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張虎聞言臉色頓時青白交加,瞪著薑溪。

    薑溪平靜又坦然的回視他,絲毫不懼。

    張秀雲左右看看,覺得為難:“大妹,你兩個妹妹不上學……”

    薑溪諷刺道:“所以娘,這錢你打算留給舅舅?從小到大舅舅隻有從我家拿錢的份,從未養過我,就因為她是你弟弟,我的彩禮就得給他,連我兩個妹妹都不配用?!”

    張秀雲被說得一陣狼狽,尷尬的搖頭,想要解釋,卻又無法解釋。

    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兩個小丫頭,哪裏比得上……外甥男孩子?

    能養到大就挺好的。

    一周一次肉,還得上學,還得一個季度兩套新衣服,誰家娃都沒這個待遇啊!

    張虎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忽然道:“好,這個要求咱們答應了,姐,你簽字。”

    一直沒吭聲的裴母暗道不好,這人同意太快,肯定是敷衍的,可如今騎虎難下,她苦著臉,雖然才短短兩天時間,可二妹和三妹這兩個勤快的丫頭,也讓她挺喜歡的。

    真要被送走了?還賠了錢?

    張秀雲見狀,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老老實實就要簽字。

    薑溪卻按住紙,看向周圍看熱鬧的人,笑吟吟說:“對了,各位叔叔嬸嬸大哥大姐,弟弟妹妹,其實這協議還有最重要的一條,一旦有人發現他們沒有按照這上麵的要求做,我有權要回這兩百塊錢,無論是從用掉這兩百塊錢的我娘、我舅舅家,還是從他們倆的大隊那去要,這錢必須一分不少的還回來。”

    “而且凡是願意幫我要回這兩百塊錢的人,我從裏麵拿出一百塊作為勞務費感謝大家!另外舉報他們的人會額外得到十塊錢獎勵,所以請大家日後必定幫忙盯著!”

    眾人:“!!!”

    “拿出一百塊做酬勞!”

    “還有這好事!”

    “老三媳婦放心,以後我一定盯著,十塊錢啊!”

    “我也是我也是……”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興奮極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百塊做勞務費,真的超大手筆,就算是十個人分,都能有一個人十元,更別說還有十塊錢的舉報獎勵!那一定得盯牢了,一旦抓到證據,逼著張虎和張秀雲交出兩百塊,那十塊錢就到手了!

    “你大爺的!”張虎意識到薑溪不是開玩笑的,直接暴跳如雷,抓起一旁的椅子往地上一砸,罵道:“你是故意的,兩百塊養那兩個賠錢貨十年!還供她們吃喝上學,這哪裏夠啊!”

    不說錢不夠,就是錢到手了,一旦被抓到把柄,就得賠兩百塊出去,他倒是打算著就算被發現了,他也不給,可薑溪直接許諾這麽大金額,誰見了不動心?!

    一個人他能打回去,一群人他打得贏嗎?

    甚至張虎都不考慮會不會有人幫薑溪做這種事,十塊錢可能有人不動心,一百塊錢,那吸引力絕對不一般,他今日敢簽下協議,日後生活絕對被所有人盯著。

    他這回真的氣急敗壞了,這死丫頭居然寧願將錢送出去都不願意給他這個舅舅,真的是白眼狼一個!

    薑溪厲聲道:“我娘養她兩個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我都出了兩百塊錢,還不夠?既然不願意養,當初為何要生出來?!”

    張虎罵道:“什麽不願意養?誰家養孩子這樣啊?跟當祖宗似的供著,大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妹,你非得要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

    薑溪道:“隻要錢沒落在你手上,就是送別人,我都覺得高興,這就是好處!”

    “你——”張虎陰沉沉瞪著她,沒想到她能如此做,也不再打親情牌了,直接威脅道:“彩禮交出來!”

    薑溪冷笑:“交出來?憑什麽給你?當初裴家下聘,聘禮就不少,都被我娘給了你,我還一句話沒說呢!你哪來的臉還要走我的彩禮錢?你養過我一天嗎?又想要錢又不養孩子,天底下有這樣的事?!”

    張虎咬牙後牙槽,就想要動手。

    裴母立馬扯著嗓子喊道:“老大老二,都過來幫忙啊,一個舅舅跑來外甥女婚宴上鬧事咯——”

    這個情況,婚事是不可能告吹的,裴德明兄弟倆遺憾的搖頭,還是起身去撐場子。

    張虎身後的人也虎著臉往前一步,雙方互相盯著對峙。

    大隊長適時的走過來,按住張虎的肩膀,帶著勸解的笑道:“來喝酒就喝酒,鬧什麽事?免得到時候警察來了,一起去警局喝茶。”

    張虎臉皮一跳,還是不甘心,推著張秀雲上前:“你看你閨女說的什麽話?跟親娘都這麽見外,還是不是你閨女?!”

    張秀雲被推過來,有些心虛,又有些理直氣壯:“大妹,你舅舅說的本來就是,再說咱們是一家人——”

    薑溪盯著她,一字一句道:“娘,請你知道,我姓薑,和張家人不是一家人!”

    張秀雲心神劇震,怎麽也沒想到女兒會說這樣的話,她含淚道:“大妹,那他也是你舅舅……”

    “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裏!”薑溪打斷她的話,提高音量努力讓所有人都聽著:

    “我姓薑,不是姓張,你要拿我的錢去幫張家人,不可能!我的彩禮要留著養我的兩個妹妹,就不給你了,我幫你養你的兩個閨女,也算是減輕了你的負擔,等你老了動不了了,我會給你養老,其他的,別想,就是我死,我都不會給張家一分錢!”

    原主被張家剝削得還不夠?

    張秀雲是害死她的劊子手,雖然不是直接下命的人,可要不是她,原主也不會這麽聽話,這麽認命。

    導致她違背內心跑去相親,拒絕嫁給裴家,好好一個姑娘給人當後媽,蹉跎一生。

    *

    薑溪說的決絕,讓周圍人一陣唏噓,有知道張家什麽尿性的人誇她清醒,也有古板的人斥責她的不懂事。

    但這影響不到薑溪。

    張秀雲更是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讓人同情,若不知情的,肯定得指責薑溪不孝。

    裴母急著扯了扯薑溪,幹笑著衝其他人描補:“小孩子不懂事亂說的,亂說的!”

    張虎怒了,指著薑溪鼻子吼道:“你他娘的什麽意思?別忘了你娘還沒同意你嫁人!跟老子回去不嫁了!”

    裴母呼吸一滯,心剛提起來。

    薑溪好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說不嫁就不嫁?就是我親生父母都沒資格決定,舅舅,婚姻法一九五零年就公布了,婚姻自由,任何人都無權幹涉!你今天敢不讓我嫁人,我現在就去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究竟是你厲害,還是我國法律更厲害?”

    警察都拿出來說事了,周圍人更是錯愕,一時都沒人議論。

    被張虎請來撐場子的一眾人看著薑溪的眼神也越發忌憚,本能的後退一步。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都怕警察,尤其是做過壞事的。

    被當眾駁了話語的張虎怒極反笑,一雙眼睛宛如淬了毒般死死地盯著薑溪,唇|瓣緊抿,話語從牙縫裏蹦出來:“好,你厲害,既然這樣,以後被婆家欺負,可別回來找你娘!”

    薑溪淡定道:“不勞你費心。”

    真遇到事,張虎絕對是第一個跑的。

    這種娘家,要來何用?

    還不如多賺錢,真受欺負了,拿著錢請人,有的是人幫忙。

    張虎每一個威脅都被輕易化解,他在薑家霸道了快二十年,如今麵對這個大外甥女,竟然隻剩滿心的無力。

    他恨恨的看了一旁可能是被女兒傷心了,隻知道哭的張秀雲,惡狠狠踹了一下凳子,掉頭就走,聲音陰沉:“行,你翅膀硬了,老子以後沒這外甥女了!”

    張虎走了,他帶來的人自然也走了,張秀雲也不哭了,趕緊跟著弟弟一起走。

    走了兩步,被張虎逮著罵了一頓,話裏話外都是她不會教閨女,養出這麽一個白眼狼,同時也是陰陽怪氣的指責薑溪。

    本來張虎還想著趁著人多,到時候薑溪肯定不好意思拒絕,裴家也不能太過分,誰知這死丫頭寧願撕破臉,也不肯把彩禮交出來,還定那麽一個規矩。

    他真的拿了,到頭來是白給她養兩個賠錢貨,他才不幹這樣賠本的買賣。

    於是現在錢沒到手,反而丟了人,張虎一肚子火,隻能朝著張秀雲發泄。

    被罵了的女人也不還嘴,隻一個勁兒的道歉。

    直到走了兩步,弟弟忽然不罵了。

    張秀雲還納悶,就見剛剛還給他們撐場子的幾個男人攔著弟弟,搓著手指笑道:“兄弟,你說的錢到手就請哥幾個吃飯,你看這情況,還請不請?”

    張虎:“……”

    他心頭咒罵,臉上還是硬撐著掏出五塊錢賠笑道:“沒拿到錢,就這點了,濤哥大人有大量算了吧?”

    男人臉上的笑容反而落了下來,拿了五塊錢,臉色還是黑的:“你他娘的逗老子玩呢?”

    張虎苦著臉:“我真沒錢了。”

    “沒錢就挨打!”男人冷笑一聲,一巴掌打過去,“啪——”的一聲脆響,其他人也紛紛過來踹兩腳,一人打了一頓,又在他身上摸了兩下,找到幾塊錢和幾張票,這才心滿意足離開。

    等人一走,張秀雲哭天搶地的撲到弟弟身上:“老弟,你怎麽樣了?哎喲造孽啊!他們怎麽這麽壞啊!疼了嗎?”

    張虎悶哼一聲,丟開張秀雲,罵罵咧咧往回走:“要不是你沒用,老子至於遭罪嗎?!”

    頓時張秀雲更傷心了,又覺得委屈。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大妹明明是最聽話的,突然就變得這樣冷漠,讓她害怕,連弟弟都討厭她了!

    張虎完全不管大姐的難受,隻滿心暴躁,走了兩步,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回頭壓抑著不爽道:“姐回去了!”

    弟弟一對她好臉色,張秀雲立馬高興了,趕緊跟上。

    張虎看了她一眼,眸光閃閃,沒說什麽。

    雖然這次在薑溪手上沒占到便宜,那丫頭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變得這麽沒良心,但如今的情況也不能算是不好。

    薑溪表了忠心,裴家肯定很信任那丫頭,沒準能多撈點錢,張秀雲是她娘,要是有個三病兩痛,能不出錢?

    死丫頭今日讓他丟了這麽大一個人,今後一定得一點點討回來!

    張秀雲還有用。

    *

    另一邊裴家

    解決了張虎和張秀雲,薑溪非常自然的和裴母一起去招呼客人。

    張虎等人一走,宴席也正是開始。

    一群人帶頭說笑,將氣氛重新熱起來。

    但還是有不少古怪的視線落在薑溪身上,種花家的人大多都講究一個麵子情。

    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撕破臉皮,如今薑溪和娘家以及舅舅撕破臉皮,在某些古板的人眼中就是格外不懂事,心性涼薄等等。

    這些人也不會說什麽,尤其是在人家大喜的日子,再多的嘀咕,都隻會埋在心裏。

    對於薑溪來說,隻要不當著她的麵說,就無所謂,一點閑話不會掉肉,當著她的麵說,那就別怪她懟人了。

    因此她格外淡定。

    等菜都上了桌,薑溪去房間,將二妹和三妹叫出來,之前張虎等人過來時,她怕這兩孩子為難,又或者被他們扯著帶走,因此給關在屋子裏了。

    剛放出來,薑二妹就著急的問:“大姐,你沒事吧?”

    剛剛娘和舅舅吵鬧的動靜她們聽見了,生怕大姐又被舅舅欺負了。

    薑三妹用圓溜溜的眼睛打量她,像是察覺到沒有異常,便放鬆了。

    薑溪十分輕鬆:“我能有什麽事?舅舅又不是咱們父母,我也大了,他們管不著,好了,去吃酒席吧,你們的位置就在那桌,小孩子的地方。”

    她指了個位置。

    薑二妹和薑三妹兩人將信將疑,在薑溪的催促下上了桌吃飯。

    薑溪還沒喘口氣,裴母又喊著:“小溪,過來給爺爺敬酒!”

    她趕緊過去,端著酒杯,語氣溫和輕柔,和剛剛對著張虎的冷漠截然不同,裴爺爺態度和善的笑笑:“意思一下就好,別喝多了。”

    “我知道的。”薑溪笑著點頭,抿了口兌了水的酒,又接著敬下一個人。

    餐桌上那麽多這個時代來說的好菜,但她一個都吃不到。

    薑溪偷偷咽口水。

    裴母小聲道:“我給你單獨留了飯菜,待會兒敬了酒就去吃,這裏我和你爹招呼。”

    薑溪點頭,滿心期待的前往下一桌。

    忽然小孩子那一桌爆發了一陣吵鬧,一個女人慌亂又尖利的喊道:“石頭!孩子他爹,石頭被丸子卡住了!”

    這一聲動靜極大,薑溪立馬看過去,就見一個小孩臉蛋漲得通紅,眼睛都充血了,正彎著腰被焦急的母親死命拍打背部,努力咳嗽想要咳出什麽,卻沒成功,眼看著孩子臉色越來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