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她靠過去, 用軟唇輕碰一下薑崢的麵頰,便立刻半垂著眼睫退開。

    薑崢視線落在俞嫣的麵靨,瞧見她一垂眸間的新婚嬌羞。薑崢的視線下移, 落在俞嫣輕抿的小口。他應該這個時候去親吻她,在這個晨曦晴朗的初醒時——完成新婚夫婦理所應當該有的繾綣。

    可是俞嫣想要下床, 似乎並沒有同樣的想法。

    俞嫣往床外側輕挪,她以為薑崢也會下床, 可是他並沒有動作, 他的腿擋了她。

    “起了。”俞嫣錦被中的手,輕輕推了一下薑崢的腿示意著。

    薑崢低應一聲,卻拉住俞嫣的手腕, 將人帶著, 一起重新躺下去。他說:“再躺一躺。”

    倒下去時,俞嫣下意識想要用小臂去支撐,可被褥絲滑, 她的手肘打了滑,大半個身子猛地撞進薑崢的懷裏, 密不可分地緊緊貼著他胸膛。

    胸口的微疼都被俞嫣忽略了,她壓著聲線裏的慌, 說:“我得起來收拾了。”

    她手腕微掙, 薑崢放開她, 俞嫣便匆匆下了床,一連走了幾步,她才來得及輕揉被撞疼的胸口。

    聽著俞嫣的腳步聲遠去,薑崢也抬了手搭在自己的胸膛。他胸口可不疼, 卻餘一捧柔軟。

    兩個人先後去梳洗, 俞嫣先, 薑崢後。待薑崢收拾完回房,看見俞嫣坐在梳妝台前,正在描妝。她欠身,對鏡描眉,裹在她身上的紅裙服帖攏身,勾勒出玲瓏的腰線與桃臀。裙尾逶迤,人也逶迤。

    薑崢緩步走過去,立在俞嫣身後。從她身前的銅鏡望向她,鏡中露出她的半張雪柔嬌靨。

    薑崢望著鏡中的半張花容,欲意撩動,想補全晨時床幔後欠下的深吻。他將手搭在她的薄肩。

    俞嫣回眸而望,仰起的一張皎頰,比銅鏡中的半麵更讓人心生漣漪。

    薑崢的視線落在俞嫣的唇。她上了妝,描了鮮紅的口脂。

    薑崢眸色頓了頓,很快恢複尋常,柔聲誇讚:“釀釀真美。”

    隻是那個去親吻她的念頭,已然被薑崢打消。

    沒有哪個女郎會不喜歡直白的誇讚。俞嫣彎了彎唇。她放下眉筆,站起身來,說:“我收拾好了。”

    “好。”薑崢應聲,轉身去拿外衣。

    俞嫣立在一旁瞧著他穿好緋紅衣袍,她主動走過去幫他係窄袖上的細繩。她瞥一眼薑崢的腰間,道:“缺一塊玉佩,還沒選好嗎?”

    “選好了。”薑崢側首示意。

    俞嫣隨之而望,望見桌上的荷包,是她繡的那個荷包。她收了收心裏的那點小小開心,一本正經地說:“還是玉佩好些?”

    “沒有什麽美玉比得過妻子親手繡的荷包。”薑崢走過去,將那個荷包仔細地係懸在玉帶下。

    “有什麽好的,一點也不搭。”俞嫣口是心非地說著,終究是忍不住輕輕翹起了唇角。

    兩個人收拾妥當並肩往外走,人還沒走到府門外停著的馬車,先聽見了嚷嚷聲——薑嶸和宋臻又吵了起來,聽了侍女的稟,得知是兩個人晨時散步時直接在花園裏吵起來。

    薑崢皺眉,有些不滿這樣不成體統的行為。他對俞嫣道:“稍等我一會兒,我去看看。”

    俞嫣點頭,立在遊廊裏目送薑崢往花園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兩個人為什麽吵,這不太應當。她嫁過來的時日實在是太短,又病了一場,顯然還沒騰出手去了解府裏的事情。

    蘇嬤嬤壓低聲音開口:“郡主。今日進宮和往日不同,要仔細些。”

    俞嫣詫異,不解地望了她一眼。

    蘇嬤嬤仔細提點:“太後一向疼您,算您娘家人。可是六郎和皇後關係匪淺。早些年皇後喪子大病,大太太將六郎送進宮去相伴三個多月,才讓皇後從喪子的悲痛中緩過來。這話說了不應該,但實際上……皇後無子,頗有幾分將六郎視如己出的心意。您待皇後,當更尊敬些。”

    俞嫣像是聽見了秘聞一樣,她驚訝問:“六郎進宮陪伴皇後三個多月?我怎麽不知曉?”

    蘇嬤嬤慈善地笑笑,道:“那時候小郡主還沒出生呢。”

    俞嫣“哦”了一聲,望著正往這邊來的薑崢。

    晨時光曦柔和靜謐,灑落在薑崢緋衣肩頭。他好像踩著晨曦而來,而俞嫣逆著光,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來。在這一瞬間,俞嫣心裏忽然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若她早出生幾年就好了,說不定小時候就能在宮中見過他。也不知道小時候的他是不是會哭會笑,不像如今這般……隻會笑。

    薑崢已經走到了俞嫣麵前,微笑著:“走了。”

    俞嫣跟著他往外走登上馬車,不由好奇地問薑嶸和宋臻吵架的原因。

    “他們總是這樣,好的時候如膠似漆,鬧的時候不管不顧。”薑崢搖搖頭,顯然也是有些無語。

    俞嫣微微偏著頭瞧著薑崢。她不由去聯想——日後和薑崢吵架的情景。

    俞嫣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從小到大和家人吵架拌嘴不知多少回。可薑崢永遠溫柔寬和,似乎和他吵不起來。

    她想不出和薑崢吵架的情景。可是心裏又生出奇怪的滋味兒——若真的永遠不吵架,似乎也奇怪。

    馬車到了宮門前停下,不能入內。薑崢先下了馬車,然後抬手仔細將俞嫣扶下來。

    恢弘的宮門前還有些或正進宮門,或等候一側的朝臣。

    “青序。恭喜恭喜啊!”一個官老爺走過來,臉上帶著笑道喜。

    “喬大人。”薑崢往前迎了兩步,與之簡單地寒暄了兩句別過,帶著俞嫣繼續進宮去。

    兩個人往前走,踩著宮中四通八達的甬道。俞嫣仍舊琢磨著薑崢和剛剛那位喬大人的對話。

    那位喬大人年近不惑,卻是與薑崢同一屆的考生,也是那一年的狀元郎。俞嫣從剛剛兩個人的閑談得知,薑崢當初曾和他一起入翰林,不過當初薑崢在翰林沒待多久就被父親帶去了軍中,而那位喬大人如今早已出了翰林,步步高升前途似錦。

    喬大人向薑崢道新婚的喜。薑崢向他道高升的喜,喬大人語氣謙虛,言下之意似乎有薑崢相讓之謝。

    官場的人說話彎彎繞繞,俞嫣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會錯了意。

    薑崢瞥她一眼,知道她心中疑惑,主動道:“喬大人謙虛。”

    “真的隻是謙虛?”俞嫣好奇追問。

    薑崢沉默了片刻,似有顧慮。不過他最終還是如實相告:“那一年若高中,有可能會尚公主。”

    俞嫣微微睜大了眼睛,驚訝地往前邁出一步,雙手握住薑崢的手腕,追問:“你真的把狀元的位子讓出去的?”

    薑崢望一眼她那雙明燦瀲波的眸子,視線徐徐下移落在俞嫣握過來的手。

    俞嫣也反應過來了,宮中宮婢與內宦隨處可見,她立刻將手放下,又噙著幾分不好意思地假裝理了理裙擺。

    薑崢微微笑著,抓住她擺弄裙擺的手,握在了掌中。

    俞嫣輕輕去掙,換來的反而是薑崢長指的越發緊握。

    “喬大人也很有才學。”薑崢隻是這樣說。

    俞嫣可不願意再想什麽喬大人了。她先用眼角的餘光瞥一眼正好經過的一長隊宮婢,再偷偷看向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

    私下裏親密些尚且局促,這樣光明正大的相握似乎更讓她心中惴惴。

    俞嫣緩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心裏的情緒並不是惴惴不安,而是害羞的怦然。

    承認自己害羞,實在是需要勇氣。

    薑崢忽然道:“如果皇後問你這幾日是不是和我同食,你便說有。”

    俞嫣皺了下眉,不情願:“一定要撒謊嗎?”

    薑崢輕笑一聲,溫聲:“好,你不必撒謊,一切照實說即可。你覺得怎樣舒心就怎麽做。”

    俞嫣沉默了片刻,一開口問的已是別的問題:“哪個公主?”

    “什麽?”

    俞嫣蹙了下眉,才問:“如果當初你高中,要娶的公主是哪個?懷荔?懷湘?”

    薑崢沉默了片刻,才說:“懷珍。”

    俞嫣對懷珍公主並沒有太多印象了。隻記得懷珍公主五六年前便遠嫁了。

    俞嫣敏感地捕捉到薑崢回答前的短暫沉默,她沉聲:“你本不想說。”

    本就是風寒後微啞的嗓音,俞嫣聲線一放沉,更明顯。

    薑崢啞然失笑,微微用力地收攏長指握一握掌中那隻柔荑,用帶笑的溫柔口吻說:“我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她叫什麽了。”

    “哦,這樣。”俞嫣口氣尋常地應聲,且一本正經地點了下頭,然後她收回視線,目視前方地往前走。隻是,她的唇角終究是不由自主地輕翹。

    俞嫣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失儀,她微微抬高了下巴,用盡量隨意的口吻說:“公主尊貴,尚公主也沒什麽不好。”

    這想法估計隻是民間之眾所想。俞嫣心裏也明白,對於普通人來說尚公主很好,可對於家世背景複雜些的侯府勳貴,尚公主未必是好事。

    她本是隨口一說,想結束這個話題,不再說了。

    可是薑崢卻側過臉,含笑望過來,溫聲接話:“那樣就遇不到釀釀了。”

    俞嫣張了張嘴,好半天隻小聲嘀咕:“沒正經……”

    兩個人被引路帶去太後所住的福元宮,不過太後正在見客,暫時不能召見他們。兩個人被林公公請去捧雪閣暫歇。

    捧雪閣是太後單獨辟出來留給俞嫣的地方。雖說俞嫣並沒有在宮中住過幾次,可每次遇到壞天氣,太後舍不得她折騰,就會讓她留宿福元宮,後來幹脆辟了這麽個小地方留給她。十幾年來,俞嫣也不過留宿過十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