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三合一 小紅包
  第三十二章 、三合一 小紅包

    江殊瀾輕聲問他:“是不是被紀懷光勸酒了?”

    離了戰場後臨清筠雖性子溫和, 但在軍中仍很有威望。今日來獵場的那些將士裏,恐怕隻有紀懷光敢做這種事了。

    臨清筠微微頷首,聲音輕啞:“喝了一些。”

    “是不是覺得不舒服?”

    “還好, ”臨清筠頓了頓,“有一點。”

    江殊瀾記得前世時臨清筠的酒量也不好。

    他們成婚那日,臨清筠被紀懷光灌醉後回到臥房裏,抱著江殊瀾就不願鬆手。

    他喝了酒很安靜, 悶悶地一言不發,隻是會忍不住抱她、吻她, 無論她做什麽都寸步不離地跟著。

    第二日江殊瀾問起, 紀懷光說臨清筠其實沒喝多少,她才知道他的酒量很差。

    臨清筠此時隻是比平日裏沉默了些, 沒有很明顯的醉意, 也沒有在人前做什麽逾距的事,連平日裏的矜貴儀態都無明顯變化。

    他應該不算醉得很深,身上的酒氣許是和暢飲的將士們待在一起時沾染上的。

    可惜了。

    其實江殊瀾更想看他借著酒意做些什麽平日裏不會做的事。

    前世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住,即便是新婚之夜他也隻是不斷吻她, 再去衝了幾回冷水, 什麽都沒舍得做。

    “我送你去休息好不好?”江殊瀾柔聲問他。

    “嗯。”

    “殿下,要給將軍端碗醒酒湯來嗎?”一旁的葉嬤嬤問。

    葉嬤嬤提醒道:“將軍身上的酒香應來自軍中人常飲的‘風行馬上’, 這酒很烈,後勁不小。”

    江殊瀾不自覺地想:那他也許過會兒就醉了?

    “把端醒酒湯送到我帳中吧。”

    “好。”

    看著殿下和將軍, 葉嬤嬤欲言又止。

    今日營地裏人多眼雜,殿下若是直接把將軍帶進公主帳,不知旁人會作何猜想……

    但江殊瀾其實並不在意他人的目光。除了臨清筠去將士們那邊時, 今日兩人從未離開過彼此的視線。

    經過午膳時在帳中的事, 江殊瀾更想讓人人都知道她和臨清筠關係親近。

    若皇帝執意要讓江殊瀾去和親, 不待她做什麽,北武國那邊應該首先就不會同意。

    使臣和皇子都目睹了她和臨清筠之間的相處,總不至於上趕著讓北武國皇室徹底失了顏麵?

    漆黑夜幕下,眾人的好奇心也如正在燃燒的篝火般,在看見唯陽公主和臨將軍牽著手一同離開時燒得最烈。

    或隱晦或明目張膽的目光緊緊綴著兩人的身影,見他們朝著營地東麵的公主帳走去,議論漸起。

    “公主和將軍這是……”

    “不可說,不可說。”

    “看來今日李風說的話雖難聽了些,但也有幾分真。”

    “你們還提他?李風剛說完唯陽公主的不是,腿就摔斷了,有些玄乎。”

    “是吧?聽說前幾年有人酒後胡言,說是唯陽公主妨礙了先帝與先皇後的命格,用詞極盡下流僭越,他第二日就被債主割掉了舌頭。”

    “越說越離譜了,巧合吧……”

    “這巧合落你身上你怕不怕?”

    “別說了別說了!太子過來了!”

    太子麵沉如水,走近後問這些世家子弟:“今日李風到底因何落馬?”

    李風是左相獨子,如今摔斷了腿留下殘疾,他若不給左相一個說法,恐怕在朝中的助力會損失大半。

    立時有人開始和他還原今晨的混亂場景。

    *

    踏著微涼如水的夜色,臨清筠全部注意力都凝在自己右手上。

    臨清筠沒想到江殊瀾會當著眾人的麵主動牽他。

    兩人獨處時江殊瀾喜歡與他親近,常會找他討抱或是主動踮起腳親他。

    但在人前時,江殊瀾雖一直待在他身邊,也隻會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悄悄在他手心作亂寫些什麽,再無其他。

    還未等他再往下想,江殊瀾溫軟的聲音便響起:“是不是在疑惑,為什麽我會牽你?”

    方才把手放進他掌心時,江殊瀾明顯感覺到他動作凝滯了一瞬,才回握住她的手。

    “嗯。”

    江殊瀾踩過月光下的樹影,輕輕晃了晃兩人緊握的手,語帶笑意:“因為我要讓他們都知道,臨將軍是我的人。”

    “你今天這身太好看了,我怕有人打你主意。”

    今日大啟最優秀的好男兒都在京郊獵場,雖不能去圍獵,但還是有不少名門貴女被請來。初春時節也是適齡男女們互生情愫的好時候。

    臨清筠離京三年,回來後還是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穿這套玄色騎裝的模樣不僅一直被江殊瀾記在腦海裏,也引了不少嬌美的妙齡女子目光流連。

    臨清筠沉默須臾,“是你的人。”

    江殊瀾心裏一頓。

    她不止一次說過這種話。

    重活一世她不願在臨清筠麵前掩藏什麽,恨不能能讓臨清筠時時刻刻都記得她心悅他。

    但這是臨清筠第一次給她回應。

    鬼使神差地,江殊瀾順著問:“誰是我的人?”

    “臨清筠。”他溫和道。

    江殊瀾微怔,很快側首看向臨清筠,發現平日裏走路時習慣目視前方的人,此時正專注地看著自己。

    眼神比月光與晚風還要溫柔。

    江殊瀾停住腳步,臨清筠也隨之停下。

    “怎麽了?”他問。

    “臨將軍,你是不是……有心悅之人了?”

    接他回城那日,江殊瀾也曾問過他這個問題,當時臨清筠很幹脆地否認了。

    兩人越來越親近,相處間已無距離,但臨清筠從未挑明過什麽。

    每回江殊瀾說起自己對他的在意,臨清筠總是溫和地笑著,聽著,不曾回應。

    臨清筠目光柔和地看著江殊瀾,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心悅之人嗎?”

    “有的。”

    “是誰?”江殊瀾忙追問。

    “她正緊張地牽著我的手,期待又忐忑地望著我。”

    “瀾瀾,我心悅你。”臨清筠一字字認真說道。

    江殊瀾心頭微顫。

    “你是不是……醉了?”

    不然怎麽會用這麽深情滾燙的眼神看她。

    臨清筠眉間微蹙,神色有些不適地輕輕動了動脖子,“可能是,頭有點疼。”

    他熟知“風行馬上”的後勁會在什麽時候發作。

    見臨清筠並不否認醉意,江殊瀾有些著急。

    “不行,那你剛才說的豈不是醉話?”

    臨清筠眸中帶著細碎笑意,抬手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細膩白皙的臉頰,溫聲道:“是真話。”

    是他要借著莫須有的醉意,才敢說出口的話。

    非要追問的人是江殊瀾,得到想聽的答案之後臉頰發熱的也是她。

    不知是烈酒還是深夜的春風,給臨清筠平添了幾分勾人的風.流意氣。

    江殊瀾感覺到臨清筠用修長微涼的手指輕輕托起自己的下巴,還俯首越靠越近。

    他想吻她。

    那日在她榻上的迷亂結束後,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吻向她。

    是酒的後勁上來了,醉意催生了些他平日裏不會外露的情緒和念頭嗎?

    像是從未接過吻,江殊瀾緊張得連忙闔眸,長睫微顫。

    這副惹人憐惹人疼的嬌羞模樣落在臨清筠眼裏,讓他心底的深沉欲望不斷翻湧。

    “殿下,真巧,我們竟在這裏遇見了。”

    墨玄嶠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動作。

    江殊瀾同時感覺到臨清筠牽著她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氣。

    她安撫般蹭了蹭他的掌心,轉而蹙眉看向隔著一段距離的墨玄嶠,聲音清冷道:

    “四皇子聽了多久?”

    “微臣剛來,隻聽見將軍最後一句話而已。”

    墨玄嶠微笑著說。

    臨清筠與不通武藝的江殊瀾不同,墨玄嶠知道他早已察覺自己的靠近,卻並不避諱什麽,甚至有意與她更顯親密。

    這個男人果然不似看上去這般端方守禮。

    否則他也不會從如今的大將軍變成今後的一國之君。

    可他應無力護好江殊瀾,否則夢裏的她也不會以畫中人的模樣參加立後大典。

    既然他做不到,那便由他代勞好了。

    公主應當還不知道他的真麵目吧?

    墨玄嶠越來越覺得,來大啟的這一趟很有趣。

    江殊瀾本不願與他多言,但聽清墨玄嶠的話,她眉間蹙痕漸深,“四皇子並非大啟官員,不必對本宮自稱‘微臣’。”

    墨玄嶠在皇帝麵前都自稱“本王”,卻在人前人後給她不合常理的尊重,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不需要被墨玄嶠特殊對待,這隻會給她惹來皇帝的猜疑與試探,讓她不得不花多餘的精力去撇清和他的關係。

    她隻想成為臨清筠的例外。

    墨玄嶠眉梢微挑,道:“微臣以為殿下當得起。”

    “當得起是一回事,願不願意聽是另一回事。”

    江殊瀾不再多言,牽著臨清筠的手錯身經過他,繼續往公主帳的方向走。

    但墨玄嶠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江殊瀾立即甩手掙脫,身旁的臨清筠也迅速側身攬過江殊瀾,抬掌用力擊向墨玄嶠左肩,將他遠遠推開。

    緊緊擁著江殊瀾的肩,臨清筠黑眸沉沉,麵色冷肅,努力克製著才沒使出別在腰間的殺器。

    “將軍過於緊張了。”

    墨玄嶠輕輕撫了撫衣服褶皺,似是絲毫感覺不到崩裂的傷口。

    他從懷中拿出一雙漂亮精美的紅狐皮手套。

    “微臣隻是想將此物送給殿下。”

    江殊瀾已徹底失了耐心。

    除了一直用那種冒犯的眼神看她,他竟還突破應有的距離,徑自拉她的手腕。

    雖隔著衣物,他也並未用力,江殊瀾仍覺得無比惡心。

    “四皇子自重。”

    江殊瀾麵露厭色,“實在無需做到如此惹人厭惡的地步。”

    說完,江殊瀾不再理他,牽著臨清筠離開了。

    墨玄嶠還欲說什麽,卻聽見臨清筠語氣冷冽道:

    “滾。”

    墨玄嶠頓了頓,當真停下腳步,隻在江殊瀾身後意有所指道:

    “原來臨將軍還有這副模樣。”

    江殊瀾也一時微怔,側首望向臨清筠。

    重活一世,她還從未見過他有麵色如此冷厲的時候,周身的氣勢異常沉鬱。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甚至感覺他身上殺意驟起。

    更像是前世她離開後,臨清筠返京替她報仇時的模樣。

    這也是因為方才飲了酒嗎?

    察覺到江殊瀾探尋的目光,臨清筠不動聲色地深深吐息一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才回望她,蹙眉輕聲說:

    “瀾瀾,我還是有些頭疼。”

    江殊瀾再也沒心思想別的,忙帶著他往公主帳去。

    邢愈很快出現,無聲攔在墨玄嶠麵前。

    方才他離得稍遠護衛不力,竟讓墨玄嶠冒犯了公主。

    “你這護衛倒有意思,竟敢攔在本王麵前?”

    “為何不攔著剛才那個男人?”墨玄嶠語帶興味地問,“他做的事可比本王過分多了。”

    邢愈一言不發地與之對視。

    墨玄嶠也不在意他答不答自己的問題,隻垂眸遺憾地看了看手裏的紅狐皮手套,聲音微低道:

    “可惜並不討她喜歡。”

    話落,墨玄嶠便隨意把手套扔在了地上,徑直往自己帳中走去。

    毫不在意他帶傷獵回紅狐又花了一下午時間做的那副手套此後會被誰拾去,或會被多少人踩過。

    再用心,不能讓她喜歡的,都是廢物。

    *

    甫一掀簾進賬,江殊瀾便被臨清筠攬著腰深深擁進懷裏。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臨清筠滾燙而帶著些許強勢的吻攫去所有心神。

    江殊瀾稍頓了一瞬,旋即從善如流地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專注而投入地回應他。

    臨清筠的手搭在江殊瀾耳後,捧著她的臉,讓她不自覺地朝他微仰起頭,露出脆弱細膩的脖頸。

    唇齒交融間,帳中偶有江殊瀾難耐地輕吟逸出。

    一吻結束終於被臨清筠放開時,江殊瀾的呼吸亂而急,臉頰泛起了誘人的酡紅與瀲灩春色。

    隻沾染了些許他身上的酒香,江殊瀾卻覺得自己已經有了醉意。

    不然為何會腦袋暈暈乎乎的,臉也越來越燙呢。

    她假作聽不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盡量神色平靜地拉著他在桌邊落座。

    “先把醒酒湯喝了吧。”

    方才進來時江殊瀾看見葉嬤嬤已經放下醒酒湯在帳外守著了。

    臨清筠仍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像是一瞬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怎麽了?”江殊瀾柔聲問他,嗓音裏還有些不自然的輕啞和柔媚。

    臨清筠不說話,隻拉過她的手,解開玉紅騎裝腕間的索扣,緩緩將衣袖往上推了推。

    幽深的眼神凝在她細膩柔滑的雪腕上,他抬手撫了撫那片肌膚,又稍用了些力氣揉了揉,讓那兒染上了曖昧紅痕。

    莫名色氣。

    江殊瀾的臉倏地紅透。

    “你……”

    江殊瀾的問題還未說出口,便僵住了——

    臨清筠垂首在她腕間輕輕落下一吻。

    帶著萬分虔誠與深情。

    “他碰了這兒。”臨清筠輕聲道。

    但江殊瀾卻從他風輕雲淡的語氣裏聽出了濃重的在意。

    “我一時不防,但很快就甩開了。”江殊瀾下意識解釋道。

    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急著解釋。

    許是看出他因此而變得有些反常。

    臨清筠點了點頭,抬眸看向江殊瀾時麵上已有了平日裏的溫和笑容。

    他溫柔道:“瀾瀾做得很好。”

    是他做得不夠好。

    才讓墨玄嶠碰到了她。

    臨清筠執起一旁的醒酒湯安靜飲下。

    不知醒酒湯何時才會起效,江殊瀾問:“要先歇下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飲了酒,她總覺得現在的臨清筠哪裏不太對,卻又說不上來。

    臨清筠不答反問:“在你這裏嗎?”

    江殊瀾柔柔地笑了,故作輕挑地用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下頜,略有深意地大膽問:

    “那,臨將軍敢留下嗎?”

    江殊瀾養病這些日子裏,臨清筠每日都會在她醒來之前到她的臥房,安靜地等著她睡醒。

    但他們都沒在對方臥房裏留宿過。

    今夜飲了酒的臨清筠和平日裏克製守禮的他很不同。

    江殊瀾隱約感覺到,似乎無論她問他什麽,他都會如實相告。

    無論她想讓他做什麽,他都會溫柔耐心地順她心意。

    臨清筠眼底聚著濃重得化不開的暗欲,他喉結輕滾,輕聲喚她:“瀾瀾。”

    “我若留下,明日京都便會……”

    “可我想讓你留下,陪我睡。”

    欲蓋彌彰似的,江殊瀾紅著臉添補了句:“聽聞林中有惡狼,我不敢自己睡。”

    臨清筠沉默須臾。

    葉嬤嬤就在帳外,若是需要,她更適合陪在江殊瀾身邊。

    而他和江殊瀾都心知肚明,她來過京郊獵場無數次,並非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害怕的女子。

    但江殊瀾不知道,想將她吞吃入腹的,藏於暗夜中覬覦她的,或許並非林中或傳言裏的惡狼。

    臨清筠最終還是遂了自己的心底那些見不得人的念頭,點了點頭。

    江殊瀾愣了愣,臉上很快染上羞意,有些不自然道:“那,那你先回去沐浴吧,我還得去見一個人。”

    “我們應該能差不多時辰回來。”

    臨清筠的衣物都在另一邊的將軍帳中。

    若讓他在她帳中沐浴……

    江殊瀾羞於往下想。

    臨清筠心底微沉,狀似不經意地問她:“見誰?”

    這麽晚了,有誰值得她離開他再去見?

    江殊瀾並不隱瞞,告訴他:“禁軍統領,石森。”

    意識到什麽,臨清筠手指輕撚,抬手把她的衣袖放下,重新扣好騎裝的索扣,溫聲提醒道:

    “別走太遠,讓護衛跟著。”

    “早些回來,我會很想你。”

    江殊瀾心間微窒,旋即被絲絲縷縷的甜浸滿。

    比之平時,今夜的臨清筠要更直白,也更撩人。

    她很喜歡。

    “好。”她笑著應下,語氣軟糯。

    江殊瀾湊近親了親他的唇,才轉身離開。

    江殊瀾走出營帳,臨清筠臉上的柔和神色便悉數斂下。

    他想殺了墨玄嶠。

    但還不是時候。

    方才聽江殊瀾說起她要去見的人,臨清筠便意識到,他創造機會暫時離開江殊瀾,讓夏問去調查墨玄嶠的蹤跡時,她也派人去聯絡了禁軍統領石森。

    或許她還有很多暫時不願意讓他知道的秘密。

    但沒關係,他會讓她對他毫無保留,全心信任。

    *

    夜色深沉,隻有皎潔的月光在其中減淡肅殺之意。

    江殊瀾到她帳後無人注意到的角落時,禁軍統領石森已經候在那兒了。

    “卑職石森,見過公主殿下。”男人腰間懸著寬刀,向江殊瀾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

    江殊瀾拿出袖間的小金剪遞到他麵前,問:“你可認得此物?”

    臨清筠去陪將士們聊天時,江殊瀾讓邢愈去給石森傳了信,約好今夜在這裏會麵。

    方才臨清筠動的是她另一邊袖口,才沒發現她已經藏了一天的秘密。

    石森接過金剪,在手柄的位置使了點巧勁,將兩側手柄彎折至與剪刀尖端並攏,使其成了一個新的形狀。

    “先帝親手所製。”石森說。

    小金剪的手柄用了特殊的材質,才能還原成這個模樣。

    這是當年先帝準備的信物。

    先帝臨終前曾吩咐石森,若有朝一日唯陽公主遇險,或受新帝脅迫身不由己,便把先帝交托給他的東西轉交給唯陽公主。

    而這把小金剪,才是能調令全體禁軍的信物。

    “隻是沒想到,會有用上它的一天。”

    石森無聲歎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木盒遞給江殊瀾

    “殿下,此物關聯甚廣,十分重要,還望您使用得當。”

    這是最有用的底牌,也是最致命的危險,石森其實並不清楚公主纖弱的肩膀是否能承擔其中重量。

    “本宮會謹慎的。”

    木盒中裝著的是本該由皇帝保管的那半塊兵符。

    前世江殊瀾毒發後,禁軍統領石森便深夜造訪過公主府,避開所有人把這半塊兵符交給了她,還說禁軍營可以隨時聽她調遣。

    但當時江殊瀾自知時日無多,且並不知道自己是毒發,隻以為是身染重疾,對龍椅上那位親叔叔的殺意無知無覺。

    她便隻是讓石森回去,一切照舊,自己則出了京都,去林岱林老先生的竹院裏養病。

    江黎以為自己坐擁天下,但兵權旁落,隻能調遣禁軍護自己無虞,所以才處心積慮想要架空臨清筠、暗害江殊瀾。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連禁軍都並非忠誠於他。

    禁軍隻效忠於先帝,若唯陽公主平安順遂,江黎作為新帝自然可以調遣禁軍為己所用。

    可若先帝獨女有需要,他連僅有的禁軍也會失去,隻剩下當初他還在王府時的那些手下可用。

    “父皇當初,可有留下什麽話?”江殊瀾問。

    父皇給自己留下邢愈這些人,又準備了如此重要的保障,應對江黎起過疑心。

    隻是也許為時已晚,才沒能改變最終結局。

    石森拱手轉述道:

    “先帝命卑職轉告殿下,這是一道護身符而非枷鎖,用它去做您想做的事便可。若是無事想做,能拿來自保也好,不必勉強自己做不願意或不擅長的事。”

    “高懸天際的太陽不需要低下來夠任何東西。”

    江殊瀾一字一字記下。

    “當年在父皇與母後身邊伺候的人,可還有活口?”

    石森搖了搖頭,“這幾年那些宮女太監都陸續以各種原因死去。”

    看慣了宮裏那些醃臢事,石森不會不知道其中原由。

    隻是他沒想到,當今皇帝竟真的與先帝和先皇後崩逝之事有關,隻是痕跡都被清理得很幹淨。

    為免打草驚蛇,石森不能太過深入,這些年也隻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不能找到實證。

    “若說得先帝信任的,便隻剩司禮監掌印太監韋公公還在職。許是因為他最顯眼,不能輕易動。”

    “但新帝登基第一年,司禮監的一位隨堂太監便成了秉筆太監,很受重用,如今正在與韋公公奪權。”

    江殊瀾心裏一頓。

    或許不需要多久,江黎就會找到由頭將韋公公也處理掉。

    一直還記得前世的某些事情,江殊瀾不能讓韋公公出事。否則她會一生愧對葉嬤嬤。

    “必要的時候,護住韋公公性命。”

    “春分宮宴上,我要見那位受江黎信任的秉筆太監。”江殊瀾冷靜道。

    “遵命。”

    “到時是否需要調用禁軍?”

    見公主直呼皇帝姓名,石森隱晦地問。

    江殊瀾搖了搖頭,“暫時不用。”

    她還不準備逼宮。

    若隻是讓江黎死,還不夠。

    如今大啟人人都說江黎這個皇帝勤政愛民,如先帝一般是仁慈賢明的君主。

    但他不配與江殊瀾的父皇相提並論。

    在他死之前,江殊瀾會先讓他受千萬人唾罵,為那些在他手下枉死的人討個天道輪回,惡有惡報。

    他越在意兵權,越看重所謂賢名威望,江殊瀾便越要讓他全都得不到。

    並且是讓江黎眼睜睜看著這些東西從他手中失去。

    *

    江殊瀾回到營帳時,臨清筠正以手撐額,在桌邊睡著了。

    許是酒意上來,覺得困倦,才在等她時便睡著了。

    他身上的玄色騎裝已經換成了平日裏慣穿的衣衫,酒氣也淡了很多。

    江殊瀾在他身側停下,手指不由自主地靠近他臉上的墨色麵具,從邊緣掠過。

    “你這副麵具要戴到什麽時候呢?”江殊瀾輕聲問。

    但她並未趁臨清筠睡著時摘下他的麵具。

    她要等著臨清筠清醒的時候,主動在她麵前卸下最後這層屏障或是防備。

    想起之前一起進來時被他擁著吻得頭暈腳軟,江殊瀾下意識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瞥見他好看的薄唇,江殊瀾回憶起自己接他回城那日偷親他的事,不自覺慢慢朝他靠近。

    但還未等她做些什麽,臨清筠的長眸便睜開了,還滿含笑意地望著她。

    “瀾瀾想做什麽?”他明知故問。

    做壞事被抓包,江殊瀾本來覺得有些羞赧,但見他揶揄自己,她的底氣又足了些,大著膽子道:

    “想親你。”

    在臨清筠開口前,她又說:

    “也想你親親我。”

    臨清筠臉上的調笑神色漸漸被別的什麽情緒代替,江殊瀾凝視了幾息,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前世每回他想要自己時,便是這種眼神。

    極具占有欲與侵略意味,滿含蠱惑與陷阱。

    隻等她點點頭,他便會不知疲倦地吻她,再強壓著亂竄的欲念去衝冷水,或者在她身邊用別的方式紓解。

    被腦海裏那些旖旎畫麵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江殊瀾很快便想移開眼神。

    但剛生起閃避他這種目光的念頭,江殊瀾便倏然被眼前的人攔腰抱起,徑直朝榻上走去。

    “臨清筠,你做什麽?”江殊瀾有些沒反應過來。

    “回殿下,末將隻是想聽您的命令。”

    聽她的命令?

    是指……親親她?

    可她剛才的想要的是那種蜻蜓點水的吻,他抱著她往床榻走,讓她忍不住猜測,是不是會有什麽更深入的事發生。

    臨清筠輕輕把江殊瀾放在榻上,正欲俯首吻她,卻被她伸手攔住了。

    “我還未沐浴。”江殊瀾忽然說。

    臨清筠神色微頓。

    隻是親親她,何須沐浴?

    臨清筠不想要那種一觸即分的吻。

    他想要上回在公主府時那種更纏.綿更親密的深吻,所以才把她帶到榻上,以免過會兒她又站不住。

    但她忽然以還未沐浴為由拒絕他,讓人不自覺浮想聯翩。

    就好像他要對她做什麽更過分的事,而她並不打算拒絕,隻是單純擔心自己還沒沐浴。

    臨清筠喉結微滾,聲音裏帶了被欲念裹挾的喑啞,“瀾瀾,我沒打算對你做什麽。”

    深吻不算。

    方才的話一出口江殊瀾便羞得臉通紅,好似她期待與他坦誠相見,還擔心他會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夠好一樣。

    “是我想對你做什麽。”輸人不輸陣,她硬著頭皮說。

    臨清筠溫柔地吻了吻她眉心,順從道:“好,那你先去沐浴。”

    “然後回來,看看殿下想對末將做什麽。”

    江殊瀾腦袋微懵。

    平日裏她說這種曖.昧的話,他都隻是溫和地笑笑。但現在竟會順著她的意思往下說了?

    還在這種時候用“殿下”、“末將”這種詞,莫名讓江殊瀾覺得,很刺激,很隱秘。

    那“風行馬上”的後勁這麽足嗎?

    竟讓臨清筠的態度遊走於他恪守的那些原則之外,願意陪她鬧,陪她亂來。

    她若是先退縮了,怎麽下得來台?

    “我在帳中沐浴,你要出去等,還是就在這裏?”她問。

    “嗯?”

    聽見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即使隻是一個音,江殊瀾也覺得心動不止。

    “幫我沐浴吧。”她大著膽子說。

    臨清筠沉默下來,過了會兒才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當真?”

    江殊瀾點點頭。

    前世她病重時,每日都是他幫她沐浴。

    但強忍著羞意對此時的臨清筠提起,江殊瀾其實是想趁著他飲了酒,看看他能接受她做到哪個地步。

    她才知道今晚自己做到什麽程度他不會覺得過分,也鬆弛有度地不斷拓寬他能接受的邊界。

    她倒是什麽都想做,但就是怕把人撩撥過了頭,讓他像上次一樣變得更加克己複禮。

    可她沒想到,臨清筠沉默地凝視她片刻後,竟低聲道:“好,我幫你。”

    江殊瀾沒來由地有些慌亂,下意識攥緊袖口,眸中盈著些不解望向他。

    “怎麽?又不敢了?”

    她聽見臨清筠低低地笑了笑,反問道。

    “怎會不敢?”

    江殊瀾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忍著羞,“你抱我過去。”

    臨清筠沒說什麽,順從地將她攔腰抱起,穩步走到帳中屏風之後的浴桶邊。

    放下她後,他唇邊含笑,問:“殿下需要末將,怎麽幫?”

    江殊瀾覺得今夜醉酒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

    不然臨清筠怎麽會有這麽……這麽陌生又風.流的時候。

    “先、先幫我把衣服脫了吧。”她抬起雙臂,聲音輕顫,強作鎮定道。

    她還從未說過這種話。

    像在求歡似的。

    見江殊瀾毫無防備,臨清筠心底那些陰暗角落裏的愛欲與癡迷悉數出籠,叫囂著讓他照做,再引著她主動說些更大膽更動聽的話。

    但臨清筠靜了片刻,隻是從江殊瀾身後擁著她,氣息如歎,問:“不怕嗎?”

    “怕什麽?”

    江殊瀾甫一問完,便察覺到某些異樣。

    “你怎麽會……”

    這麽快就有了欲求。

    她隻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因為想你。”

    臨清筠的滾燙氣息縈繞在江殊瀾耳畔,他聲音低沉若碎,喑啞道:“因為想要你。”

    江殊瀾腦中一片空白,半身發麻。

    即便前世兩人成婚後,臨清筠再難耐想要,也從未這樣直白地說過,隻是會在動作間泄露他的心思。

    江殊瀾聲音微繃,順著自己的心裏話說:“不怕的。”

    “若是與你,做什麽都可以。”

    臨清筠渾身僵硬。

    墨玄嶠的出現不斷刺激他的心神,臨清筠察覺到自己正在放縱那些惡意滋生。

    他快要裝不下去了。

    臨清筠以為自己借著莫須有的酒意試探著說這些過分的話,會讓她怕他,躲他。

    如此一來,為了留住她,他便能繼續忍耐和克製自己身上的劣根性,而非放任其不斷生長。

    每句話說出口前,他甚至都做好了會被她嫌惡的準備,也想好了解釋的說辭——飲酒誤事。

    雖借口有些俗套,但隻要他好好演,她會信的。

    她不是已經相信他是個謙謙君子了嗎?

    但江殊瀾卻說,他對她做什麽都可以。

    毫無戒備。

    經年妄想一朝有了實現的機會,臨清筠卻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該如何反應才是她想看到的。

    又或者他用這些逾距出格的話試探她時,她其實也想看看,他是不是如範明真那樣的偽君子。

    若這是陷阱,他無力抵抗,隻想溺死其中。

    但臨清筠還未理清思緒,江殊瀾便轉身回抱住他,說出了那句湮滅他所有理智的話:

    “我也想要你。”

    “很想很想。”

    臨清筠心髒停跳一刻,擁著她的懷抱倏然收緊,身骨緊繃。

    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便這般信任他嗎?

    是信任他,還是信任那個名叫臨清筠的正人君子。

    臨清筠不願再想,甚至不敢問她會不會後悔。

    他隻想在她覺得害怕,忍不住要逃開之前,永遠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臨清筠拋卻所有紛雜的思緒,俯首吻向她,不斷地重重吻著她的唇舌,像是想將她吞吃入腹,不死不休。

    江殊瀾發現臨清筠似乎哪裏變得不一樣了,這回的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急更凶,更讓她覺得難以承受。

    似乎也更真實。

    江殊瀾仍乖順地迎合他,偶爾被吻痛了也會想反客為主,像以前一樣拿回主動權。

    但臨清筠絲毫不給她機會,隻強勢地向她索取,想拽著她與自己一起沉淪,沉進他那座無間地獄。

    玉紅騎裝與男子的淺色衣衫散落在地時,隻著雪緞中衣的江殊瀾已經被臨清筠輕輕抱起,放進了盛滿熱水的浴桶中。

    “在這裏嗎?”江殊瀾微仰著頭,忍著羞恥問。

    臨清筠緊緊攥著拳,艱難地隱忍著什麽,貼著她頸側不斷吮.吻,在玉白的肌膚上留下他的痕跡。

    “不在這裏。”

    “今夜不碰你。”臨清筠說著違心的話。

    “嗯?”

    “等回去。”

    臨清筠頓了頓,補充道:“我們的初次,不該在這裏。”

    即便沒有芬芳花瓣與融融紅燭,也不該是在偏僻簡陋的京郊營地中。

    這裏條件實在很一般,臨清筠不願委屈了她。

    “但你……”

    “無妨,過會兒就會好的。”

    江殊瀾被吻得意識迷蒙,卻仍記得前世的某些旖旎畫麵。

    “我可以幫你,用別的方式。”

    臨清筠大腦一片空茫,酥麻順著他的脊骨不斷攀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

    “好。”

    聲音沙啞至極致。

    ……

    太久了,江殊瀾已不記得臨清筠是何時放過自己的,隻知道自己的手酸軟得不成樣子,連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

    江殊瀾累得昏昏欲睡,臨清筠在榻上擁著她,低聲問:

    “瀾瀾怎麽會這些?”

    聽清他的問題,江殊瀾猛地清醒過來,含糊不清地說:

    “看過一些冊子。”

    “為何要看那些東西?”臨清筠又問。

    江殊瀾羞赧不已,在心裏默默道:“還不是前世你哄著我看的。”

    但她隻把腦袋埋進他懷裏,小聲道:“認識你之後才想學的。”

    “怕你會……不舒服。”

    前世她的確是抱著這樣的心思,才會看那些讓人麵紅耳赤的圖。

    要命。

    臨清筠把她從自己懷裏拉出來,輕輕吻她已經泛腫的紅唇,聲音溫柔繾綣道:

    “殿下做得很好,末將很受用。”

    他有些惡劣地故意說:

    “以後,末將也會禮尚往來,讓殿下舒……”

    “不許在這種時候說那兩個詞!”

    江殊瀾又羞又急地捂住他的嘴。

    會讓她莫名覺得自己是個荒唐無度的公主,威逼利誘他同自己做了什麽背德的浪蕩事。

    作者有話說:

    審核大大,我真的已經拉燈了啊!別鎖了球球了(落淚.jpg

    本章留評有小紅包掉落~感謝大家支持!

    感謝為瀾瀾和小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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