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看著痛哭不止的女兒, 江黎平生第一次覺得很無力。

    他這一生事事謀算,至高無上的皇位也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從無任何東西可以阻礙他。

    但江黎不明白, 柔柔已是大啟最尊貴的公主,明明可以安穩無虞地度過一生,為何卻耽於情愛,對範明真這個無能書生情深至此, 哪怕今日被他欺辱傷害也絲毫不改。

    江黎以為自己已經給了女兒想要的,讓她不必再像兒時那般羨慕江殊瀾被眾人簇擁。

    但江黎此時才發現, 或許他一直都忽略了什麽。

    他可能是稱職的皇帝, 卻並非一個好父親。

    江黎扔下手裏的劍,聲音蒼老而沙啞道:“叫張太醫來給公主診傷。”

    “先把範明真綁起來。”

    若今日之事當真與江殊瀾有關, 她與範明真都得死。

    柔柔對江殊瀾的恨意無解, 留她在一日,柔柔的執念便難除。或許他早該為柔柔鏟除這個心結。

    但柔柔此時情緒不穩,範明真的命還得暫留。

    江黎眼神陰沉地瞥過範明真。

    他比江殊瀾更該死。

    若非他的蠱惑,乖巧懂事的柔柔絕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張太醫為雲月公主診完脈開好藥方, 又準備了能塗抹大多數傷處的藥膏。

    但他思慮良久, 還是如實稟報皇上與皇後:

    “那幾處咬痕深入血肉,即便恢複, 恐也會留下淺淡的疤痕。”

    就連臉上、脖頸上都有,這些地方的傷疤都不易徹底消除。

    “本宮命你必須把公主身上所有的傷都治好, 不能留下絲毫痕跡,否則你也不必活了。”

    皇後終於忍不住厲聲道。

    一國公主怎能在如此明顯的地方留下傷痕,還是一個卑賤的男人的齒痕。

    這是莫大的恥辱。

    甫一想起柔柔遍體鱗傷的模樣, 皇後恨不能立時將範明真與江殊瀾千刀萬剮。

    皇帝卻仍像平日一樣理智, 不僅留了範明真一命, 到現在也還未命人去捉拿江殊瀾。

    幾十年來,他永遠把權力與名聲放在首位,但皇後隻想讓自己的孩子們平安。

    她擅用毒,知內在醫理,對治療外傷卻不算精通。

    張太醫無法承諾什麽,隻能跪下請罪:

    “微臣無能,求皇後娘娘恕罪。”

    “好了,冷靜一點,別忘了你是皇後。”皇帝沉聲道。

    “可是柔柔她……”

    “術業有專攻,一切交給太醫便是。”

    皇帝轉而問張太醫:“事無絕對,可還有別的法子?”

    張太醫頓了頓,如實道:

    “唯陽公主兒時曾受過一次傷,在手臂上留有疤痕。當時有位名叫林岱的遊醫獻了能祛疤療愈的藥,確有奇效。”

    “這位遊醫此時在何處?”皇後連忙追問道。

    “回娘娘,林岱四處遊曆,恐難尋蹤跡。”

    “那當初他獻的藥可還有剩下?或者你能否仿製?”

    張太醫搖了搖頭,“微臣曾數次嚐試,隻是沒有確切藥方,藥效終究有限。”

    “但那藥,或許唯陽公主手裏還有。”

    張太醫記得,那時得知他想研究藥中所用材料,林岱曾重新送過幾瓶藥給公主用。

    按他後來的診療情況來看,公主手臂上的疤痕去除後,藥膏應還有剩的。

    皇帝思忖片刻,吩咐道:“去請唯陽公主過來。”

    皇後眉間緊蹙,心底已極盡失望。

    他竟用的“請”這個字眼。

    他便當真絲毫不在意柔柔的感受嗎?

    皇後的手緊緊攥著,指甲深陷掌心。

    當初助他登上了這皇位,究竟是對是錯。

    付出了那麽多,難道她還要如此委屈自己的女兒嗎?

    “張太醫,你幫範大人也看看吧。”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柔忽然虛弱道。

    “柔柔!都什麽時候了,你竟還關心他?”皇後恨鐵不成鋼道。

    “這……”張太醫有些猶豫。

    雲月公主身上的傷從何而來他心知肚明。皇上未發令,張太醫無論如何也不敢去幫範明真診治。

    “弄清楚他是怎麽回事。”皇帝出聲道。

    範明真的命不重要。但下藥一事總還是要查的,能借此處置了江殊瀾也好。

    “遵命。”張太醫拱手道。

    見範明真狀若癲狂,形似發.情失控的牲畜,張太醫也是一驚。

    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失去理智到如此地步。

    診明他此時的情況後,張太醫向皇上稟明:

    “範大人所中的藥應是西域異國的‘春日露’,分量不少,且……且春日露無解藥,隻能等春毒耗盡或失效。”

    “耗盡與失效有何區別?”皇帝問。

    “此分量的春日露用在男子身上,這兩種情況都不會致死。但若要耗盡則需與人歡好,若施針以致春毒失效,範大人的身體也許會受損。”

    “那便施針讓他早點清醒過來,朕有事要問他。”

    “遵命。”

    江柔默默垂淚,心底的自責與恨意翻湧不止。

    她從未想過那杯茶會被範明真喝下,也不忍讓範明真的身體因此受到任何影響。

    她已承受不住了,但若要讓別的女子替範明真解藥性,她也不願。

    *

    內侍找來時,江殊瀾與臨清筠已回了禦花園內,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閑適地聊天。

    此時他們是整座皇宮內最悠閑的人。

    禦花園裏的其他人都知道雲月公主的寢宮那邊出了大事,皇上與皇後才遲遲未到。

    未得令,眾人都隻能待在禦花園,心不在焉地繼續著表麵平靜的春景宴。

    見皇上身邊的內侍來請唯陽公主,在場所有人心裏都不斷萌生出各種揣測來。

    “行,帶路吧。”江殊瀾隨意道。

    臨清筠隨她一同起身,但內侍伸手欲攔:“臨將軍,陛下隻召見了公主一人。”

    “皇上是讓你來抓本宮的?”江殊瀾聲音清冷道。

    “這……”

    “別多事,走吧。”江殊瀾不耐道。

    臨清筠無聲與江殊瀾並肩。

    江殊瀾沒不讓他跟著,他便不會從江殊瀾身邊離開。

    到江柔的寢宮時,江殊瀾不動聲色地多看了兩眼寢殿外那些漆黑殘破的燃燒痕跡。

    看著像是人為縱火。

    隻是不知道是誰,竟做了這種好事。

    江殊瀾讓範明真喝下了那杯茶,這把火倒是讓江柔與範明真的事直接被眾人撞破。

    為了保全範明真,江柔原本可能會忍氣吞聲,把此事遮掩下來。但皇帝與皇後得知了他對江柔做的事,範明真應是活不長了。

    江殊瀾與臨清筠一起進了正殿,發現皇帝正坐在上首等他們,偌大的殿內並無其他人。

    氣氛有些古怪。

    “臨將軍也來了?你們先坐吧。”皇帝開口道,態度裏是一貫的寬和與親善。

    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見江殊瀾和臨清筠在相鄰的椅子上坐下,皇帝的手指不自覺在桌麵輕點了兩下。

    他隱去前因,隻和江殊瀾說寢宮走水,江柔受了些小傷,可能會留下疤痕。

    “瀾瀾可還有當年林岱留給你的藥膏?”

    “應還有,我讓人把藥送來。隻是不知過了這麽多年,藥是否還有效。”江殊瀾如實道。

    “無妨,可以拿來給張太醫看看,朕也會派人四處搜尋林岱的蹤跡。”

    臨清筠知道皇帝想要的那種藥膏。

    林老先生也曾把那藥膏拿給他用過,這麽多年來臨清筠受過很多傷卻沒留下任何疤痕,便是因為那藥膏。

    此次他帶傷回京,林謹也給他用過類似的藥,對治外傷有奇效。

    皇帝已經到了要找這種藥的地步,看來江柔傷得不輕。

    隻是可惜,這把火沒能把範明真與江柔燒死。

    應讓人給林老先生傳信,讓他暫緩回京的步伐,以免卷入這些宮廷秘聞中,難以抽身。

    臨清筠暗自思忖道。

    皇帝沉默須臾,隱晦道:“瀾瀾,範明真方才說,他被人下了藥。你可知此事內情?”

    江殊瀾麵露疑惑道:“是嗎?”

    “他中了什麽藥?”

    為了柔柔的名聲,皇帝沒有明言,隻說:“太醫還未診明具體是何藥,但的確有被人下藥的跡象。”

    “有我應該知道的什麽內情嗎?”江殊瀾反問道。

    皇帝沉默幾息,平靜道:“範明真說是你故意設計,在茶裏給他下了藥。”

    他已經派人查過,江殊瀾的確曾讓範明真喝下過一杯茶,這是他們今日唯一的交集。

    江殊瀾臉上露出淺淡的笑意,“這位範大人倒也不是第一次攀扯我了。”

    按林謹說的,範明真應還未從春日露的藥性中清醒過來。那應是江柔咬定此事與江殊瀾有關。

    皇帝倒是話裏話外都把江柔排除在一邊,絲毫沒讓她沾染這件事。

    江殊瀾假作不知江柔與範明真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直言道:

    “我今日的確賞了杯茶給範大人,卻也是當著眾人的麵,並未暗中動過什麽手腳。”

    “皇上若是有疑慮,可以派人去查那茶杯,應還在禦花園內。”

    她的話音剛落,皇後便帶著人徑直走了進來,冷聲道:“本宮已經派人去查過了。”

    柔柔渾身是傷地還躺在床榻上,她不會讓江殊瀾好過。

    “人證物證皆在,你還要嘴硬嗎?”

    江殊瀾溫和地笑了笑,語氣自然道:“不知娘娘查到了什麽?”

    皇後冷哼一聲,朝皇帝行了一禮後對跟著她進正殿的人說:

    “你們把方才告訴本宮的話再說一遍。”

    一名內侍先跪下道:“奴才已將範大人用過的那隻茶杯帶回,張太醫看過後,確認其中還有那藥的殘留。”

    他旁邊的宮女也顫聲說:“奴婢是尚食局的宮女,春景宴之前曾目睹公主的貼身侍女進過茶水司,又神色緊張地離開了。”

    見江殊瀾麵色猶豫,皇後以為自己抓住了她的痛點,乘勝追擊,立即側首對皇帝說:

    “唯陽公主竟在宮中做這些上不得台麵的狠毒事,還望陛下嚴懲不貸。”

    皇帝沉默不語,神情間似有不忍,溫聲問江殊瀾:

    “瀾瀾,你為何要做此事?”

    “可是因為範明真悔婚,你懷恨在心?”

    江殊瀾眉間蹙痕漸深,正色道:“皇上,我與範明真從無婚約,他又如何悔婚呢?”

    “當年先帝不是為你們賜過婚?”皇帝問。

    “那他可能拿出任何憑證來?”

    “那道賜婚的聖旨似乎在你那兒。”

    旁人也許不清楚,江黎卻知道先帝隻下了一道賜婚聖旨,當著範明真的麵給了江殊瀾。

    當時江黎也在一旁。

    江殊瀾輕聲笑了笑,“我從未見過與範明真的賜婚聖旨。”

    知江殊瀾不願承認這樁婚事,皇帝不與她作口舌之爭。

    “那你為何要給他下藥?”

    “皇上似是已經認定此事是我做的了?”江殊瀾垂眸,低聲道。

    似是有說不出的委屈與難過。

    皇帝以為她不願承認,問:“物證與人證齊全,你還欲如何爭辯?”

    江殊瀾朝那位宮女抬了抬下巴,問她:“你當真見過本宮的貼身侍女去尚食局?”

    那名宮女立馬搖了搖頭。

    “混賬!你這便要改口欺君嗎?”

    皇後怒而質問道。

    宮女誠惶誠恐道:“奴婢不敢。”

    “奴婢的確未曾見過唯陽公主的侍女,今日去尚食局的,是雲月公主的貼身侍女紅丹。”

    “她的妹妹紅蕊也是尚食局宮女,所以奴婢對她有印象。”

    皇後臉色驟變,起身厲聲道:“你竟敢攀誣雲月公主?”

    皇帝沉聲提醒道:“皇後失態了。”

    皇後陰沉著臉重新坐下。

    她實在很難像皇帝一樣保持冷靜。

    柔柔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如珠如寶地寵著長大,現在卻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皇後方才聽這宮女說見過公主的貼身侍女,下意識以為是江殊瀾身邊的葉嬤嬤,禦花園的人也說她曾離開過。

    隻要一想到柔柔如今的模樣都是江殊瀾害的,皇後就恨不得將那些傷痛千百倍地施加在她身上。

    “來人,去把紅丹找來。”皇帝命令道。

    江殊瀾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出鬧劇,很好奇最後會如何收場。

    她已經能確定,這名尚食局的宮女,應就是告知邢愈那杯茶有問題的人。

    片刻之後,有內侍慌慌張張地來報:“回陛下,紅丹已經……已經死了。”

    “怎麽死的?”

    “匕首割喉,一刀斃命。”

    那便不是畏罪自殺。

    “屍體在何處?”

    “西邊的偏殿內。”

    皇帝的眼神在江殊瀾與臨清筠之間逡巡,無聲的質疑慢慢被他掩在平靜的神色之下。

    這恐怕是個局。

    “紅丹是柔柔的人,她與範明真無冤無仇,不可能給他下藥。”

    皇後竭力平息自己內心的怒火,盯著江殊瀾道:

    “反倒是你,是否早因範明真悔婚一事在心裏生了怨恨,尋著機會便想報複他?”

    “不僅下了藥,還想栽贓給柔柔?你以為殺了紅丹,便可以死無對證了嗎?”

    “皇後娘娘,我方才說過了,我與範明真之間並無婚約。”

    “而這藥,紅丹到底是下給範明真的,還是為別的什麽人準備的,似乎也還說不準。”

    江殊瀾意有所指道:“若我沒有臨時起意把那杯茶賞給範明真,此時喝下那藥的,恐怕就是我了。”

    “紅丹的死,倒更像是滅口。”

    “你胡說!”

    皇後氣急,再不想忍耐,大步向前靠近江殊瀾,朝她高高抬起手臂。

    但在她的巴掌落下之前,臨清筠便攔下了她的手。

    “皇後請三思。”臨清筠平靜道。

    “臨清筠!你竟敢以下犯上?誰給你的膽子?”

    臨清筠鬆開她的手腕,淡聲道:

    “若是唯陽公主臉上帶著指印離開這座宮殿,恐怕有關今日之事的各種猜測會再也無法遮掩。”

    “聽說方才有近十名參與滅火的太監與侍衛被杖斃,不知他們犯了什麽事?”

    “難道也是給範大人下藥嗎?”

    皇帝的眸色驟然深沉。

    臨清筠不該知道這件事,自己身邊竟藏有他的眼線。

    而臨清筠竟並不作任何遮掩,似是並不擔心他知道。

    江殊瀾漫不經心地開口:“皇後如此信任與維護範明真,倒像是真把他當江柔的駙馬看待了。”

    “既然如此,又為何非要說他與我有婚約呢?莫非江柔性子特殊,偏喜歡擔‘奪人婚事’的名聲嗎?”

    “你住嘴!本宮不允許你詆毀柔柔!”

    “好了,此事還需詳查,都不要魯莽地下定論。”

    皇帝出聲道。

    他已確定江殊瀾與臨清筠都是有備而來,恐怕不能簡單憑目前的證據處置她。

    看來茶裏的藥並非出自江殊瀾之手,但如今的場麵應是她一手促成。可若硬要拉扯,事情恐怕會落到柔柔身上。

    是以這件事不能鬧大。

    他也不得不考慮江殊瀾與臨清筠手裏的兵符。

    若是他加在江殊瀾身上的罪名站不住腳,他便會落於下乘,到時若是他們要反,他恐反而會不得人心。

    “是應詳查。”

    江殊瀾一字一句認真道:“無人能證明我對範明真懷恨在心,倒是江柔,不僅曾抓走我的侍衛,以私刑處死我的侍女,還帶人圍困過唯陽公主府。”

    江柔做過的這些事,今日都成了她容不下江殊瀾的證據。

    “我也很想知道,那杯茶裏的毒,究竟是為誰準備的。雖不知範大人到底被人下了什麽藥,但說不定我還得謝他為我擋過一劫。”

    話音落下,江殊瀾便轉身欲離開。

    但步出正殿之前,江殊瀾似是想起了什麽,又道:

    “既然皇後娘娘已因範大人的遭遇懷疑我,想必從我府上出來的藥您更無法放心給江柔用。”

    “所以您還是找林老先生重新尋那藥膏吧。無論是給朝廷官員下藥的罪名,還是謀害公主的罪名,我都擔不起。”

    臨清筠跟在江殊瀾身後,步伐平穩地離開。

    江黎看著他們的背影,對女兒的心疼已逐漸被心底的危機感蓋過。

    這兩個人不僅正麵與皇後起衝突,還無視他的存在,徑直離開了,那下一步呢?

    是不是就該起兵反他了?

    皇後見他無動於衷,竟就這麽放走了江殊瀾,心裏鈍痛不已。

    “江黎,將你女兒害成如今模樣的人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你還在出神想些什麽?”

    “皇權?兵權?還是你仁義賢君的好名聲?”

    “皇後,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皇帝皺眉道。

    “我不知道!”皇後聲淚俱下。

    “我隻知道,我的女兒,我的柔柔,她現在很疼啊。”

    “她自幼最怕疼了……”

    江殊瀾與臨清筠都能聽見正殿內皇後的哀痛質問。

    她停住腳步,側首看向臨清筠,“至親受傷時,原來他們也會覺得疼呢。”

    藥得對症才有用,刀自然也該往最疼的地方紮。

    臨清筠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溫柔道:“那下次讓他們更疼一些。”

    “我已經開始期待了。”江殊瀾笑靨如花道。

    兩人都語氣輕鬆,像隻是在討論明日該去何處賞花踏青般。

    作者有話說:

    這章主走劇情,但已經在腦子裏把他倆下次卿卿我我的場景想好了(指文案宮宴後假山裏

    感謝為瀾瀾和小臨

    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1還是0、誒嘿得囊達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frankkkkk 10瓶;鯨落大海 3瓶;刺槐 2瓶;Valise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