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蕭姨,喝茶。”淩琳將茶杯送到蕭母手裏，“天氣這麽冷，辛苦你和蕭叔叔跑這一趟了。最近也沒來看您，怎麽樣,你們身體還好嗎？”
蕭母內心的疑惑和別扭因為淩琳的如常問候而有所變化，她第一次感慨，自己一個幾十歲的老人了,心境居然還不如一個年輕姑娘來得穩,她笑了笑：“我們都很好，謝謝關心。”
“謝什麽呀，應該的嘛。要吃點水果嗎？蘋果？梨？”
“不用，太冷了,不用麻煩。”蕭母拒絕。
“哦,那好吧,您多喝點水。”
蕭母嗯了聲,喝了口水，她垂眸思索著什麽，道：“淩琳,之前一些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按理說，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我這老婆子不好管，但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是真把你當親人的，我希望你好。如果我不說點什麽，我這又於心不安。”
淩琳愣了愣：“……蕭姨？”她莫名的十分心慌。
“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但是人就會犯錯，隻要真心悔改，都是能過去的對嗎？”
淩琳笑笑：“蕭姨，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啊？我聽不懂……”
蕭母無聲歎息，拍拍淩琳手背，“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你爸爸。”
“……”淩琳點點頭：“這我知道的，你放心。”
“嗯，那就好。”
……
淩成興生病住院幾天，身體大不如前，淩陽在淩成興的授意下接管了淩氏大部分工作，因為名正言順，他並沒有受到多大阻礙。淩琳已經無法安心養傷，提前出院回淩氏工作，淩誌也被押了去，他這次倒不像之前那樣排斥，天天隻想著逃跑了。
淩氏暗潮洶湧，明爭暗鬥更為激烈。
“據說淩成興先生是癌症晚期，情況很不好，恐怕時日無多。”陳助理和蕭蘊說了他聽到的消息，又感慨世事難料，生命無常。
蕭蘊聽後不免也有點感傷，生命脆弱，他很久之前就體會到了。
晚點的時候，蕭蘊接到淩誌打來的電話，約他去喝酒，想來淩成興的病情讓他頗受打擊，想要找地方發泄。這一次蕭蘊沒有拒絕。
地點約在淩誌常去的一家會所。
蕭蘊下班後回家用過晚餐才過去，他到時，淩誌已經喝得半醉，抱著話筒在屏幕前亂吼亂叫，除了榮一培，在場的還有十幾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男女，鬧鬧哄哄湊了一屋，空氣裏彌漫的全是酒氣和煙味，是讓人迷亂的味道。
他嫌棄的皺眉，抽了手帕放在鼻端。
這副姿態，讓想要上前套套近乎的男女都望而卻步了，怕觸了黴頭，怕他會發火。
隻有榮一培走上去和蕭蘊打招呼，道：“哥誒，你可來了！你不知道，淩誌這鬼樣子都一天了！醉了睡，睡醒了又喝又鬧，怎麽勸都勸不住！”
“淩琳沒管他？”
“沒有。我給淩琳姐打了電話的，給她說了淩誌的情況，但是她沒說什麽，也沒來帶人回去，隻讓我好生看著淩誌，別出事就行。”榮一培說，“雖然淩叔叔的情況……很遺憾，但淩誌這樣自暴自棄也不是辦法啊！”
“所以我說他就是個廢物！”蕭蘊冷聲道，聲音裏全是不屑和嫌棄。
“呃……”榮一培抓抓腦袋，“這淩誌也挺難受的了，別說他了。”
“嗬。”
淩誌一首歌嚎完，終於分心注意到蕭蘊的到來，他哈哈笑著過去拍蕭蘊的肩膀，蕭蘊側身一步躲開了，淩誌說：“來了來了，走，喝兩杯去。來，大家都一起，我們來喝一杯！”
眾人紛紛附和：“好啊好啊。”
“來，倒酒……”
“對，我們敬蕭總一杯……”
“要不醉不歸！”
酒都滿上了，淩誌端了一杯遞到蕭蘊麵前，蕭蘊低頭看了一眼，沒接。
淩誌笑：“怎麽，不給麵子呀？”
“你有什麽麵子？”
“喝一杯都不行？”
蕭蘊依然沒接。
周圍所有人都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味。
淩誌臉色慢慢僵住，他心情本就不好，又喝了不少酒，此刻被蕭蘊這麽一刺激，他的火氣和憋悶就漸漸壓製不住了。他猛地扔了酒杯，玻璃杯嘩啦啦的撞在地麵上，刺激得周圍人小聲驚呼，又急忙克製不敢大叫！
“你也看不起我！我知道！你蕭蘊他媽的也看不起我！”
榮一培眼看事情不對，上前抱住淩誌：“你說什麽啊，誰看不起你了？你喝醉了，喝醉了。”
“你他媽才醉了，老子沒醉！滾！別攔著我——”
“淩誌！大哥誒，你別鬧了！”
“滾開！”
蕭蘊抬手，讓榮一培讓開，“別攔著他，我要看看他想做什麽，他能做什麽？”
淩誌最氣的就是蕭蘊這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態度，當然他或許更嫉妒蕭蘊比他能幹、比他聰明、比他有才能，蕭蘊家裏有事後，家裏能把責任放在他身上，然而他家裏有事了，他的父親首先想到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又或者他更在意的，是在父親生病時，他不能成為家裏的那個依靠，總之……這些複雜的情緒、這所有的一切壓下來，讓他心中鬱結難紓，沉悶不已。
榮一培不敢真的放手，攔著淩誌，又對身邊的人說：“別看了，出去，你們都先出去！”
那些人雖然都想留下來看熱鬧，又不好強留，麵麵相覷之下魚貫而出，去了外麵，也不知道經此一鬧，又會被傳成什麽樣子？
淩誌：“鬆手！”
榮一培試探的鬆了手，“你們可別打架啊，我這花拳繡腿的可攔不住你們。”
蕭蘊冷笑。
淩誌氣得悶了一杯酒，泄氣的躺倒在沙發上。
榮一培左看右看，給蕭蘊和淩誌分別倒了一杯酒，“來來來，我們喝一杯，之前的不愉快就都忘了啊。”
可惜沒人理他。
榮一培招呼幾聲也沒得到回應，無奈的開始喝悶酒。
蕭蘊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榮一培忙問：“去哪兒？”
“回家。”
“……這就走了？多玩會兒啊，這時間還早，急什麽啊。”
“留這兒，有意思？”
“……”
榮一培看了眼淩誌，淩誌低著頭，昏暗的燈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是灰暗的。
蕭蘊拉開門出去了。
淩誌又一連喝了兩杯，氣得一腳踹在茶幾上，晃動酒瓶嘩啦啦倒了一桌酒水……
榮一培搖頭歎氣，這兩人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明明之前關係挺好的，現在怎麽感覺越看越像仇人似的？算了算了，他懶得管這麽多，何況蕭蘊他也管不了……
*
離開包廂，蕭蘊在離開會所前去了趟洗手間。
他沒想耽擱太久，曾經喜歡用來消遣的地方不知何時起變得厭煩起來，特別是在看見那滿屋子的烏煙瘴氣時，隻想快點離開。
更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鬱顏。
女人穿了條v領的黑色修身長裙，群擺長至腳踝，腳上是一雙紅色的細跟鞋，長發披散，珍珠綴耳，濃妝淡抹。
她矮身洗手，挽起長袖，露出一節瑩白的手臂。
蕭蘊這一下倒有些想要謝謝淩誌了。
他低頭笑了一下，雙手環胸，靠在牆壁上盯著鬱顏看。
鬱顏洗過手，抽了張紙巾擦拭水跡，誰知一回頭，便看見男人低眉淺笑的模樣。
蕭蘊。
她意外的愣住，捏緊手心的紙團。
男人站直身體，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裏，閑閑問：“出來玩？”
鬱顏：“嗯。”
“和朋友？”
“嗯。”
他：“玩得開心點兒。”
鬱顏心下疑惑，猶疑著點頭：“嗯。”
蕭蘊挑眉：“鬱顏，你好像隻會嗯了？沒點話說麽？”
鬱顏：“什麽時候你會願意和我去把離婚證辦了？”
她知道，所謂的沒時間、忙都隻是借口而已。
蕭蘊無奈的揉了揉額頭，道：“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你對著我，好像就隻有這個話題了。我以為你會好好考慮一下我上次說的話，還是說你以為我在說笑？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需要我再次表明態度嗎？”
“蕭蘊，我的態度很明確，我以為你明白。”
“我知道，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對你的想法，你也很清楚這一點，難道不是？”
“那我就再說一次。”
鬱顏：“蕭蘊，我和你之間不可能再繼續，更沒有未來可言。如果你願意去辦離婚登記的話，隨時通知我。”
鬱顏不欲再多說什麽，她扔下手心的紙團，繞開蕭蘊準備離開。
這樣的話蕭蘊已經聽過許多次，但每次聽，好像沒有變的習慣和麻木，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刻入人心，讓人生疼。
“因為以前的事情吧。”
鬱顏腳步頓住。
蕭蘊說：“因為以前我那樣傷害你，你不信任我，怨恨我。”
鬱顏無法否認，蕭蘊說的是事實，任誰被那樣對待過，又怎麽可能毫無芥蒂的再次說好？就算不說好，難道她能完完全全的說自己不在意、不曾怨過恨過麽？她能欺騙任何人，卻唯獨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她不曾完全從這場失敗的婚姻裏走出來。
“你要怎麽才能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鬱顏垂眸，暮然失笑：“不重要了。”
她認識蕭蘊幾年，雖然他們兩人從未真心相交過，但她曾真心實意的為了靠近他而努力過，更去了解他這個人、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性格，她知道他不會無的放矢，不會用這種事情來欺騙她，何況他沒有理由來騙她玩鬧，他此刻或許是喜歡的，但是……這又如何呢？
“蕭蘊，我們之間就算是扯平了吧。以前我喜歡你，你視而不見，如今你說你喜歡我，我也隻能說聲抱歉了。我們之間沒有誰負誰，就當時陰差陽錯，錯過了。別再糾纏不清了，這對你我來說，都是負累。我現在隻想安靜的生活，你也一樣，或許現在喜歡，等時間久了，感情自然會淡的，到時……我們很快就能忘了彼此，會有各自的新生活，你會知道，這個世上，其實並不是非誰不可。不管離了誰，總能過得好的。”
說罷，她再次走開。
蕭蘊卻無法想象鬱顏話裏的未來，他無法忍受鬱顏身邊出現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隻是想象，他就感覺自己要被氣炸了！
他快步追了上去，長臂一伸，從後麵擁住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鬱顏意外的掙紮，掙不開，她十分氣惱，喘著氣說：“蕭蘊，請你鬆手！”
“你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你說的，我一定做到。”男人的呼吸就打在她耳畔，低啞而壓抑的聲音一字不落的傳進她耳裏。
鼻端是他熟悉的清香，淡雅的，幽冷的，是讓他舒心的味道。
“鬱顏，你對我難道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了？我不信。”
鬱顏放棄掙紮，深吸了口氣，道：“蕭蘊，你知道我現在每次看到你，都是什麽感覺嗎？”
“……什麽？”
鬱顏說：“痛苦。”
“蕭蘊，你太可怕了，你沒有心的。”
“你娶我進門，隻是將我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那三年的婚姻，我不是你的妻子，我隻是一個你合法拉上.床的□□。”
……
“蕭蘊，你覺得，我和你之間真的還有可能嗎？
“別再來折磨我了。”
……
……
蕭蘊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那三年橫在他和鬱顏麵前，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和屏障。
由他親手造成，無法抹滅。
他甚至沒有立場去說服鬱顏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他希望她能原諒他好像成了一個可恥的笑話。
放棄嗎？就這麽算了？他應該放過她，給她自由，不再去折磨她……
真的就這麽算了嗎？然後開始新生活，認識新的人，有一個新的婚姻……
“經曆過痛苦的女人好像都非常堅定，心腸也變得特別的硬。”
“是啊，痛苦之後，那麽頹廢自暴自棄，要麽就是浴火重生。”
“……”
“……”
陳助理半夜被叫來陪酒，迷迷糊糊就說了實話……
他摸了下鼻子。
蕭蘊又仰頭喝下一杯，“我記得在好久之前你好像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等待愛情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好像是的？”他記不清了。
“以前的我對鬱顏真的很過分啊！”
“蕭總，你喝醉了？”
蕭蘊搖搖頭，“你也覺得我很過分，是不是？”
陳助理不自覺的挺胸，遲疑說：“說真的，不是過分，是殘忍。”
“……”他沉默，“我知道。我有時候都會想，那時的我怎麽會那樣對待鬱顏呢？明知是刻意，是不對，可還是做了。”
“……”
蕭蘊失笑搖頭：“鬱顏說得對，我沒心啊。”
“蕭總，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要不就和鬱顏把離婚證辦了？！”蕭蘊突然提議，說：“反正我隻能給她帶來痛苦，離婚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以啊。”
“砰——”蕭蘊一下就摔碎了酒杯，發出破碎的聲響，陳助理抖了一下，蕭蘊罵道：“可以什麽可以！？我他媽一想到鬱顏要再嫁人我就想把那男人給宰了！”
“……”
“媽的！我絕對不允許！絕不！”
“……”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不會……”
陳助理不敢喝酒，等會兒他還要送蕭蘊回去，隻好叫服務員送來了一紮果汁，然後聽蕭蘊醉言醉語。其實蕭蘊酒量很好的，他很少見蕭蘊醉過，像現在這樣醉得胡言亂語的情況更是少之又少。又或者說，是他想醉，便醉了……
他無法說什麽，能有今天的局麵，蕭蘊本身就有大半的責任。
由他親自造成的失去，誰也沒法去怨，要怨也隻能怨他自己。
·
最後蕭蘊被抬著出了會所，因為他喝得太多，整個人都不省人事了，陳助理擔心情況有變，直接將他送去了醫院掛了兩瓶水。好巧不巧的，竟然還能遇到一同來輸液的淩誌。
榮一培聳肩說：“喝多了。”
“淩二少心情不好，能理解的。”
“嗯，那蕭蘊他……”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聽命行事。”
榮一培無奈道：“最近發生了好多不好的事情，唉，希望能快點好起來。”
陳助理笑笑：“會的。”
陳助理在醫院守了一夜，蕭蘊半夜醒來吐了兩次，淩誌也是一樣，他比蕭蘊醉得凶，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疲倦，氣色也十分不好。他醒來後看見旁邊躺著蕭蘊，十分意外，問了陳助理為什麽，陳助理隻道不知，他隻負責照顧人。
淩誌奇怪極了，在他看來，蕭家倆老情況良好，蕭氏一切穩定，就算有個即將離婚的妻子，完全不至於讓蕭蘊買醉吧？這麽一來，他不免好奇起來了。
當天早上，蕭蘊和淩誌在病房麵對麵，淩誌翹著二郎腿問：“蕭蘊啊，我說你怎麽也喝到醫院來了？有什麽不開心的啊？”
蕭蘊冷冷勾唇，沒有搭理，起身去了洗手間洗漱，換上陳助理送來衣服。
淩誌嘁了聲，以為他不知道麽？他可聽蕭蘊喊了好幾聲鬱顏的名字。
“蕭姨,喝茶。”淩琳將茶杯送到蕭母手裏，“天氣這麽冷，辛苦你和蕭叔叔跑這一趟了。最近也沒來看您，怎麽樣,你們身體還好嗎？”
蕭母內心的疑惑和別扭因為淩琳的如常問候而有所變化，她第一次感慨，自己一個幾十歲的老人了,心境居然還不如一個年輕姑娘來得穩,她笑了笑：“我們都很好，謝謝關心。”
“謝什麽呀，應該的嘛。要吃點水果嗎？蘋果？梨？”
“不用，太冷了,不用麻煩。”蕭母拒絕。
“哦,那好吧,您多喝點水。”
蕭母嗯了聲,喝了口水，她垂眸思索著什麽，道：“淩琳,之前一些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按理說，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我這老婆子不好管，但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是真把你當親人的，我希望你好。如果我不說點什麽，我這又於心不安。”
淩琳愣了愣：“……蕭姨？”她莫名的十分心慌。
“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但是人就會犯錯，隻要真心悔改，都是能過去的對嗎？”
淩琳笑笑：“蕭姨，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啊？我聽不懂……”
蕭母無聲歎息，拍拍淩琳手背，“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你爸爸。”
“……”淩琳點點頭：“這我知道的，你放心。”
“嗯，那就好。”
……
淩成興生病住院幾天，身體大不如前，淩陽在淩成興的授意下接管了淩氏大部分工作，因為名正言順，他並沒有受到多大阻礙。淩琳已經無法安心養傷，提前出院回淩氏工作，淩誌也被押了去，他這次倒不像之前那樣排斥，天天隻想著逃跑了。
淩氏暗潮洶湧，明爭暗鬥更為激烈。
“據說淩成興先生是癌症晚期，情況很不好，恐怕時日無多。”陳助理和蕭蘊說了他聽到的消息，又感慨世事難料，生命無常。
蕭蘊聽後不免也有點感傷，生命脆弱，他很久之前就體會到了。
晚點的時候，蕭蘊接到淩誌打來的電話，約他去喝酒，想來淩成興的病情讓他頗受打擊，想要找地方發泄。這一次蕭蘊沒有拒絕。
地點約在淩誌常去的一家會所。
蕭蘊下班後回家用過晚餐才過去，他到時，淩誌已經喝得半醉，抱著話筒在屏幕前亂吼亂叫，除了榮一培，在場的還有十幾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男女，鬧鬧哄哄湊了一屋，空氣裏彌漫的全是酒氣和煙味，是讓人迷亂的味道。
他嫌棄的皺眉，抽了手帕放在鼻端。
這副姿態，讓想要上前套套近乎的男女都望而卻步了，怕觸了黴頭，怕他會發火。
隻有榮一培走上去和蕭蘊打招呼，道：“哥誒，你可來了！你不知道，淩誌這鬼樣子都一天了！醉了睡，睡醒了又喝又鬧，怎麽勸都勸不住！”
“淩琳沒管他？”
“沒有。我給淩琳姐打了電話的，給她說了淩誌的情況，但是她沒說什麽，也沒來帶人回去，隻讓我好生看著淩誌，別出事就行。”榮一培說，“雖然淩叔叔的情況……很遺憾，但淩誌這樣自暴自棄也不是辦法啊！”
“所以我說他就是個廢物！”蕭蘊冷聲道，聲音裏全是不屑和嫌棄。
“呃……”榮一培抓抓腦袋，“這淩誌也挺難受的了，別說他了。”
“嗬。”
淩誌一首歌嚎完，終於分心注意到蕭蘊的到來，他哈哈笑著過去拍蕭蘊的肩膀，蕭蘊側身一步躲開了，淩誌說：“來了來了，走，喝兩杯去。來，大家都一起，我們來喝一杯！”
眾人紛紛附和：“好啊好啊。”
“來，倒酒……”
“對，我們敬蕭總一杯……”
“要不醉不歸！”
酒都滿上了，淩誌端了一杯遞到蕭蘊麵前，蕭蘊低頭看了一眼，沒接。
淩誌笑：“怎麽，不給麵子呀？”
“你有什麽麵子？”
“喝一杯都不行？”
蕭蘊依然沒接。
周圍所有人都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味。
淩誌臉色慢慢僵住，他心情本就不好，又喝了不少酒，此刻被蕭蘊這麽一刺激，他的火氣和憋悶就漸漸壓製不住了。他猛地扔了酒杯，玻璃杯嘩啦啦的撞在地麵上，刺激得周圍人小聲驚呼，又急忙克製不敢大叫！
“你也看不起我！我知道！你蕭蘊他媽的也看不起我！”
榮一培眼看事情不對，上前抱住淩誌：“你說什麽啊，誰看不起你了？你喝醉了，喝醉了。”
“你他媽才醉了，老子沒醉！滾！別攔著我——”
“淩誌！大哥誒，你別鬧了！”
“滾開！”
蕭蘊抬手，讓榮一培讓開，“別攔著他，我要看看他想做什麽，他能做什麽？”
淩誌最氣的就是蕭蘊這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態度，當然他或許更嫉妒蕭蘊比他能幹、比他聰明、比他有才能，蕭蘊家裏有事後，家裏能把責任放在他身上，然而他家裏有事了，他的父親首先想到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又或者他更在意的，是在父親生病時，他不能成為家裏的那個依靠，總之……這些複雜的情緒、這所有的一切壓下來，讓他心中鬱結難紓，沉悶不已。
榮一培不敢真的放手，攔著淩誌，又對身邊的人說：“別看了，出去，你們都先出去！”
那些人雖然都想留下來看熱鬧，又不好強留，麵麵相覷之下魚貫而出，去了外麵，也不知道經此一鬧，又會被傳成什麽樣子？
淩誌：“鬆手！”
榮一培試探的鬆了手，“你們可別打架啊，我這花拳繡腿的可攔不住你們。”
蕭蘊冷笑。
淩誌氣得悶了一杯酒，泄氣的躺倒在沙發上。
榮一培左看右看，給蕭蘊和淩誌分別倒了一杯酒，“來來來，我們喝一杯，之前的不愉快就都忘了啊。”
可惜沒人理他。
榮一培招呼幾聲也沒得到回應，無奈的開始喝悶酒。
蕭蘊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榮一培忙問：“去哪兒？”
“回家。”
“……這就走了？多玩會兒啊，這時間還早，急什麽啊。”
“留這兒，有意思？”
“……”
榮一培看了眼淩誌，淩誌低著頭，昏暗的燈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是灰暗的。
蕭蘊拉開門出去了。
淩誌又一連喝了兩杯，氣得一腳踹在茶幾上，晃動酒瓶嘩啦啦倒了一桌酒水……
榮一培搖頭歎氣，這兩人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明明之前關係挺好的，現在怎麽感覺越看越像仇人似的？算了算了，他懶得管這麽多，何況蕭蘊他也管不了……
*
離開包廂，蕭蘊在離開會所前去了趟洗手間。
他沒想耽擱太久，曾經喜歡用來消遣的地方不知何時起變得厭煩起來，特別是在看見那滿屋子的烏煙瘴氣時，隻想快點離開。
更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鬱顏。
女人穿了條v領的黑色修身長裙，群擺長至腳踝，腳上是一雙紅色的細跟鞋，長發披散，珍珠綴耳，濃妝淡抹。
她矮身洗手，挽起長袖，露出一節瑩白的手臂。
蕭蘊這一下倒有些想要謝謝淩誌了。
他低頭笑了一下，雙手環胸，靠在牆壁上盯著鬱顏看。
鬱顏洗過手，抽了張紙巾擦拭水跡，誰知一回頭，便看見男人低眉淺笑的模樣。
蕭蘊。
她意外的愣住，捏緊手心的紙團。
男人站直身體，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裏，閑閑問：“出來玩？”
鬱顏：“嗯。”
“和朋友？”
“嗯。”
他：“玩得開心點兒。”
鬱顏心下疑惑，猶疑著點頭：“嗯。”
蕭蘊挑眉：“鬱顏，你好像隻會嗯了？沒點話說麽？”
鬱顏：“什麽時候你會願意和我去把離婚證辦了？”
她知道，所謂的沒時間、忙都隻是借口而已。
蕭蘊無奈的揉了揉額頭，道：“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你對著我，好像就隻有這個話題了。我以為你會好好考慮一下我上次說的話，還是說你以為我在說笑？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需要我再次表明態度嗎？”
“蕭蘊，我的態度很明確，我以為你明白。”
“我知道，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對你的想法，你也很清楚這一點，難道不是？”
“那我就再說一次。”
鬱顏：“蕭蘊，我和你之間不可能再繼續，更沒有未來可言。如果你願意去辦離婚登記的話，隨時通知我。”
鬱顏不欲再多說什麽，她扔下手心的紙團，繞開蕭蘊準備離開。
這樣的話蕭蘊已經聽過許多次，但每次聽，好像沒有變的習慣和麻木，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刻入人心，讓人生疼。
“因為以前的事情吧。”
鬱顏腳步頓住。
蕭蘊說：“因為以前我那樣傷害你，你不信任我，怨恨我。”
鬱顏無法否認，蕭蘊說的是事實，任誰被那樣對待過，又怎麽可能毫無芥蒂的再次說好？就算不說好，難道她能完完全全的說自己不在意、不曾怨過恨過麽？她能欺騙任何人，卻唯獨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她不曾完全從這場失敗的婚姻裏走出來。
“你要怎麽才能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鬱顏垂眸，暮然失笑：“不重要了。”
她認識蕭蘊幾年，雖然他們兩人從未真心相交過，但她曾真心實意的為了靠近他而努力過，更去了解他這個人、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性格，她知道他不會無的放矢，不會用這種事情來欺騙她，何況他沒有理由來騙她玩鬧，他此刻或許是喜歡的，但是……這又如何呢？
“蕭蘊，我們之間就算是扯平了吧。以前我喜歡你，你視而不見，如今你說你喜歡我，我也隻能說聲抱歉了。我們之間沒有誰負誰，就當時陰差陽錯，錯過了。別再糾纏不清了，這對你我來說，都是負累。我現在隻想安靜的生活，你也一樣，或許現在喜歡，等時間久了，感情自然會淡的，到時……我們很快就能忘了彼此，會有各自的新生活，你會知道，這個世上，其實並不是非誰不可。不管離了誰，總能過得好的。”
說罷，她再次走開。
蕭蘊卻無法想象鬱顏話裏的未來，他無法忍受鬱顏身邊出現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隻是想象，他就感覺自己要被氣炸了！
他快步追了上去，長臂一伸，從後麵擁住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鬱顏意外的掙紮，掙不開，她十分氣惱，喘著氣說：“蕭蘊，請你鬆手！”
“你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你說的，我一定做到。”男人的呼吸就打在她耳畔，低啞而壓抑的聲音一字不落的傳進她耳裏。
鼻端是他熟悉的清香，淡雅的，幽冷的，是讓他舒心的味道。
“鬱顏，你對我難道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了？我不信。”
鬱顏放棄掙紮，深吸了口氣，道：“蕭蘊，你知道我現在每次看到你，都是什麽感覺嗎？”
“……什麽？”
鬱顏說：“痛苦。”
“蕭蘊，你太可怕了，你沒有心的。”
“你娶我進門，隻是將我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那三年的婚姻，我不是你的妻子，我隻是一個你合法拉上.床的□□。”
……
“蕭蘊，你覺得，我和你之間真的還有可能嗎？
“別再來折磨我了。”
……
……
蕭蘊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那三年橫在他和鬱顏麵前，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和屏障。
由他親手造成，無法抹滅。
他甚至沒有立場去說服鬱顏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他希望她能原諒他好像成了一個可恥的笑話。
放棄嗎？就這麽算了？他應該放過她，給她自由，不再去折磨她……
真的就這麽算了嗎？然後開始新生活，認識新的人，有一個新的婚姻……
“經曆過痛苦的女人好像都非常堅定，心腸也變得特別的硬。”
“是啊，痛苦之後，那麽頹廢自暴自棄，要麽就是浴火重生。”
“……”
“……”
陳助理半夜被叫來陪酒，迷迷糊糊就說了實話……
他摸了下鼻子。
蕭蘊又仰頭喝下一杯，“我記得在好久之前你好像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等待愛情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好像是的？”他記不清了。
“以前的我對鬱顏真的很過分啊！”
“蕭總，你喝醉了？”
蕭蘊搖搖頭，“你也覺得我很過分，是不是？”
陳助理不自覺的挺胸，遲疑說：“說真的，不是過分，是殘忍。”
“……”他沉默，“我知道。我有時候都會想，那時的我怎麽會那樣對待鬱顏呢？明知是刻意，是不對，可還是做了。”
“……”
蕭蘊失笑搖頭：“鬱顏說得對，我沒心啊。”
“蕭總，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要不就和鬱顏把離婚證辦了？！”蕭蘊突然提議，說：“反正我隻能給她帶來痛苦，離婚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以啊。”
“砰——”蕭蘊一下就摔碎了酒杯，發出破碎的聲響，陳助理抖了一下，蕭蘊罵道：“可以什麽可以！？我他媽一想到鬱顏要再嫁人我就想把那男人給宰了！”
“……”
“媽的！我絕對不允許！絕不！”
“……”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不會……”
陳助理不敢喝酒，等會兒他還要送蕭蘊回去，隻好叫服務員送來了一紮果汁，然後聽蕭蘊醉言醉語。其實蕭蘊酒量很好的，他很少見蕭蘊醉過，像現在這樣醉得胡言亂語的情況更是少之又少。又或者說，是他想醉，便醉了……
他無法說什麽，能有今天的局麵，蕭蘊本身就有大半的責任。
由他親自造成的失去，誰也沒法去怨，要怨也隻能怨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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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蕭蘊被抬著出了會所，因為他喝得太多，整個人都不省人事了，陳助理擔心情況有變，直接將他送去了醫院掛了兩瓶水。好巧不巧的，竟然還能遇到一同來輸液的淩誌。
榮一培聳肩說：“喝多了。”
“淩二少心情不好，能理解的。”
“嗯，那蕭蘊他……”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聽命行事。”
榮一培無奈道：“最近發生了好多不好的事情，唉，希望能快點好起來。”
陳助理笑笑：“會的。”
陳助理在醫院守了一夜，蕭蘊半夜醒來吐了兩次，淩誌也是一樣，他比蕭蘊醉得凶，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疲倦，氣色也十分不好。他醒來後看見旁邊躺著蕭蘊，十分意外，問了陳助理為什麽，陳助理隻道不知，他隻負責照顧人。
淩誌奇怪極了，在他看來，蕭家倆老情況良好，蕭氏一切穩定，就算有個即將離婚的妻子，完全不至於讓蕭蘊買醉吧？這麽一來，他不免好奇起來了。
當天早上，蕭蘊和淩誌在病房麵對麵，淩誌翹著二郎腿問：“蕭蘊啊，我說你怎麽也喝到醫院來了？有什麽不開心的啊？”
蕭蘊冷冷勾唇，沒有搭理，起身去了洗手間洗漱，換上陳助理送來衣服。
淩誌嘁了聲，以為他不知道麽？他可聽蕭蘊喊了好幾聲鬱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