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俞嫣呆了呆,捏著喜被的手指頭用力攥了一下,再鬆開,緩緩挪過去,放進薑崢伸過來的掌心。

    他的手上還是有一點涼。俞嫣纖指僵僵地搭在他掌中。她有些不敢去看薑崢,目光落在兩個人交疊在一起的手。

    薑崢沒什麽動作,眸色溫和地凝視著躺在他掌中的這隻手,過了一陣子,他才慢慢長指收攏,將女兒家的細軟柔荑逐漸握在掌中,力道再一點一點加重,仔細地感受著些什麽。

    手上被禁錮包裹的感覺讓俞嫣心頭怦怦跳著,很是慌亂。可是在這種慌亂之餘,俞嫣又隱約品出了一絲奇怪。

    然而俞嫣還沒來得及多想,薑崢忽然用力一拉,便輕易將俞嫣拉過來,讓她徹底撞進他的懷裏。

    男子堅硬的胸膛相抵,讓俞嫣大腦空白了一息。頃刻間,俞嫣的臉頰也紅了個徹底。不管什麽時候都腰杆挺直的俞嫣,第一次將脊背一點一點弓起來,想將前胸藏起來,而不是這樣緊貼著他。

    感受到懷裏人的抵觸,薑崢的另一隻手撐在了俞嫣的後腰,他慢條斯理地問:“不可以嗎?”

    聽見耳畔薑崢的話,俞嫣脊背一點點向後縮弓的動作停下來。她輕輕咬了下唇,重新將腰身挺直。

    “可以。”簡單的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低軟的聲線下藏著拋頭顱灑熱血的決然大無畏。

    頓了頓,俞嫣再狠心補一句:“你、你要是想繼續也可以。”

    耳畔傳來薑崢很淺的一聲笑。

    “青序。”他說。

    俞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不喜歡她用“你”來稱呼他。她重新小聲喚他的小字:“青序……”

    “對。青序。”薑崢說話似乎永遠這樣慢悠悠,若像此時這樣再壓低幾分音量,飄進耳畔更有幾分縹緲山霧的韻味。

    緊接著,俞嫣感覺到薑崢的麵頰靠過來,緊貼著她的頸側。他的鼻尖若有似無擦過她的雪頸,淡淡的氣息拂過來。

    俞嫣搭放在一旁的手,悄無聲息地攥緊了。

    許是因為沒有人看見了,薑崢眉眼間如四月春風的淺笑淡去不少。他垂眸,視線落在懷裏的人後脊。他那雙眼睛沒有笑時,變得冷了許多。此時,他涼沉的眸中多了幾許思量與試探。

    對,他在試探。

    他在試探自己對懷裏這個女人的承受度。

    想爬床的髒婢可以隨意扔殺,可是懷裏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

    是他自己挑中的妻子。

    還行,沒有感覺到厭惡。暫時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薑崢低頭,將微涼的唇,隔著俞嫣身上輕紗寢衣,落在她的肩頭。

    俞嫣細軟的肩立刻僵縮了一下。

    薑崢已經放開了她,又是一副溫潤含笑的眉眼望著她。他說:“我們睡吧。釀釀。”

    俞嫣紅著臉,不敢去看他那雙仿若浸著佳釀的眸。她匆匆忙忙地側轉過身去,整理了喜枕和喜被,便躺了下來。她很想背轉過身去,理智又覺得那樣不好,便平躺著,雙手交疊地搭在身前。

    她將眼睛閉上,異常靈敏的耳朵聽著薑崢在她身邊躺下來。

    夜,是那樣的寧靜。

    可是俞嫣一點睡意也沒有。縱使她昨天晚上熬了夜,明顯睡眠不足。

    平生第一次,和一個男子同榻而眠。而這個男子除去是她夫君的身份,也是她今日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

    太多的情緒聚在俞嫣的心頭讓她一點睡意也沒有。她連翻身也不想,擔心影響身邊人睡去。她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躺在喜床上。時間在她腦海中已經沒有了概念,她實在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睡不著嗎?”薑崢忽然開口。

    俞嫣不吭聲,仍舊一動不動,假裝自己睡著了。

    緊接著,她感覺到身邊的人有了動作。

    他要幹什麽?俞嫣忽然緊張起來。可她在裝睡呢,她不能睜開眼睛去看。

    哦……原來是給她蓋了蓋被子。

    是了,他若想幹什麽,之前便幹了,也不會拖到現在。俞嫣啊俞嫣,不要那麽小人之心行不行。這個人,分明還算體貼。

    俞嫣逐漸安慰了自己,略放鬆之後,這才稍微有了點睡意。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睡前喝掉了一整杯的水,她還沒睡著呢,忽然想去淨室。

    俞嫣白著小臉忍了一會兒,終究是妥協地睜開眼睛。她偏過臉,望向睡在身側的人。

    隔著鴛鴦床幔,外麵成雙的喜燭光影照進來,照在薑崢無可挑剔的五官。俞嫣莫名覺得睡著了的薑崢,眉眼太冷。

    這個人,是她的夫君。

    也就隻有他睡著了時,俞嫣才敢這樣打量著他。

    可是俞嫣很快就不能打量著薑崢了。她犯難地想著該怎樣下榻又不吵醒他。

    從薑崢身上跨過去?俞嫣自然是不願的。她輕手輕腳地挪到床尾,再小心翼翼地下去。寢鞋擺在床榻正中的地方,她隻好隻著綾襪,走過去穿鞋。

    她踮著腳尖往外走,並沒有看見薑崢在她身後睜開眼睛。薑崢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踩著寢鞋的一雙小足上。寢鞋沒有好好穿在她的小腳上,足跟將鞋後踩得癟塌。隨著她踮著腳往外走的動作,小巧圓潤的足跟一下又一下離開鞋子再落下。

    今晚是大婚之夜,在外麵候著等吩咐的可不止石綠。春絨也帶著侍女候著,候著房中人叫水。

    可是直到下半夜,新房裏都沒有什麽響動。春絨臉色平靜,石綠卻有點坐不住替俞嫣擔心。

    好不容易聽見點細微響動,石綠立刻抬起頭,仔細去聽。

    春絨比石綠更了解府中的布置,她輕聲說:“當是主子夜間去淨室。”

    石綠亦對春絨笑了笑,隻是她那顆心卻徹底涼了下去。

    當俞嫣從淨室回來,她動作輕柔地開門再關門,恨不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釀釀,我在這裏。”薑崢忽然開口。

    俞嫣嚇了一跳,立刻轉過身,看見薑崢正斜倚著門旁不遠處的方桌,手裏握著一隻瓷杯。

    “是我把你吵醒了嗎?”俞嫣問。

    “沒有。渴。”薑崢微抬手,手中握著瓷杯。

    俞嫣點點頭,朝床榻走去。經過薑崢身側的時候,薑崢的手忽鬆,瓷杯從他手中掉下去。

    清脆的一聲炸裂響動,瓷片濺射,水亦是。嚇了俞嫣一跳,也驚到了院子裏候著不能睡的下人。

    俞嫣離薑崢有一些距離,摔碎的瓷片離她尚遠,可是杯子裏的水卻濺了一些在她的鞋麵上。

    “有沒有傷到?”薑崢一邊問著,一邊朝俞嫣走過來。

    “沒有……”俞嫣話音尚未落下,人已經被薑崢打橫抱了起來。

    俞嫣心跳迅速地快起來,身體緊繃的同時,已下意識地因怕摔而抬手攀在薑崢的肩。

    俞嫣看見自己的衣袖,紅色的輕紗下雪膚無所遮。她的指尖兒輕顫了一下。

    幸好,到床榻的距離並不遠。

    薑崢很快將俞嫣放了下來,他彎腰,握住俞嫣的腳踝,將她的鞋脫下。

    俞嫣縮了縮腿,想將腿縮回床榻上,可是薑崢仍未鬆手。

    “襪子濕了。”他說。

    說著,薑崢解開了俞嫣踝側的襪帶,將鬆垮的襪子從她足上扯下來。一隻雪足乖乖地落入他的掌中。

    “沒有弄濕。”俞嫣蹙著眉辯解。有點不高興襪子被他扯了去。赤著的小足落在外麵,落在他的掌中,那種被冒犯的情緒又從俞嫣心裏冒了出來。

    薑崢視線落在掌中足,多停留了兩息,又去解她另外一隻足上的綾襪。襪子落了地,薑崢中指沿著俞嫣的足跟朝前緩緩地滑過,慢悠悠地穿過她的整個足心,直至小巧的腳趾。

    “你幹什麽?”俞嫣紅著臉,微抬著下巴,下意識地拿出帶著惱意的斥責語氣。

    薑崢含笑望過來。對上他的溫柔眼,俞嫣一怔,忽然覺得是自己反應大了些。她魚兒一樣地從薑崢掌中逃開,鑽進大紅的錦被裏。

    薑崢起身,走到門口喚人進來打掃地上的水漬和碎片。而他自己,則是去了淨室去洗手。

    兩個侍女頭也不敢抬地打掃收拾,隻看出去的時候,實在壓不住好奇心,望了床榻一眼。可惜床幔垂著,看不清裏麵的情景。

    薑崢在銅盆中反反複複地洗手,水麵映出他麵無表情的雋逸五官。他拿了棉帕仔細拭去手上的水痕。倒水聲隱藏了他隨口輕聲的兩個字——

    “麻煩。”

    薑崢回去的時候,看見俞嫣麵朝床榻裏側側躺著。他上了榻,將搭在她身上的錦被往上提了提。

    快天亮時,俞嫣才勉強睡著。雖睡著了,她也一直沒有睡踏實。明明知道睡在身後的人是她的夫君,可是睡夢裏卻始終覺得在與野獸共眠,沒有一時覺得安心。

    清晨薑崢起身時,俞嫣立刻醒了過來,跟著坐起身。她的眼睛不由落在薑崢的身上,他正將床頭那一側的床幔懸掛起來。薑崢顯然並不想管另一扇床幔,掛完這一側,便轉頭望向俞嫣。

    “夫人昨晚沒睡好。”他說。

    “挺好的啊。”俞嫣抬著小下巴反駁。

    薑崢笑笑,溫潤的語調勸慰著:“日子久了,會更習慣的。”

    聽見外麵的腳步聲,知道侍女快進來伺候。俞嫣抿了抿,把想嗆嘴的話忍回去。

    薑崢卻忽然朝俞嫣走過一步,俯下身來。

    俞嫣不知他要做什麽,驚訝地略睜大了眼睛望著他,視線順著薑崢探過來的手而走,落在自己的肩上。薑崢捏著她的衣領,將她滑下去的領口拉好。

    俞嫣呆了呆,竟是不知何時輕紗寢衣的一側滑下去,將左側大片的肩臂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