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趙瓊今日沒來,原本在家中給愛妾賀生辰。等他趕過來時,薩其拉已經死了。原先還想著身為儲君要提前與溫塔人打好關係,甚至昨日還與薩其拉約了明日去花樓。

    人就這麽死了?而且還要打仗了?還是當眾被薑崢殺了?

    這件事情的重點是,薑崢當眾殺了溫塔王之後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降罪。

    趙瓊整日花天酒地的腦子裏突然晃了一下,閃過一個讓他自己震驚的想法——薑崢是不是知道什麽?

    皇後向來器重薑崢,他自小和薑崢一起長大,早就把他當成了日後自己繼位後的重臣。如果薑崢知道些什麽,為什麽不告訴自己?

    難道他有異心?

    “走。”他領著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快步往聖上那邊去,企圖探聽些什麽。

    淋浴裏,溫泉水源源不斷從牆壁石洞斜著降落,澆著坐在石凳上的兩個人。

    溫泉水逐漸積進理石淺池,淺淺的一層溫泉水,將要沒過足背。

    浴室裏,氤氳的水汽自池中水麵徐徐升起。浴室裏的溫度又升高了些,開始變得有些悶。水珠兒濺在俞嫣肩頭,她不由自主想向後略仰躲避水珠。可她坐在石凳上,脊背無所靠,不由生出幾許無所依的不安全。

    俞嫣悄悄望一眼薑崢,想要去攀薑崢的肩,柔荑還未搭上去,從石洞斜降下來的水流衝進她的眼睛,讓她下意識地唔哼了一聲。

    薑崢在嘈嘈水聲中聽見她的細聲,這才有些回神地放開她。他抬起頭,用一雙染了水汽的眼睛去望她。見她眯著眼睛揉眼,知她眼睛裏落了水。

    薑崢立刻側身去拿一旁石桌上已經泛潮的帕子,動作輕柔地幫俞嫣擦了擦眼睛周圍的水痕。

    “眼睛好些了嗎?”他低聲詢問。

    俞嫣仍閉著眼睛,卻點了頭。

    薑崢又握著俞嫣的小臂,帶她一起側了側身,避開澆下來的溫泉水,免得再弄疼她的眼睛。

    眼睛不難受了,俞嫣這才慢慢睜開眼。她淋濕的雪靨上透出一點誘人的紅,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微眯,時不時輕顫著濕黏的眼睫。她望過來的目光好似也染了水霧。

    薑崢望著她的嬌靨,忽然說:“叫我小字。”

    俞嫣抿了下唇,卻意外吃到了唇上沾的溫泉水。“青序。”她低低喚出的聲音很軟,染著如水的溫柔。

    薑崢輕輕地笑著,撒謊:“聲音太小,我沒聽見。”

    俞嫣望他一眼。她以為是帶著嗔意的一瞥一瞪,落在薑崢眼中卻是煙視媚行的勾引。

    “青……”

    從俞嫣口中將要吐出的後一個字已落進薑崢的口中,沒有距離地齒間相述。

    俞嫣整個人都濕透了。從牆壁上傾斜而落的溫泉水將她澆透,他的吻也將她澆透。不僅是身體,還有五髒六腑,以及骨血好似都是濕漉漉的。

    俞嫣又慢慢閉上了眼睛。水滴不知何時會流進她的眼裏,他的吻也不知何時會再次覆上她的眼。

    眸上溫軟,是他賴著不肯走的親吻。他緩慢碰抵她每一根眼睫。她搭在薑崢肩上的手帶出幾分推卻。可是下一刻,她整個人都被抱離了石凳。

    他不再細吻她的眼睛,輕吻落在了她的唇。兩個人的吻上沾著些溫泉水。

    石凳上鋪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棉巾,棉巾盡數被淋濕淋透。俞嫣忽然望見自己微陷在濕棉巾裏的膝。當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跨坐在了薑崢的腿上。

    然後他又靠過來重新輕吻俞嫣的眼睛,然後是鼻梁,最後是唇上。

    薑崢曾經覺得黏黏糊糊不幹淨的唇齒抵吻,如今竟也日漸沉迷。

    俞嫣微抬著頭,睜開眼睛望向昏暗屋頂上蓄結的一顆顆水珠。每一刻水珠都沉甸甸,不知何時會墜落。她把眼睛閉上了,怕那水珠再墜落在她眼中。

    薑崢覆過來的手上好像捧了溫泉水。

    窗外樹枝上的知了也叫夠了,暫時歇一歇。日頭太曬,將風烤得微炙,蛐蛐兒也要找個陰涼,懶得張嘴哼唱。

    黑色的綢布遮擋著窗牖,將外麵的陽光以及外麵的一切都隔離,隔出一方氤氳濕漉的天地,一方隻有俞嫣和薑崢的天地。

    院子裏。

    退紅腳步匆匆地遠處過來,卻被竊藍攔在了門外。

    “什麽事?”竊藍壓低了聲音詢問。

    退紅望了一眼竊藍身後緊閉的房門,先小聲問:“郡主是睡了嗎?”再道:“懷荔公主的宮婢請小郡主過去。”

    “懷荔公主那應該沒什麽大事兒,等小郡主……”竊藍頓了頓,“睡醒了再說。”

    退紅詫異地瞥向她。忽見竊藍抿嘴笑了笑,然後拉著退紅到一旁去嘀嘀咕咕。

    浴室裏,俞嫣望著理石淺池裏麵積得越來越多的溫泉水,眸中卻慢慢浮現了一點困惑。

    “洗好了,”薑崢說,“我們該出去了。”

    俞嫣那絲困惑還來不及深思,便被薑崢打斷,她小聲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沒洗幹淨。”

    薑崢靠過去,親一親她的頭頂,低聲問:“哪裏沒洗幹淨?”

    俞嫣不吭聲了。片刻後,默默將手遞給他。

    “好。”薑崢眸底染上淺笑,“幫釀釀重新洗手。”

    俞嫣在他懷裏偏過臉,枕著他的肩,視線落在自己被薑崢捧在掌中的手。他修長的指握著胰塊,在她手背塗。

    他洗手總是很仔細,不管是以前給自己洗手,還是此時幫俞嫣洗手。

    默了默,俞嫣又小聲補充一句:“還有你的手。”

    “好。”薑崢望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後他握住俞嫣沾滿香胰沫沫的纖纖素手,讓她手上的泡沫往他自己的手上沾去。

    俞嫣枕著他的肩,安靜地望著浸在香胰沫子裏交握的兩隻手,又看著薑崢將他們交握的手放到水流下。

    水流衝刷,將他們十指相扣的兩隻手上的香胰泡沫慢慢衝去。

    “好了嗎?”薑崢用重新洗過手,弓起指背,輕輕刮一下俞嫣的臉頰。

    俞嫣輕哼了一聲,轉過臉去,躲在薑崢的懷裏。不去看他,也不動。反正……反正是他幫她洗澡。眼下她也不介意讓他幫著擦身和穿衣。

    薑崢將兩個人仔細收拾妥當。當他抱著俞嫣走出浴室,俞嫣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有點不適應刺眼的光。

    浴室裏的窗口被薑崢用黑色的綢布遮擋,裏麵昏暗。可是外間卻沒有遮擋窗口。窗扇甚至是開著的。熾白的夏時日光從開著的窗扇照進來,讓在浴室裏待了太久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

    俞嫣閉上眼睛躲避陽光的下一刻,卻突然抗著刺眼的日光,又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然後伸手去捂薑崢的眼睛——她覺得刺眼,他也會啊。

    薑崢抱著她往前走的腳步一頓,垂眸往下望。視線被遮,他隻能望見俞嫣覆過來的手心。

    俞嫣眨了眨眼,很快適應了外間耀眼的光線,這才一點點鬆開捂著薑崢眼睛的手。她的手移開,她的視線便對上了薑崢含著溫和淺笑望過來的目光。

    俞嫣鬼使神差地移開目光,小聲說:“放我下來。”

    薑崢這才抱著俞嫣繼續往前走,將人放在床榻上,繾聲:“時辰還早,睡一會兒我們再回家。”

    俞嫣遲疑了一下,才問:“那你呢?”

    薑崢俯下身來,手撐在俞嫣的身側,他去吻了一下俞嫣的眼睛,才解釋:“我要去我父親那裏一趟。過一會兒就回來,若回來得早些,釀釀還沒睡,就和釀釀一起躺一躺。若釀釀已經醒了,咱們就回家。”

    “哦……”俞嫣慢慢閉上眼睛。

    薑崢將窗扇關了一扇,才出去。

    俞嫣在薑崢走了之後,慢慢睜開眼睛。她望著門口的方向,眼底又浮現了困惑。

    他說要去找他父親。

    是了,今天發生了溫塔的事情,他應該還要處理些事情。

    他又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圓房這樣鄭重的事情,總不能在這樣的破地方,在我們的婚床上才合宜。”

    他說的應該是真話吧?

    明明是她覺得兩個人還不熟悉,有些尷尬和羞怯地想要推遲行房。可是今日……

    俞嫣蹙了眉,眼前浮現朦朧水霧裏薑崢的克製。當他真的做到聽從她的意思往後推遲,俞嫣又開始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正常嗎?

    或許,會不會一直以來並不是她一個人想推遲圓房這件事?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讓俞嫣嚇了一跳。緊接著,她整個人都有一點懵。她睜大眼睛,怔怔望著屋頂的目光有一點空。

    婆母對她說:“盲婚啞嫁的小夫妻不急著生兒育女,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頭一個月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圓房這回事不用急,新婚頭一個月內完成大禮就不遲。”

    然後婆母又欲言又止地說:“最好一個月內。有些老祖宗的講究,和新婚頭一個月婚床不能空的講究一樣。”

    俞嫣雙手交疊地搭在身前。她手指頭動了動,默默數了數日子。

    今天,是她和薑崢成婚的第二十四天。

    薑崢去見了父親,果不其然又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薑遠領兵打仗多年,早已習慣了沙場上氣勢洶洶的大嗓門,就算如今不在軍中也沒收斂太多。當薑崢離去,耳朵還在疼著。

    他回去接俞嫣。臨進門前,他不知俞嫣有沒有睡醒,放輕了腳步,同時也在眉宇間掛上淺笑,又變成曾經的溫潤模樣。

    俞嫣坐在床榻上。

    見了她,薑崢在父親那裏挨訓的壞心情緩解不少,眉眼間浮著的那層淺笑也更真些。他溫聲開口:“釀釀醒了。”

    俞嫣抬眼望過來,目光有一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