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外頭依舊雷聲大作, 雨似乎並沒有要停的意思。

    玉珠慢慢睜開眼,腦子懵得很, 記憶仍停留在老爺子過世, 陳硯鬆來觀裏接她回府料理喪事,後麵……頭越來越暈,那種如吃了餿東西後的反胃感陣陣襲來, 對了,記起了,好像在回洛陽的路上, 陳硯鬆逼問她有沒有和吳十三發生關係, 她喝了他遞來的酒, 就不省人事了。

    玉珠瞬間清醒,扭頭望去, 此時她正躺在一張精美無比的楠木拔步床上,枕頭是金線繡纏枝葡萄軟枕, 蓋得是蠶絲薄被, 她慌張地掀開被子查看了番自己,依舊穿得是清晨換上的那身碧色衣衫, 摸了摸臉和身上,似乎也沒有疼的地兒……

    她這是在哪兒?回陳府了麽?

    她不是答應陳硯鬆回府主持中饋了麽,何必還用這種下作的法子強迫她回來。

    正在此時, 床附近忽然傳來個女子的聲音:“夫人可是醒了?”

    玉珠嚇得驚呼了聲,一把掀開簾子,不禁嚇了一大跳。

    床邊依次跪著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嬤嬤和兩個年輕的小婢,衣著打扮皆為上等, 比尋常富戶家太太穿得還要好, 而且瞧著臉生, 似不是陳家人。

    再往四周掃去,這會兒天剛擦黑,已經掌上了燈,這些燈具有安置在地上的青銅鶴嘴燈,亦有懸掛在半空的銅吊燈,照得屋子有如白晝,這是四間大屋打通的套房,所用家具皆是昂貴的紅木製成,案桌上的博山爐燃著好聞的道遠香,屋子正中間擺放著三隻青銅冰鑒,裏麵堆放著四四方方的冰塊,冰上正冒著絲絲白氣兒。

    玉珠慌得站起來,左右看去。

    左邊是書房,靠牆擺著一丈高的書架,上麵堆滿了經史子集書籍和各類珍惜古玩,右邊似是兵器房,武器架上有約莫十幾把名貴刀劍和槍、戟、弓箭等兵器,旁邊的木架上撐著套將軍甲胄,頭盔上飄著紅纓,護心鏡那塊還有道被刀砍出來的痕跡,無不彰顯著主人在戰場上的霸道風光。

    玉珠心裏已經有數,可還是問:“這是哪兒?”

    那個年長的嬤嬤忙躬身上前來,笑道:“這是咱們王爺的外宅。”

    果然。

    玉珠怒如同炮仗的引信,一見火星就噌地燃起來,嘭地一聲炸開了花,看來是陳硯鬆那孫子給她下了藥,把她送到了魏王這兒,記得那黑心人還提到吳十三,說他回不來了?難不成?

    她頓時心亂如麻,若是吳十三因為替她辦事而死,那麽叫她餘生該何安?!

    玉珠什麽也顧不上,急忙往外衝,那些嬤嬤丫頭嚇得忙要攔住她。

    “夫人,咱們還是耐心等王爺回來吧。”

    “夫人,您睡了一整日,要不泡個澡、用些飯?”

    玉珠氣得推開她們,喝了聲“滾開”,剛打開門,門口立著兩個身穿甲胄的衛軍倉啷一聲拔出劍,阻止她外出。

    “你們這是做什麽?囚禁我?”

    玉珠震怒地瞪了眼這兩個衛軍,氣道:“凡事總要講個道理吧,讓開!”

    “還請夫人見諒。”衛軍臉堪比冰鑒裏的冰疙瘩,說話冷漠且不近人情:“王爺交代過了,一隻蒼蠅都不許飛進去,小人們不敢傷夫人玉體,若是夫人執意外出,那麽出走一步,小人就自斷一隻臂膀,直至斷無可斷。”

    “你!”

    玉珠氣結。

    就在此時,前麵的朱門忽然出現兩個打個宮燈的小太監,緊接著,魏王就進來了,所有下人侍衛見了主子皆下跪,玉珠一時間手足無措,跑肯定是不能跑了,驚慌之下,她忙退回到屋內,誰知不當心,背貼到冰鑒上,寒冷徹骨的觸感頓時席卷而來。

    人在極度緊張害怕的時候,反而會出現種奇異的冷靜。

    玉珠忙將睡淩亂的頭發和衣裳整了整,同時深呼吸了口氣,見招拆招吧。

    這時,竹簾被下人從外頭挑開,魏王走進來了。

    他穿著玄色緞底窄袖蟒袍,頭戴雙龍搶珠金冠,看起來精神奕奕的。

    “呦,醒了哪。”

    魏王一笑,他原以為玉珠肯定會痛哭喊叫,誰料她竟十分冷靜,背微微佝僂著立在冰鑒前,警惕地盯著他。“你一整日睡著,想必餓了吧。”

    “妾身不餓。”

    “傳膳。”魏王揮揮手,並不將女人的話納入參考範圍,直接讓下人去辦。

    隻是片刻,早都候著的婢女們端著漆盤魚貫進入,將各色珍饈美食擺在桌上。

    魏王由崔鎖兒侍奉著淨手漱口,自顧自坐到上首,手朝旁邊做了個請的動作,笑著看玉珠,“坐罷,從今日起這裏就是你的家,別太拘束。”

    玉珠越發焦慮懼怕,她隻覺得雙腿石化了似的,十分艱難地挪動到方桌前,坐好,而此時,魏王又打了個手勢,她嚇得倒吸了口氣,立馬站起來。

    魏王瞧見女人這如臨大敵的樣兒,搖頭笑笑,對崔鎖兒道:“給夫人盛湯。”

    “是。”

    崔鎖兒躬身上前,舀了碗湯,諂媚笑道:“夫人,這道湯有個好名兒,叫‘神仙逍遙羹’,就是把鯽魚懸掛在老母雞湯上頭,用熱氣兒將魚蒸熟,肉一點點掉進湯中而成,沒個七八個時辰做不成,最是補了,您將身子保養好,才能替主子綿延子嗣哪。”

    玉珠臉色大變,“王爺……”

    “你這老貨。”魏王喝了幾口魚羹,一笑:“嘴上也沒個把門的,瞧把夫人給嚇得小臉慘白,遲早孤王真得往你嘴上掛一把鎖。”

    崔鎖兒忙拍了幾下自己的嘴,退到一旁夾菜。

    魏王吃了一筷子八寶糯米鴨子,見玉珠並未動筷,他直接動手,抓住玉珠的小手,笑著問:“怎麽,這些菜都不喜歡?”

    玉珠將手抽了回去,身子往後閃躲了些。

    魏王並未在意,夾了隻醉蝦,耐心地去除蝦殼,抽除蝦線,淡淡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怎麽睡一覺醒來就出現在孤王這裏了。”

    “是陳硯鬆給我下了藥。”玉珠美眸發紅,冷冷道:“他賣妻求榮。”

    “說對一半。”魏王將剝好的蝦仁放入女人碗中,譏誚道:“陳老二不僅要把他兄長送進牢獄中受盡折磨,為了杜絕隱患,他還想將榮安侯陶氏一網打盡,正巧,孤王有這個權利辦到。”

    “王爺會為了個區區陳硯鬆,刻意構陷無辜之人麽?”玉珠低下頭,聲音都在抖:“您不是曾說過,不會強迫妾身麽?那妾身現在可以離開這裏麽?”

    魏王從崔鎖兒手裏接過潤濕的絲帕,仔細地擦手,連指甲縫都不放過,淡淡笑道:“蔭棠那日特來見孤王,他說發現你和十三交往過於親密,還說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克製守禮的袁玉珠了,孤王曉得他在妒忌十三,恰好,孤王也有點妒忌。”

    玉珠攥緊袖子:“吳十三一個小蟊賊,王爺妒忌他什麽。”

    魏王輕笑:“十三這個人毛病一大堆,做人也不怎麽磊落,但瀟灑癡情,還年輕俊美,人總是會羨慕自己沒有的東西,不是嗎?”

    玉珠身子不由得顫抖,仍強裝鎮定,問:“今早陳硯鬆同我說了件奇怪的事,他說吳十三回不來了,是不是真的?”

    魏王並未正麵回答這個問題,斯條慢理地喝吃了幾口魚羹,若有所指道:“玉珠哪,孤王給了你很長的時間,讓你慢慢地體會一個道理,激情和色相隻是暫時的,權勢和富貴才是永恒的,孤王能給你的體麵,讓你做人上人,並且讓你和你家人過富貴安穩的日子,這三點旁的男人做不到。”

    玉珠急得打斷魏王的話,再次問:“是不是您故意散播鬼影方六最近在尋吳十三的消息?吳十三為了讓我開心,說給我聽,而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孩子,勢必逼他去益陽縣的,您、您要獵殺他?”

    “獵殺這個詞用得好。”

    魏王拊掌微笑,虎眸中盡是傲然:“對於不識抬舉的禽獸,自然要用獵殺。”男人斜眼覷向女人,挑眉道:“不過這頭禽獸還是有點本事的,夫人有沒有興趣和孤王賭一把,他能不能從天羅地網中逃出來。”

    “妾身從不賭。”玉珠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淚眼盈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王爺胸襟寬廣,何不網開一麵?”

    魏王沒接這話茬,匆匆吃了幾口菜,又喝了杯補酒,轉身拎起女人的袖子,揉了揉:“這料子太糙,孤王早都給你備下幾櫃子衣裳,咱們先去沐浴,過後換幾身讓我瞧瞧。”

    這話背後什麽意思,傻子都能聽出來。

    玉珠咬牙道:“王爺,我家翁才過世……”

    “陳家老爺子沒死,聽蔭棠說今兒下午還吃了碗鮑魚粥,瞧他那樣兒,再活個兩三年沒問題。”魏王絲毫不給玉珠任何逃避的借口,拍了拍手,崔鎖兒立馬捧上來個紫檀木小盒子,魏王大手摩挲著盒子上的花紋,打開,兩指將盒子推到女人跟前,“這是和離書,你和陳硯鬆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你不再是他的妻子,今夜過後,你就是孤王的袁側妃。”

    玉珠立馬站起,她已經沒有心思再想陳硯鬆有多無恥,急道:“王爺,方才妾身聽嬤嬤說了一句,這兒是外宅……”

    她拳頭緊攥,指甲深摳進掌心,試圖用疼痛逼迫自己鎮定下來,為今之計,隻能再找個借口往後拖拖,希望十三能安全回來,因為十三一定會來救她!

    玉珠強咧出個笑:“您是天潢貴胄,應該不會做強迫民女的事吧?妾身還未從和離之事中走、走出來,實在是無心侍奉,再說了,妾身那會兒聽嬤嬤說了一嘴,這裏是您的外宅,您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為何不將妾身帶回王府?冊封的旨意在哪兒?妾身進皇家族譜了麽?這些,您似乎都沒做到。”

    “哈哈哈。”

    魏王大笑,手指點著桌麵,搖頭道:“玉珠啊,孤王還是要給王妃臉麵的,得尊重她,不能這麽大剌剌地將見不得光的妾婦帶回府,至於你說的冊封和族譜,這事得緩辦,你放心,孤王會派人將你兄長闔家都帶回洛陽,想法子給他弄個爵位,抬高你們袁家的身份,前前後後最快也得半年,屆時想必風言風語也少了,孤王自會帶你堂堂正正地回王府。”

    玉珠知道自己閱曆和心計都鬥不過魏王,索性噗通一聲跪下,淚如雨下,雙手抱成拳狀哀求:“王爺,妾身卑微,真的不配伺候您,除了這事,您就算讓妾身去死,妾身也絕沒二話。”

    “那我要你陪孤王睡呢?”

    事到如今,魏王也懶得再拐彎抹角,而一旁侍奉的崔鎖兒會意,揮動拂塵,攆走了所有下人,出去的時候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隨著門咚地一聲關上,玉珠的心也咚地一聲沉落進萬丈深淵。

    她跪在地上,雙手按在胸口,極力思索對策,那天和十三討論過了,魏王有兩件私隱,頭一件是愧對女兒月遙郡主,另一件就是崇迷讖緯卜筮之說,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玉珠胳膊一痛,她下意識仰頭,發現魏王這會兒近在眼前,他仿佛換了個人,完全沒了往日的從容溫和,眼中閃爍著邪淫冷酷之色,獰笑了聲,忽然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

    刺啦一聲,玉珠那件單薄的碧色衫子就被扯開,裏麵那件藕色抹胸頓時露出。

    玉珠尖叫了聲,用力推開他,連爬帶滾地逃。

    誰知還沒跑兩步,她的發髻就被男人從後麵抓住,魏王力氣很大,用力一甩,她沒站穩,直挺挺朝跟前的方桌撲去,袖子好像被沾到了油膩的飯食,胳膊也似被碎瓷片劃破,匆忙間,她抓住了一塊瓷片,就在這時,她瞧見魏王大步走過來,一把將桌上所有的碗筷全都拂到地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玉珠還未反應過來,發髻再一次被魏王抓住、提起,然後她感覺自己的頭被男人的大手包住,用力朝桌子磕下去。

    咚咚兩聲。

    疼痛和恐懼的當口,眩暈感也陣陣襲來。

    玉珠隻覺得渾身的力氣似什麽在瞬間抽光,她就這般半個身子癱在桌上,兩眼陣陣發黑,模模糊糊間,她看見魏王解開腰帶,緩緩地將外衣脫下,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