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薑米那一聲動靜過大,她本就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嗓門都比旁人響亮很多。

    於是本就不大的家裏,都知道了。

    在廚房忙著做飯的裴母樂得差點把碗給摔了,又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讓自己冷靜點,這是好事咯。

    燒火的裴父老臉都紅了,想著兒子還昏迷著,兒媳婦回來第一時間去看他,還親他,這得多喜歡兒子啊?

    唯有薑米比較苦逼。

    上交了作業結果又來一堆作業,一番操作,回歸原點,差點氣哭。

    她就是太激動了。

    想著大姐去鎮上肯定會買點好吃的,還有二姐讓大姐帶了餅幹,她完成作業,大姐高興了,就能讓她吃了。

    奈何會遇上這個事。

    她也是嘴巴比腦子快。

    薑溪板著臉出來,俏臉是嚴肅極了,唬得薑米老實得跟鵪鶉一樣,都不敢惦記那些吃食,灰溜溜的進屋補作業。

    嚇退了妹妹,薑溪猛灌一大口涼水,順手摸了摸還熱乎乎的耳朵。

    下次一定得先鎖門。

    可鎖門了,人家會不會覺得她在裏麵做更那啥的事?

    畢竟她有‘前科’。

    薑溪恨不得以頭搶地,好在裴母端著飯菜過來,她立馬將從係統那兌換的肉和骨頭遞過去:“娘,馬上就要忙起來,現在天熱,更是遭罪,我就順路買了點肉和骨頭,今晚骨頭先燉上,這豬蹄鹵著吃成嗎?”

    裴母其實也覺得尷尬,剛剛的事當沒聽見吧,她也沒那個演技,又怕兒媳婦不好意思,一路過來都在糾結說什麽,結果就被塞了一堆肉和骨頭。

    她找到話了:“這怎麽多肉,還是這上好的五花肉,老天爺,你去哪買的?!嚇死人了,不許再去了!”

    除了‘黑市’,再沒別的地方,能在這個時間點買到這樣好的肉了。

    黑市多嚇人啊。

    雖然知道那裏有好東西,他們家也有錢,可也要敢去啊?一旦被抓住,那是要出大事的!

    裴母心驚肉跳,看著完好無損的兒媳婦,才覺得不那麽害怕了。

    薑溪賠笑:“我知道了,就是想著給你們補補,家裏就我不上工,看著你們去受累,哪裏好意思?”

    裴母正色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不能這樣想,你要在家照顧老三,那多累啊?給他翻個身按個摩都能出一身汗,還有洗衣服擦身體,不一樣嗎?”

    薑溪失笑,這哪能一樣?

    但裴母怕她多想,還一個勁兒告訴她,她也累得很,說了一通,嘴巴都幹了,她才嘟囔著抱著肉和骨頭、以及豬蹄往廚房去。

    到了廚房,對著裴父,又是一通嘀咕。

    這樣的嘮叨,薑溪並不反感,還覺得挺有趣的,都說婆媳天然對立,如今她能擁有一個這樣的婆婆,還真的挺幸運的。

    肉買得晚了點,因此晚上還是尋常的菜,裴父也特意開口叮囑了薑溪一陣,讓她別為了點吃的去黑市,太危險。

    裴母也跟著附和,差點又來一通。

    薑溪聽得埋頭苦吃,根本不敢抬頭。

    她帶回來的骨頭湯燉起來了,用爐子的小火,灌了一罐子水,加上生薑等調味的,燉到明天早上就能吃了,豬蹄的話,也是差不多的法子,不過是用罐子塞到灶裏煨著。

    這樣香味也不會飄散出去。

    剩下的豬肉,裴母抹了鹽放井水裏,還可以留一陣。

    這一頓晚飯,薑溪真的沒讓薑米吃,知識的累積是必須的,她認為薑魚和薑米最少得讀完高中,所以才開始就拋錨的薑米,一定不能輕鬆對待。

    不讓吃飯,薑米委屈極了,都躲在房間哭了。

    跟這兩孩子也相處了這麽久,裴母聽著屋子裏隱隱約約的哭聲,都格外不忍心,想開口讓薑溪鬆口,然而每次開口都被薑溪打哈哈過去。

    她也意識到這姑娘看著溫和,實際上有原則得很,說不行就不行。

    就像她說要他們買板車,錢就給他們了。

    裴母也就不說了,吃了飯,匆匆出去了,再在家呆著,她心疼,又解決不了,幹脆躲出去。

    *

    晚飯後天沒徹底黑。

    大家還會去一些相熟的人家家裏聊個天,說一下近期的見聞,比如誰家雞被偷了,坐在村口罵街半天,結果是自家兒子偷偷殺了吃,正在家裏打孩子呢。

    半大孩子吃窮老子。

    眾人感歎著,一人目光就落在裴母身上,揶揄道:“喲,今天舍得出來了?之前叫你好幾次,都不出來,在家伺候你兒媳婦呢。”

    這些其實就是一些狹促的調侃。

    不在意的人不當回事,在意的人會覺得膈應。

    裴母自然不覺得什麽,笑道:“之前家裏忙,明天要開始搶收了,就不幹了,休息休息。”

    幾人紛紛點頭,馬上要幹活了,今晚是得養足精神。

    但有的人就不那麽想,角落裏張婆子故意嘀咕道:“都說家裏孩子多養不起,你們家不是多了兩個孩子嗎?聽說最近都沒怎麽送吃的給幾個孫子了,這是咋了?真當那兩個孩子是親孫女了?”

    裴母垮了臉,不高興的看著她:“咋地了?我送沒送吃的你都看著了?一天到晚盯著我家了?”

    張婆子笑道:“哪能啊?就是聽你兒媳婦抱怨了,聽說真當你寶貝兒媳婦帶來的丫頭是寶貝,連親孫子都不疼了,要我說你真的糊塗,到底親的好吧?”

    同樣在這聊天的人左右看看,有人不讚同的皺眉,有人雖然覺得她這話有些過了,但也點頭:“是有些道理,桂芝姐,你別真糊塗了,老了後悔。”

    裴母冷笑:“我現在就老了,但我不後悔,至少有了這三個孩子,我過得比之前好多了,要說之前我和老頭子一邊照顧老三,一邊上工,每天累死累活,還討不到一句好,現在就不一樣了,老三被照顧得好生生的,家裏小事兩個小的幫忙做了,這不碗都是那兩孩子洗的,哪裏不舒服了,兒媳婦給我把脈,家裏一點紅糖水,天天被我兒媳婦泡了給我喝,親孫子親兒子給了我什麽,你知道的這麽清楚,要不跟大夥說說?”

    眾人:“……”

    這真的不是拉仇恨?

    張婆子支支吾吾不肯開口,其他人則道:“這聽得我都羨慕了,說起來我家兒子也是個棒槌,兒媳婦倒是挺好的,給我生了孫子不說,還整天忙裏往外,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確實比兒子好多了。”

    “就是,還是得兒媳婦厚道,薑大夫人挺好的,我腰之前扭了,她給我揉,自己累得出了一身汗,也沒多要我一點錢,就兩個雞蛋過去了,還是我不好意思,回頭包餃子送了一碗過去。”

    “要我說,她這醫術也好,我這身體自從生了我家老大,沒坐好月子,那是哪哪都不舒服,她給我吃了兩天藥,我人都精神了。”

    “對對,我男人前陣子拉不出來,隻用了薑大夫教的幾個動作揉揉肚子,這陣子再也不用在茅房蹲半個小時了。”

    “哎喲,我說你真不講究,這些話都拿出來說,小心你男人回去打你。”

    女人凶悍的笑了:“他敢?!”

    大家也都笑了,說著說著,有人總結道:“這薑大夫調理身體是真的好,我婆婆一開始就去看了,現在看著都年輕不少,白頭發都少了,什麽睡不著、便秘、口臭都好了。”

    裴母原本還不高興的,聽著大家誇薑溪,心情都變好了,也不插嘴,直到被提了,才驕傲的說一聲:“這點她是真的挺好的。”

    “你就偷著樂吧!”有人羨慕嫉妒道。

    裴母笑嗬嗬也不介意,但隻要張婆子開口,她就懟上去。

    直到天色很晚,大家都要回去睡了。

    裴母才意猶未盡的回去。

    許久不出來了,真沒發現小溪的口碑都這麽好了,可惜這村子還是有些埋沒了她,要是能去更厲害的地方就好了。

    她哀歎著,回到家裏。

    老頭子估計是早就回來了,家裏安安靜靜的,她關了門,正要進屋,就聽見兩孩子的屋子響起小老鼠“吭哧吭哧”啃食東西的聲音。

    她正要擔心是不是這兩還沒放好零食,被老鼠偷吃。

    就聽薑魚小聲道:“你吃慢點,大姐買了好多,夠吃了。”

    薑米含糊道:“嗚嗚,我餓嘛,這餅幹好好吃,你八毛錢能買這麽多啊?”

    薑魚笑了:“應該是大姐多買了點,估計是想給你吃,大姐是為你好,你別不高興。”

    “我知道。”薑米說,又啃了塊餅幹,被噎住了,她趕緊催促:“水,二姐,我要水!”

    薑魚趕緊遞給她水。

    裴母聽了一會兒,恍然了,兒媳婦看著心冷,但實際也挺心疼薑米這孩子,還多買了餅幹,估計是怕薑魚都給薑米吃了,自己吃不到。

    她看著老三房裏漆黑一片,搖頭笑笑,進了屋。

    *

    七月下旬

    水稻大麵積成熟,擔心下雨,各個大隊都開始組織收獲了。

    天還沒亮,五點多鍾,隱約看得見時,村中心的大喇叭就開始扯著嗓子喊:“集合集合——”

    薑溪被吵醒就聽著屋外裴家父母輕手輕腳起床的動作。

    七月下旬天氣已經很炎熱了,就是沒溫度計,不然薑溪覺得中午溫度少說也三十九度,早點去,空氣還是濕潤涼爽的,沒中午那麽遭罪,就是得起早了點。

    薑溪暫時做不了什麽,但她也實在不好意思睡下去,因此也跟著起來了。

    裴父看見她,眉頭一皺:“怎麽起這麽早?”

    裴母也驚了,恨不能推著她回屋子裏去:“你起來幹嘛?再去睡會兒,晚上照顧老三估計也沒睡好。”

    薑溪笑道:“沒事,我昨晚睡得早現在已經醒了,爹娘,你們去吧,我做早飯。”

    八點多,他們會回來吃早飯。

    “哪用得著那麽早?”

    裴母嘟囔,但見她確實不願意去休息,隻好放棄。

    外麵催集合也催得急,這可不是後世需要化妝的年代,基本集合五六分鍾就得搞定,去玩了分不到好地,得走老遠呢。

    兩人匆匆說了兩句,就往外跑。

    薑溪打著哈欠,將綠豆浸泡著,等吃了早飯就能做綠豆湯,做好了放井水裏,中午回來就能喝冰涼涼的,解暑極了。

    在外麵忙碌,家裏的事,裴家父母就顧不上了。

    打掃衛生、給菜地澆水、拔草之類的,就得交給她們三個了,薑溪對此……非常不熟,原主也沒做過,兩個妹妹倒是跟著裴家父母做了一些,所以外麵的事交給他們了。

    三人奮力合作,倒是將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早上八點多裴家父母回來就能吃上飯了。

    吃的是麵疙瘩。

    薑溪本來打算做手擀麵,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手藝,麵沒和好,就幹脆做成麵疙瘩,加水一煮,加點豬油、醬油之類的調味料,整體吃起來還挺不錯的。

    就是裴家父母兩人吃得心疼。

    誰家這麽糟蹋白麵?

    尤其是吃了兩口,發現碗底好幾塊豬蹄肉。

    鹵了一晚上的豬蹄軟嫩鹹香,輕易就被分成一塊一塊的,一人碗底放三塊,這頓飯吃得一家子滿嘴生香,過了好久,嘴裏仿佛還有那鹵豬蹄的味。

    休息會兒,兩人又去上工,走的時候一人帶一壺甜滋滋的綠豆水,疲憊都消了許多。

    薑溪本以為這幾天都沒人會來診所看病,這個時候工分高,都舍不得為看病耽誤功夫。

    但當天下午,就有兩個人過來了,是一男一女兩個知青,去年秋天來到村子裏,第一次經曆夏日的搶收,熱到中暑被送過來了。

    薑溪擔心這個,早就準備好了解暑湯,中午才給裴家父母和薑魚以及薑米喝了,剩了點,給他們倆喝了剛好。

    接下來的兩天,陸續有人因中暑被送過來。

    不過大頭都在周家村那邊,畢竟那邊有個名正言順的隊醫,隻有裴家村這邊住的人才會被送過來,第一天的兩個知青也是因為剛好在裴家村附近幹活,就近送過來的。

    六七十年代農耕麵積極大,又沒有機械化種植,搶收時那是全家老小出動都不夠用。

    搶收的第三天,大隊長帶著幾個中隊長拿著喇叭叫大家晚上也加會兒班,天氣預報說過兩天有雨。

    此時的水稻已經成熟,顆顆飽滿,稍微用力可能就掉一大堆,若是真下雨了,那得弄掉多少糧食?因此村子裏的人沒一句抱怨的,全都賣力幹活。

    爭取在下雨之前將水稻搞定。

    空空的倉庫逐漸被填滿,中暑的人也越多,不過關鍵時候,大家都不休息,喝了解暑湯就走,唯有一個剛好生理期的女知青,在小診所裏多停留了一下。

    薑溪自然也陪著她,順便用這段時間收集到的藥材加上從係統那買的,在弄美白膏。

    裏麵還加了蜂蜜,是村子裏一個人之前看病後送過來的,說是親戚養的,這可是純天然的蜂蜜,比起後世真真假假的蜂蜜,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她爭取多做一點,等搶收結束,就讓兩個妹妹變得白白淨淨。

    女知青左右看看,屋子裏就兩人,安靜得有些不自在了,為了緩解兩人相顧無言的尷尬,她主動開口:“想不到這樣的偏僻地方也能有薑大夫這厲害的大夫。”

    一說完,女知青忽然感覺更尷尬了。

    她這說的什麽話咯,這不是貶低人家家鄉嗎?

    她趕緊尬笑:“對不住,我嘴笨,不太討喜。”

    薑溪笑著搖頭:“沒事,這是實話,這裏比起城裏來說,是偏僻了很多。”

    連電燈都沒有。

    但這個村子,給薑溪的感覺,卻比未來的城市要好很多,樸質、溫暖,隻可惜沒發展起來,但很快了,過了這幾年,國家發展就能起飛。

    穆琬見她和善,說錯話的忐忑也放下,作為知青,在這裏是外來者,這邊村子還算好,距離鎮上、城裏不算太遠,沒那麽排外,她大哥下鄉的地方就格外排外,幸好他是個男人,不然日子肯定過得更艱難。

    尤其是她來這都三年了,隔三差五得抱怨一下這裏沒個大夫,她身上被蚊蟲叮咬還得特意去鎮上買點驅蚊水。

    結果一次搶收,她第一天就因為生理期中暑被送到診所,不止休息了半日,還順便買了驅蟲粉,效果賊好,撒在屋子裏,蚊子沒了不說,連農村常見的蟲子都沒了。

    關鍵比鎮上還便宜不少。

    穆琬也有心跟她打好關係,於是絞盡腦汁憋了憋,說:“哎,雖說是偏僻了點,但有你在這,那是好多了,你不知道前天我也中暑了,被送去隊醫那,他給我喝的解暑藥可難喝了,還貴,五毛錢一碗,效果都沒你那好,精神是精神了,讓我一天都一直想吐,吃飯都吃不下。”

    薑溪啞然,想了想,說:“那應該是他藥下重了,什麽都過猶不及,不過也沒大礙。”

    “應該是吧。”穆琬又幹了,沒辦法,這村醫也不是一個善談的,她眼珠子轉了轉,落在薑溪手上,她正好將一團褐色的糊糊狀膏體往手背上塗,她好奇道:“你這在做什麽?我看你還放了蜂蜜,那為啥往手上塗?”

    薑溪隨口道:“這是美……祛疤的,有一點美白功效,我試試看。”

    這年頭可不興打扮,她要是弄美白的藥,放有心人嘴裏,可能就是資本主義了,因此改了話頭。

    但穆琬一聽就直接坐過來,因虛弱而蒼白的臉都有了點血色,什麽祛疤,她不在意,美白她喜歡啊。

    她摸了摸自己臉,下鄉這麽多年,她都黑成碳了。

    她眼巴巴道:“這東西真有美白的效果?”

    薑溪含糊道:“應該是有的。”

    “賣我成嗎?多少錢?”穆琬一拍大|腿,就已經飛快的下訂單。

    薑溪遲疑著看了她一眼,她倒是想賣,但是這會不會不太好?

    穆琬看出她的想法,期期艾艾道:“我這是祛疤用的,這些天割稻穀,我的胳膊都被割出血了,你給我塗塗,就是正常開藥了。”

    薑溪一定,點頭:“行,兩塊錢一盒,能放三個月,你要的話,等我做好了就過來拿。”

    “好啊——”

    忽然屋外一聲爆喝打斷了她的話:“弟妹,爹腿摔壞了,你快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