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先不說霍七被他的大膽發言驚得臉色發紫,就這一周圍的人,既然能認識霍七不會不知道霍七的二叔是誰,是霍家那位非常年輕的二爺霍韞啟。

    霍七好麵子,又沒被套過韁倔得要死,他回國融不進圈子裏遭到排擠也絕對不會和家裏人說。但霍韞啟是什麽人,別說他們這些小輩,就是他們父輩想要搭上關係都不容易。

    有人看著黎非凡說:“你怕不是瘋了吧?”

    黎非凡抖了抖手上的煙灰,笑了聲。

    “那敢不敢試試瘋子的規矩?”

    兩個小時後,這家高端酒吧的大廳卡座裏,一群年輕人喝得東倒西歪。

    對著黎非凡一口一個黎哥,求饒,“不來了不來了,算我們輸。”

    黎非凡丟了手裏的骰盅翹腿坐在卡座裏,卷起衣袖的手肘搭在後麵的沙發椅上,點了點下巴:“我也沒興趣欺負小年輕,行啊,那道歉吧。”

    有人當即端起酒杯說:“霍七,願賭服輸。我為我們之前的幼稚行為跟你道歉!今天一起喝了這杯酒,從此咱們就是兄弟!”

    “說實話霍七,你自己那誰也看不上的臭德行真挺討人厭的,但我們確實做得有些過分。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今天酒我們先幹了就當賠罪,以後一起玩。”

    霍七沒動。

    黎非凡踢了他膝彎一腳,說:“行了小少爺,給人個麵子。”

    霍七轉頭瞪他,對上黎非凡的眼睛後還是轉頭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仰頭喝下。

    沒人比黎非凡對這種場所更熟悉,他以前玩兒得花,除了不亂搞男女關係這一點之外,在這種地方向來如魚得水。對付這些個青瓜蛋子幾乎是信手拈來。

    這些人開始一口一個霍少稱呼霍七,好像一起喝了頓酒感情就有多好。

    黎非凡從遠處的吧台收回視線,見著霍七正木著一張臉坐在原地,活像是別人欠了他一屁股錢。

    “覺得心裏不爽?”黎非凡半躺著懶懶問。

    霍七看過來。

    黎非凡笑了聲:“你是不是覺得今天這種情況不把別人腦袋敲碎都是你慈悲,你為什麽要屈尊降貴陪著一群傻叉在這裏上演好兄弟戲碼?哎,別急著反駁,你就是這麽想的。”

    霍七一張臉幾經變化,看得黎非凡嘖嘖稱奇。

    霍家還有這麽不諳世事的人也挺難得的。

    “我就是這麽想的又怎麽樣?”霍七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怒氣衝衝懟他。

    黎非凡挑眉:“你二叔難道沒告訴過你?”

    “什麽?”

    這卡座的位置靠近角落,酒吧裏正好放了一首震耳欲聾的DJ音樂,沙發周圍的一群年輕人正酒精上頭興致高昂,開始吹牛皮從爹媽最近新給自己買了艘遊艇吹到在現在的女朋友已經是自己的第十八任。

    黎非凡朝霍七招招手。

    霍七狐疑地看著他,看這人酒精熏紅的脖頸,五彩燈光下顯得迷蒙的眼睛,他鬼使神差把耳朵湊過去。

    黎非凡拎著他的耳朵尖把聲音提大:“你二叔沒告訴過你你死要麵子的樣子蠢死了!”

    霍七臉色轟地就炸了,一把將黎非凡推開。

    黎非凡撞在沙發上差點笑倒。

    他樂完了偏頭看著霍七發紅的臉色就更愉快了,笑著說:“認真的,小鬼,看在你今天讓我找了不少樂子的情況下我告訴你一句話。”

    “誰是小鬼?!”霍七又瞪他,“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但我真要算起來是你長輩誒。”黎非凡狀似用憐憫的語氣說。

    霍七氣得仰倒,眼神恨不能把他吃了。

    “就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進霍家!”

    “那還真是遺憾。”

    黎非凡看人被自己氣得快要炸了,終於生出點微不足道的同情心,說:“不逗你了,我要告訴你的就一件事,今天在座的這些人是兄弟還是仇人,決定權完全在你自己,因為你是霍家人你就有這樣的身份和權利。人和人的交往未必就需要真心,尤其是你們這種身份的人,更多的隻是利益,你將來需要麵對的隻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多更複雜。”

    霍七怔怔看著他,沒有開口說話。

    黎非凡站起來。

    他一隻手按在霍七的肩膀上,微微彎腰說:“人不能總陷在過去的情緒裏,誰都不容易。你將來雖然不是你二叔的對手,但早點明白這種殘酷,以後也少吃點苦。”

    黎非凡放完毒雞湯還順手拍了拍霍七的肩膀。

    霍七從怔愣裏回神,一把抓住他。

    “你去哪?”

    黎非凡動了動發酸的脖子,看了卡座一圈說:“你們小孩兒就自己留在這裏玩兒吧,我去活動活動。人被關久了是會廢的知道嗎。”

    霍七皺眉:“你不是才從醫院住了兩天出來?”

    黎非凡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扯開被拽住的手說:“關我的可不是醫院,今天來這兒的事情不許說出去,聽見沒?”

    霍七眼睜睜看著黎非凡轉身走開,他路過吧台,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後下了舞池,他一邊上去一邊扯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毫無違和又肆無忌憚地融進那場聲色狂歡裏。

    霍七的耳邊傳來幾聲驚呼。

    “臥槽,黎哥這麽野的嗎。”

    “他腰好細,旁邊有個傻逼貼過去了看見沒。”

    霍七聽得一股無名火直衝頭頂,轉頭過去罵:“閉嘴!都看屁看!”

    霍七當場就想站起來,下一秒發現自己被堵人形牆擋住了去路,是一路跟著他們的兩個保鏢。

    “起開!”霍七暴躁。

    他們都沒動,其中一個保鏢按了按別在耳朵上的耳機,幾秒後開口說:“霍少,二樓有專門為您準備的地方,請跟我們來。”

    這些保鏢隸屬於誰霍七一清二楚,他一下子就怔住了,不敢置信地抬頭往二樓掃了一眼。

    但光怪陸離的世界裏他隻看得見那些扒著欄杆搖頭晃腦的人,那些興奮的尖叫,被燈光遮住後誰也分不清誰是誰的臉。

    霍七背後都是一群不敢做聲的紈絝子弟,身前是霍家的保鏢。

    他再對霍家的情況不清楚也知道現在能隨便給他安排,很可能是霍韞啟在現場,二叔那人看似溫和實則沒人敢忤逆。黎非凡的身份他聽過,此時不由地把他的境遇和那些他以前聽過的見過的人劃上等號,能真正上位的無一不是萬裏挑一,大多數人的下場不見得有多好。

    他現在應該擔心自己,甚至應該是樂於看見黎非凡沒有好結果,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竟開始遲疑。

    他看不見舞池的情況,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敢背著他二叔出來鬼混。

    姓黎的完了。

    此時二樓視野最好的露台位於酒吧樓梯的最左側,一個安裝了單向隔音玻璃的私密空間,裏麵坐了不少人。

    相比於樓下霍七那一圈富二代,這裏的人一看就是有閱曆有年紀的。

    抽的雪茄,喝得是烈酒。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拿著雪茄在煙灰缸的邊緣敲了敲,笑著說:“老薛啊,這種年輕人消遣的地方怎麽想起約這兒了?也虧得二爺今天肯賞光。”

    叫老薛的人年約四十多歲,挺著個大肚腩,一笑下巴的幾層肉都跟著抖。

    “我們這些人的確是老了,想想跟著霍家也有一十幾二十來年了吧。”老薛說:“可人二爺才多大歲數。大家平日裏生意來往雖多,但實際上難得聚在一起,我想著這裏好歹也自稱咱們盛京市最著名的娛樂場,大家今天就當來開開眼,別拘著。”

    一群人話裏你來我往,唯獨霍韞啟沒做聲。

    他背對著這群人站著玻璃鏡麵前,視線看著樓下。旁邊高升也在,正在一旁通電話和人說著什麽。

    這些人不會在意一個特助的行為,好奇湊到霍韞啟邊上的時候發現了樓下的霍七。

    驚訝:“那不是霍小公子?怎麽也在。”

    “年輕人出現在這裏不是很正常嗎?”有人調侃說:“這家酒吧的幕後老板我認識,有些生意見不得光還找我幫過幾次忙。老板手底下的好幾個招牌的確個頂個驚豔,年輕人好奇心旺盛想看個新鮮不足為奇。”

    當即就有人指著舞池裏的方向說:“那是誰?”

    從上麵往下看最先引人注意的其實不是那張臉,而是他的動作。隨著音樂搖擺的身體如此自然,舉手投足給人酣暢淋漓的極致感,他吸引了周圍所有人以他為圓心想要向之靠攏,但他自己像是毫無所覺。

    散亂的頭發,抬起的汗濕後的下巴,連那一截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白且柔韌的腰都帶著灼人的油光,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摸一把。

    能坐在這裏的人都不算簡單,不可能沒聽過霍韞啟最近身邊多了個人的消息。

    更聰明點的早就找人要過照片,此時隻需一眼就能認出樓下的人是誰。一邊心知肚明暗罵這小玩意兒膽子大一邊打著哈哈,把剛剛問那是誰的人立馬拉回來。

    這些人東扯西扯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直到這個地方的房門被敲響。

    其他人都以為進來的會是霍七或者別的人,結果進來的卻是服務生。

    兩秒後服務生挪開,露出了後麵那張臉。

    在場的人幾乎都倒抽一口涼氣。

    非常漂亮驚豔的人,男生,很年輕。

    濃密的睫毛,精致的五官,他看起來對這樣的場合有些害怕,怯懦著讓人說話都怕嚇著他。

    其他人沒有開口,也沒人注意到高升已經看了霍韞啟好幾眼。

    因為作為特助沒人比他更清楚,從這個男生出現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人就是專門為了霍韞啟準備的。

    不為別的,因為很像。

    不單單是像書奕輕或者是黎非凡,是兩者皆有。

    自從前段時間接觸過黎非凡後,高升突然發現黎非凡其實和書奕輕完全不同,之前那種相似的朦朧感幾乎消失殆盡。但是看見眼前這個人後,他又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麵前這個男生幾乎是放大了書奕輕的五官,卻又留著黎非凡身上的那種特質,甚至比黎非凡柔和更輕軟得多。他像是離開了所依附的東西就不能活的菟絲花,綻開的樣子卻又濃鬱豔爛。

    隻需要一眼,高升就確定他絕對比如今的黎非凡更適合霍韞啟要的那個角色。

    也更確定這是有人花了大力氣找來的。

    這讓他冷眼推了推鼻梁的眼鏡,審視的目光在整個空間裏掃視了一個來回。

    還是那個叫老薛的男人先開口,他堆著笑朝門口招招手,說:“小鬱啊,別光站在門口啊,機靈點,快去給二爺倒杯酒小心伺候著。”

    叫小鬱的男生怯生生看了看霍韞啟,像是鼓足了勇氣走進來。

    他倒酒的姿勢很熟練,端著酒杯走過去,從頭到尾沒有再看霍韞啟第二眼,小聲道:“二爺。”

    “老薛。”霍韞啟直接伸手接了,叫的人卻不是麵前這個。

    老薛一激靈,站起來,“您說。”

    霍韞啟語氣意味不明,“平日裏倒是沒看出來你對我的喜好這麽感興趣。我看你也是成天正經事不做,眼睛倒是放得挺長。”

    老薛當場冷汗就下來了,連忙擺手說:“誤會誤會,二爺這絕對是誤會。”

    “行了,也是家裏的老人了,看看你針尖大的膽子。”霍韞啟像是耐心耗盡,他走過去把杯子放桌子上,在單獨的沙發坐下。

    回頭對著高升說:“既然有的人這麽有心,把人叫上來吧。”

    老薛心裏正忐忑,“二爺,這是?”

    霍韞啟笑了笑。

    “家裏那個要是不讓,你今天找一百個來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