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一路好走
  第584章 一路好走

    賀燼扭開頭,滿臉都寫著我不想和你說話。

    寒江也識趣的沒再追問,轉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很快外頭就傳來他的聲音:“小廚房裏誰在?趕緊給爺熬一些助克化的湯水。”

    沒多久青木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裏頭充滿了濃濃的困惑:“師父,你癔症了?爺都沒吃東西,怎麽還要喝克化的湯?”

    寒江要維護賀燼的臉麵,自然不能告訴青木對方剛才幹了些什麽糗事,因而開口時話裏充滿了敷衍:“問那麽多做什麽?快去小廚房裏看看,要是沒人在就去喊你師娘。”

    青木也沒再問,聽話的走了。

    寒江鬆了口氣,一牆之隔的賀燼也鬆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他就控製不住的又打了個嗝。

    他好像,的確是有點吃多了。

    他靠在了椅子上,抬手揉了揉胃,總覺得一漲一漲的有些頂,他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世家大族的規矩嚴格,即便是用飯也是克製的,往常他最多隻用八分飽,而這些年,因為心裏有事,每次用飯都是應付,自然更不可能出現這種事。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振作了一下精神,這才再次低頭去看賬冊。

    寒江很快端了托盤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山楂汁。

    “爺,喝點吧。”

    賀燼頓了頓,陷入糾結裏,雖然寒江已經都知道了,雖然嘴硬也沒什麽用處,可就這麽接過來還是有些拉不下臉。

    他盯著那碗山楂汁看了很久,才長長的歎了口氣,抬手接過來喝了兩口,酸甜的湯汁順著咽喉淌下去,發脹的胃總算消停了下來。

    他緊繃的臉色也稍微舒緩了一些,寒江看出來了,無奈似的歎了口氣:“回頭奴才得找夫人說一聲,再給您送東西,千萬別多了。”

    賀燼一僵,抬頭瞪了寒江一眼:“我隻是不想浪費。”

    寒江連連點頭:“是是是。”

    敷衍簡直溢於言表。

    賀燼不想理會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退下。

    月上中天,賀燼動了動酸疼的肩膀,正要起身去休息,外頭卻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寒江激動的有些顫抖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爺,白英回來了!”

    賀燼一怔,猛地站了起來,抬腳就朝門外走。

    寒江下意識要跟上,一抬眼才看見賀燼沒穿外袍,連忙去取了衣裳來給人披上,這才跟在後頭小跑著往前麵去。

    白英一行人已經進了府,身後跟著一輛馬車,白英自己牽著馬,正朝主院慢慢走過來,短短兩個月不見,這個年輕人身上多了幾分憔悴和滄桑。

    一見賀燼,他就跪地行了個大禮:“爺,奴才幸不辱命,把師父帶回來了。”

    賀燼彎腰扶了他一把:“辛苦你了。”

    白英搖了搖頭:“都是奴才該做的。”

    他見賀燼的目光落在馬車上,體貼的讓開了路。

    寒江上前一步,打開了車廂的門,一口漆黑的棺材出現在眼前,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賀燼也安靜下來,很久很久之後,他才抬手,輕輕搭在了棺材上:“雲水,你終於回來了……”

    主仆三人總算團聚,卻再也無法相見。

    賀燼摩挲了幾下漆黑的棺槨:“是我對不起你。”

    “爺,您別這麽說,”寒江啞著嗓子開口,雲水已經沒辦法再說話,可他相信,對方心裏想的和他一定是一樣的,“雲水肯定不後悔,也絕對不會怪您。”

    賀燼沒再開口,隻是抓住了韁繩,親自牽著馬車往五修堂去了。

    寒江快步追上來:“爺,奴才來吧。”

    賀燼搖了搖頭:“不必了,就當是我送送他。”

    寒江沒再堅持,隻是眼看著五修堂越來越近,他雖滿臉悲痛卻還是強撐著開了口:“爺,停在五修堂的話,怕是不吉利。”

    賀燼語氣雖淡,卻很堅定:“沒什麽不吉利的,他為我而死,我不能連他的屍骨都容不下。”

    寒江沒能再說出話來,快走幾步往前將門檻卸了下來,好讓他這兄弟不至於進門的時候不安穩。

    大半年前送人走的時候,他們還嘻嘻哈哈的吵鬧,卻不想短短幾個月,就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了。

    寒江哆嗦著手扶上棺槨,遲遲舍不得挪開。

    彩雀從小廚房出來,一眼看見院子裏的棺槨,就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體貼的沒有上前打擾,隻是看了一眼削瘦了不少的白英。

    她抬腳走過去,安撫的拍了拍白英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來複命,爺現在應該也想和你師父說些話。”

    白英彎腰應了一聲,卻沒走,反而從馬車裏取出了一個小包袱,他抬手遞給賀燼:“爺,這是您要的東西,除了荷包和匕首,還有其他弟兄們的遺物。”

    屍骨能找到的都帶回來了,雖然不知道賀燼那封信裏寫的到底是什麽,可過程卻十分順利,即便赤躂當時被城裏城外的越軍糾纏的焦頭爛額,卻仍舊派了人替他搜索尋找。

    可到底還是有些人沒能找到,亂葬崗裏的那些,早已腐爛成了白骨,分不出誰是誰了。

    他隻能將找到的東西帶回來,算是最後的安慰。

    賀燼抬手接了過來,他沒打開,隻是用力抓緊了那個小包袱。

    “還有這個,是……給的,他說算是謝禮,這信奴才一直貼身收著,沒有旁人知道,爺請放心,奴才告退。”

    賀燼將信接過來,等白英轉身走遠,他的目光才落在上頭,信封上沒有署名,可他很清楚,這是赤躂寫給他的。

    他無意和這人達成任何合作,但如果太子的野心真的那麽大,那誰都沒辦法獨善其身。

    隻是他並沒有現在就看的意思,他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隨手將信塞進了包袱裏。

    “取塤來。”

    彩雀連忙去了。

    蒼涼悲愴的塤聲慢慢響起來,彩雀體貼的退了下去,沒再打擾這三人。

    雲水跟在賀燼身邊多年,在皇帝和太後那裏都是掛了名的,這毫無預兆的走了,一定會引起不該有的揣測。

    所以他的喪事隻能盡可能的低調,盡可能的不在意,仿佛他是犯了什麽錯才會變成這樣的,讓這件事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遮掩過去。

    賀燼沒辦法去送他了,他隻能在這院子裏,用這塤聲,和他做最後的道別。

    雲水,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