他長什麽樣子……”

    沈芝英聞言回頭,望了一眼,陳鳴衣的身影已經隱在了雨幕中。

    陳鳴衣鬼使神差地突然回了頭。

    從九霄而降落的雨幕溫柔習習,在陳鳴衣抬傘的那一刻,沈芝英壓了壓傘麵,轉身離去。

    陳鳴衣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沈芝英的眉眼。他靜立良久,猶豫再三,輕咳了一聲,向引路家仆詢問“剛剛那位女郎是貴府何人?”

    上了年紀的老仆眼底蘊了一抹了然,他斟酌了言語,道“是我們六夫人的閨中好友,徐沈氏。”

    不出老仆的所料,身邊這位探花郎沒有再追問,一路沉默地去了薑崢的書房。

    身為外人,俞嫣不方便跟沈芝英去徐家。可她本來就是個愛胡思亂想的人,忍不住去想沈芝英可能遇到的麻煩,心裏惴惴不安。她不方便去,就吩咐了下麵的人去徐家門外悄悄盯著。

    若是真鬧起來,她也就顧不得什麽外人不外人的了。一定要過去幫忙!

    讓俞嫣意外的是,她派去的人半下午就回來送消息了。

    ——沈芝英已經搬去芙蓉街的宅子了。

    “真的?”俞嫣歡喜地站起身。當沈芝英真的這麽快解決了這件事,俞嫣心裏既高興,又有一點不敢置信。

    外麵下著雨,她有點不想現在去芙蓉街。再說,她也擔心沈芝英剛搬過去正是忙碌的時候,便派了個侍女去一趟,打聽沈芝英是怎樣處理的。

    沈芝英篤定自己會很輕鬆地脫身。

    和離比起被休棄大概更好聽些,可是她連嫁妝也不要了,隻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徐家。是以,她連和離都不執意。

    隻要能離開徐家就好。

    她曾十分心悅徐思博的儒雅,徐思博身上讀書人的書卷氣吸引著她,又是個好說話的和善脾氣,讓她掀起春心漣漪。可是如今沒了那些對徐思博的愛意,她冷靜又清楚地分析著徐思博母子二人的性子。

    徐思博是個很重孝的人。

    她拿到放妻書的辦法非常簡單。

    ——她打了徐思博的母親兩個巴掌。

    她看著往日麵目凶惡的老太婆恨得張牙舞爪,氣急敗壞地一句一句罵著她。

    她忽然笑了。在俞嫣和懷荔練習跳舞的時候,她練的是劍。她殺過山匪,如今竟被這樣一個矮瘦的老人刁難兩年。

    聽著老太婆不堪入目的咒罵,她麵帶微笑,平靜地說“您說得都對,我無子又不孝。您老人家應該很願意替子寫下放妻書一封,對吧?”

    “你瘋了!你這個潑婦!你跪著給我當兒媳我也不要了!”老太太掙紮著。

    沈芝英笑得很輕鬆。

    徐思博今日當職時,一直心緒不寧,且心裏越來越後悔。他和沈芝英多年感情,又衝破一條人命的矛盾,終於結成夫妻,他應該更珍惜這段姻緣才是。

    千錯萬錯,他昨天晚上不該真的碰了別的女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今日歸家之後就把那個小妾攆去莊子上,再不見她。

    有了這個決定之後,他又反思了許多。回憶著這兩年的朝朝暮暮,想起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他一直是個孝子,對母親言聽計從。那些沈芝英遭受的刁難,如今被他重新回憶,想得越多,心裏越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到,母親對他有生育之恩,他理應萬事順從,以表謝恩。可是他的母親對沈芝英一點恩情也沒有,恭敬之餘,她沒有義務去承受更多。

    那日行昌園,沈芝英縱馬的身影總是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他覺得她變了。可是會不會正是因為她過得不開心,才會有了變化?變得死氣沉沉,變得不像他記憶裏的阿英。

    徐思博長長舒了口氣,決定今晚回家之後和母親談一談,讓母親對沈芝英稍微和善一些,至少不要動不動責罵……

    他提前回家,又特意冒雨去買了一包紅豆糕,小心捧在懷裏,打算帶回去給沈芝英,哄她開心。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親眼看見自己母親的臉被沈芝英踩在腳下的那一幕。

    他不是在做夢吧?

    徐思博懵了。懷裏捧著的紅豆糕落了地。油紙散開,裏麵的紅豆糕摔碎,也滾落出來,染髒。

    “你在幹什麽?”他怒吼一聲,聲線裏帶著顫音。

    沈芝英先是打了徐思博母親兩巴掌,輕易激怒她,讓老太婆替子寫下放妻書。本來事情到這裏便結束了,隻要等徐思博歸家就好。可是老太太氣不過,衝過來,想教訓沈芝英。

    沈芝英不可能再順從。

    她抬起一腳,直接踹過去,將老太婆踹倒在地。老太婆哎呀呀一會兒天一會兒地地喊著,她又大聲嗬斥,還讓家仆過來抓沈芝英。

    沈芝英還要等徐思博回來,不能立刻走人。

    沒辦法,隻好一腳踩在老太婆的臉上,讓她閉嘴,也讓那些家仆不敢衝過來煩人。

    “你回來了。”沈芝英看了徐思博一眼,將腳從徐思博母親的臉上挪開。

    徐思博身形踉蹌地衝過去,跪著去扶起母親。

    老太婆發了瘋一樣地怒吼著“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麽報答我,娶了這麽個悍婦回來!有我沒她!把她趕走!立刻馬上!我一眼也不想再看見她!”

    老淚縱橫,痛不欲生。

    徐思博憤怒地轉過頭瞪向沈芝英,急道“你休要再發瘋,還不快過來跪下向母親賠罪!”

    沈芝英一下子笑出聲來。她朝一側的方桌走過去,上麵放著老太太剛剛幫她兒子寫好的放妻書。她拿了筆塞進徐思博手裏,笑著說“我欺辱你母親至此,你該休了我才是孝心的表現。”

    “你為什麽在笑?”徐思博不敢置信地瞪圓眼睛,“你居然在笑?你著了什麽魔?”

    老太太在兒子懷裏嚎啕大哭“快點休了他!再不將她趕走,你是要你老母親的命啊!”

    “簽!簽!我這就簽!”徐思博在母親的哭嚎裏拚命點頭,抖著手在那張放妻書上簽下自己的名諱。

    最後一筆寫完,他怔怔盯著放妻書上自己墨跡未幹的名字,有一瞬間的迷茫。他休妻了?明明今日白天時他還在一直反思和沈芝英的這段姻緣,想著該如何改善他與沈芝英的關係……

    要不,先假休妻哄一哄母親,改日再勸沈芝英向母親磕頭賠禮?

    他還來不及多想,手裏的那份放妻書突然被沈芝英搶走。他的視線跟著那份放妻書而走,最終落在沈芝英陌生的臉龐。

    此刻的沈芝英很陌生,和這兩年的她完全不一樣。可是這份陌生之下卻藏著另一種熟悉,似乎很早之前的她正是這個模樣。

    沈芝英將放妻書折了一下,遞給一旁的丁香。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抱在一起的母子兩個,她的視線最終落在徐思博的臉上。如今想來,隻覺得自己少女心事瞎了眼,怎麽就喜歡上這樣一個人。她望著徐思博,平靜地說“還請清點一下我當初的陪嫁送去沈家。當然,你可以扣除一部分當做給你母親的醫藥錢。”

    言罷,她轉身往外走。耳畔還有徐思博母親的哭嚎聲,隻不過那些聲音似乎隔著山巒與雲霧,離得她很遠很遠,也會越來越遠,日後再也不會聽見。

    徐思博自打回來見到母親被沈芝英踩在腳底的一幕,人始終處在懵怔震驚的狀態裏。這是他從未想過也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

    他眼睜睜看著沈芝英走到門口,她彎下腰去拿豎放在門邊的紅傘。她將紅傘撐開,邁出門檻,走進雨幕裏。不知何時,外麵的雨居然又大了些,隱隱擺著遠處的雷聲。

    他看著沈芝英走遠的紅色背影,眼前忽然浮現當年她一身紅色嫁衣的模樣……母親揪心的哭聲似乎也遠了些。

    懵怔與震驚稍散,昨天晚上爬上心頭的恐懼再次浮現,他突然喊“阿英!”

    沈芝英停下腳步,卻沒回頭。

    她倒是想聽一聽這個曾經深愛過的人,最後會對她說什麽。

    徐思博有一點慌張地站起身,他的母親將手遞給他,他也沒注意到。

    他死死盯著雨幕裏沈芝英的背影,慌聲“非要這樣嗎?就因為我昨天晚上的一時糊塗你就氣成這樣?我冒雨給你買了紅豆糕,你就是這樣迎接我的?”

    丁香氣得咬牙,心疼地望了沈芝英一眼,見沈芝英平靜的眉目卻突然浮現了璀然的笑。

    沈芝英連回頭看徐思博一眼都沒有,大步往前走,再也不會回頭。

    丁香終是氣不過,氣呼呼地回頭瞪著門口的徐思博,惱聲“我家娘子從來不吃紅豆!會起疹子!”

    徐思博愣了一下,她不吃紅豆?是這樣的嗎?

    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看熱鬧,投落在沈芝英身上的目光好像在看一個怪物。可是沈芝英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她大步走出徐家大門,邁過門檻的那一刻,與過去的自己做訣別。

    雨水越來越大,衝刷著天地,亦將沈芝英心口的塵埃盡數衝刷幹淨。

    軟塌上,俞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侍女,聽她稟告沈芝英那邊的事情。最後俞嫣開心地笑起來,仰躺在軟塌上,抱了個軟枕在懷裏,眉眼彎成一條縫。

    支摘窗外嘈雜的落雨聲也成了這世間最美妙的樂音。

    俞嫣睡下時,薑崢還在書房裏。用晚膳時,薑崢告訴她晚上要遲些回去,不用等她。

    俞嫣的確沒等薑崢,薑崢下半夜回來時,她已睡熟。俞嫣以為他是忙公事,卻不知他在書房裏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每一根熏過的香的蠟燭都被他重新雕修完畢,又在曇花旁悉心雕一雙雁。

    弄完蠟燭,他親手去係粗繩上的鈴鐺。這粗繩是懸秋千所需。弄完之後,他撥弄著小鈴鐺,突然又有了個主意。他尋了用料柔軟的細細柔繩,長手量過細柔繩,憑借握俞嫣腰身的記憶,準確掐準了長度。

    盒子裏,裝著大小不一材質不一的鈴鐺。他附耳過去,拎起每一顆小鈴鐺輕晃,去挑選最喜歡的聲音。

    搖曳的燭光下,映出他專注柔情的麵頰。

    ——他要給俞嫣做一條墜著小銀鈴的腰繩。

    酒已經挑好,布娃娃明日會送到。鮮花倒是不急,等明日雨過天晴,他再去挑選。

    薑崢洗漱之後,輕手輕腳地上了榻,在俞嫣身後抱住她,克製著輕輕親一下她頎長皙白的後頸。

    翌日,兩個人都起了個大早。用過早膳後,薑崢出府去尋合適的雲錦。

    俞嫣推開窗戶,窗外晴空萬裏,一日雨水的洗滌,讓天色更加幹淨。

    好心情的她讓退紅拿來筆墨。

    前一陣子,她曾隨口答應過懷荔,給她畫一幅畫。今日心情好,起得也早。她哼著輕快的小調,在窗下描畫。

    午時薑崢歸家,便看見俞嫣挪了一套桌椅在窗下畫圖。桌上是一幅畫了一半的春日圖,還有各種色彩的顏料。

    薑崢瞥了一眼那些五彩斑斕的顏料,再掃一眼俞嫣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顏料,遲疑了一下,緩步走過去。他在俞嫣身後俯下身來,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去瞧她畫了一半的春日圖,溫聲“怎麽在這裏作畫?去書房吧。”

    俞嫣隨口說“這裏風景好呀,怎麽啦?”

    “我想你去書房陪我。我讀書,你在一旁畫畫。這樣你一直在我身邊,每次抬頭都能看見你。”薑崢微頓,“要不然,我會一直想著你,心緒不寧無法專注讀書。”

    “又貧嘴滑舌……”俞嫣翹起唇角,小聲呢喃了一句。最後還是聽了薑崢的話,讓侍女拾弄一下,搬去薑崢的書房。

    薑崢的書房可不小,甚至還有休息的臥榻、小型浴室,像個小臥房。在薑崢書案旁添一套書桌卓卓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