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找人
  第75章 找人

  蕭業說走就走, 讓留在伯府門前的蕭母又是氣惱又是擔心,卻也舍不得不去管他,眼見身邊一群人還傻乎乎站著, 她沒好氣地衝身邊人發話, “還不跟上去?要是世子出了什麽事, 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她一麵說,一麵在心裏咒罵著顧家母女。

  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本以為人走了就和他們沒關係了,沒想到這人就跟附骨之疽似的,怎麽甩都甩不掉。

  現在人不見也要來找阿業問話。

  偏偏阿業也是個傻的, 這種時候別人跑還來不及,他還要跟著去幫忙, 落不到好不說, 保不準回頭還要被那個瘋女人指責。

  她滿麵怒容,小廝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她黴頭,訥訥應了一聲後便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朝蕭業離開的方向跑去。還是景蘭理智,與身邊的丫鬟說了一聲,讓她立刻去找周安, 把這事說與他聽, 讓他即刻去找世子。

  ……

  “世子!”才出朱雀巷, 蕭業便聽到一道熟悉的女聲,循聲看去, 便見雪芽氣喘籲籲朝他跑來,蕭業並不清楚雪芽已經被趕出顧家了,見她這般情形, 不由皺眉, “你這是怎麽了?”又問她, “顧情呢?”

  雪芽聽到這話卻立刻紅了眼,“主子她,她……被方二少抓走了!”

  蕭業神情微變,握著韁繩的手一緊,聲音也沉了下去,“方淮葉?他來汴京了?”

  雪芽拚命點頭,哭著說,“世子,您快去救主子,再晚些,主子隻怕得出事!”

  蕭業從前和方淮葉打過交道,自然知曉這是個什麽人,連親生父親都可以說囚禁就囚禁,自己的嫂嫂也敢染指,這樣不顧親情倫理的人,顧情若真的落到他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你知道他在哪?”他問雪芽。

  雪芽連忙報了個地址。

  先前她從那間宅子出來的時候特地問了人,又做了標誌,為得就是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蕭業聽完,剛想策馬過去,可馬蹄才往前邁出一步,他又立刻勒緊韁繩,他低頭,再次朝雪芽看去。

  “怎,怎麽了?”

  他眼中的冷淡和審視讓雪芽莫名變得有些慌張起來,她顫聲問人,尚且還未發覺不對。

  蕭業居高臨下問她,“你怎麽會知道他在哪?剛才顧情來見我的時候,你不在她身邊,那個時候你在哪?”

  他接二連三的質問讓雪芽變了臉,“我……”她張口想解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尤其頂著蕭業那雙審視的目光,更是脊背發寒,腳步一步步往後退去,雪芽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自己好像選錯了的感覺。

  或許她去找夫人會好些。

  不過很快,那股子威壓和審視就被蕭業收了回去。

  蕭業沒再看她,而是目視前方,這一瞬間,他的腦中閃過無數念頭,也許根本沒有方淮葉,也許這又是顧情的一次計謀……可如果真的是方淮葉帶走了顧情呢?蕭業的臉上露出掙紮的表情,最終,他長長歎了口氣,他沒辦法坐視不管,今日換作任何一個人,他知道後也不可能不管,握著韁繩的手收緊,蕭業猶豫的目光也終於變得堅定起來。

  不管如何,還是先去看看。

  這畢竟是一條人命,雖然以他對方淮葉的了解,他不可能殺了顧情,但……

  他擰眉。

  想到當初在臨安看到的情形,還是輕輕踢了下馬肚,朝雪芽所指的方向而去。

  ……

  而此時的顧宅。

  “不見了,好端端的,怎麽會不見的?”顧宅花廳中,王老夫人坐在主位,底下兩排椅子,左邊坐著蘭因和齊豫白,而另一邊坐著王氏,這會正是王老夫人在問王氏。

  她原本都已經回房準備歇下了,忽然有人過來傳話,說是夫人來了。

  此時見她麵上模樣,王老夫人心下一轉,大致也就明白了,她沉下眉,聲音也低了下去,“蕭家那邊派人去找過了?”

  當著蘭因和齊豫白的麵被王老夫人這樣詢問,王氏麵上是有些難堪的,但也無法替顧情辯駁,她仍低著頭,啞聲答道:“去過了,說是見過,隻是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

  果然——!

  王老夫人怫然大怒,聲音忍不住拔高,“我當初怎麽和你說的?你……”

  “老夫人,這次真的和夫人沒有關係。”蘇媽媽看了眼情緒低迷的王氏,忍不住替她說話,“這幾日二小姐每日待在家裏,也沒再說起蕭世子的事,我們都以為她改變心意了,這次是花燈節,她說從未見過汴京城的花燈節,又怕以後看不到了,夫人這才同意,而且夫人還讓不少人跟著,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顧情膽子這麽大,把一夥人騙得團團轉。

  王老夫人沉默。

  王氏如今的脾性是真的變了不少,若是從前她被王老夫人這般訓斥,隻怕當場就要甩臉走人了,這會竟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隻說,“我現在就是怕她不是自己躲起來,今日街上人多,她身邊又沒有別人,要真是被什麽有歹心的人碰上,要是為錢也就算了,可要是……”

  她十指緊攥,臉色也跟著變了。

  王老夫人也知道事態緊急,再不高興再生氣也得先把人找到,她轉頭看向齊豫白,正想請人幫忙,便聽他說,“進來之前,我下屬來稟過一件事。”

  王老夫人一愣,“什麽?”

  王氏也朝他看去。

  齊豫白說,“方淮葉進京了。”

  幾乎是這句話才落下,王氏就驟然變了臉,她起身,因為動作太急,帶倒了一旁高幾上的茶盞,茶水流了一地,她驚問,“你說什麽?”

  齊豫白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起身同王老夫人說道:“先前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去跟城防營的陸將軍傳話,您別擔心,我這會出去看看。”

  他神情從容,言語平和。

  原本屋中緊張的氣氛因他而再次變得鬆緩下來,王老夫人才高懸的心也稍稍落下來一些,她看著齊豫白感激道:“辛苦你了。”

  “無事。”

  齊豫白搖頭,又朝蘭因看了一眼,並未說什麽。

  正打算往外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王氏的聲音,“我和你一道去!”

  “你去做什麽?”

  王老夫人沒好氣道:“你別給人家添麻煩,這事豫兒會去處理的。”

  若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那人是方淮葉,王氏怎麽可能放心?她態度堅決,王老夫人再生氣也無法,正想說什麽,便聽蘭因與她說道:“您在家歇息,我陪她一道去。”

  蘭因的開口讓屋中除了齊豫白之外的一眾人都有些驚訝,王氏更是麵露震驚。

  可蘭因卻誰也沒看,隻是吩咐停雲等人,“你們扶外祖母去歇息。”說著,她便走到齊豫白身邊,也未理會王氏等人。

  “走吧。”

  她和齊豫白說。

  齊豫白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並肩往外走去,王氏卻像是還處於極大的震驚中,直到被蘇媽媽提醒了一聲才回過神來,她連忙跟著兩人的步子一道往外走,看著蘭因的背影,心中又升起一片酸澀和自責,眼中也一點點漾起了水意。

  她抬手抹了抹眼淚,快步跟出去。

  走到外麵,眼見蘭因正要上馬車,她握著帕子,小心翼翼與人說道:“因因,你跟我們一道坐吧。”

  蘇媽媽也跟著說,“是啊,大小姐,咱們一道坐也方便些。”

  蘭因卻說,“不用,回來不方便。”

  她說完也未理會兩人,挑了車簾徑直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

  薄薄一層簾子阻斷了內外的光景。

  王氏看著那麵還在拂動的車簾,心裏哀傷不已,卻也不好說什麽 ,隻能由蘇媽媽扶著坐上了來時的馬車。

  齊豫白仍騎著馬,就在蘭因的馬車旁。

  夜色濃黑,一群人卻朝巷子外駛去,才出巷子便碰到了天青。他先前被齊豫白吩咐去了城防營,這會他身後跟著一群城防營的將士,領頭的那人正是城防營的領將陸隨風,他跟齊豫白是舊相識了,這會相互拱手見完禮後便與齊豫白說道:“今日雖然無宵禁,但幾個城門口一直都有人把守著,先前來時我已著人去問過話,並沒有可疑的人出去,想來顧小姐還在城中。”

  齊豫白嗯一聲後問他,“畫像拿到了?”

  陸隨風頜首,“拿到了,我已著人又擬草了幾十份,拿去給各大客棧查看。不過——”他一頓,齊豫白還未說話,王氏便立刻挑起簾子詢問,“不過什麽?”

  陸隨風先前已從天青口中了解到出事的人是誰,這會見王氏年紀打扮,便驅馬朝人那邊而去,離近些後向人拱手問好,“侯夫人。”

  王氏麵對外人仍是倨傲的。

  這會也未理會他的行禮,仍蹙著柳眉問,“你先前要說什麽?”

  陸隨風也不介意,隻說,“若能在客棧找到這位歹人自是最好,怕就怕他未住在客棧。”敢當街把人帶走,這樣的人自是早有準備,客棧人多眼雜,絕非是第一選擇。

  可若是要每家每戶搜查,隻怕到時得鬧到人盡皆知,到那個時候,這位顧家二小姐的名聲可就……

  王氏自然也清楚。

  她白了臉,正想張口,腦中卻再次突兀地想起了那個夢。

  這一刻,她竟然沒想顧情,而是想起那個夢中,她因為蘭因與人苟合,名聲盡毀,不顧她的解釋,把她攔在家門前不準她進門……若是蘭因知道那個夢的話,此時會怎麽想?她又會怎麽看待她即將說出的話?

  還好,她不知道。

  還好……

  那隻是個夢。

  可即使這樣安慰著自己,王氏的手卻還是忍不住在發抖。

  蘇媽媽以為她是因為害怕顧情名聲受損才會如此,不由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道:“夫人,先救回二小姐要緊。”

  王氏啞聲,她張口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竟短暫地失了聲,過了好一會,她才終於把話吐出,“先救人,至於別的……”她沒再往下說,她也說不出口,她甚至不敢朝後麵那輛馬車看去。

  有了她的吩咐,陸隨風便沒有後顧之憂了,他側頭與身後的將士囑咐幾句。

  幾個將士連忙領命去做事。

  王氏這邊的車簾已經落下,陸隨風正想歸隊去問問齊豫白,想看看他能不能提供一點別的思路,可以方便縮小搜查範圍,卻見他此時神色竟有幾分陰沉。

  同朝為官三年,私下相交雖不算頻繁卻也不算少,還從未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陸隨風不禁一愣。

  可更讓他驚訝的是,他身邊的那輛馬車,那輛從始至終都未有過一絲動靜的馬車,此時竟伸出一隻手,那手細膩白嫩,在頭頂月光的照映下,就像一塊上好的美玉,此時那猶如美玉般的手便握著齊豫白那一截繡著流雲紋的紫色衣袖,輕輕一扯,便讓那個原先還神色陰沉的男人立刻恢複如初。

  齊豫白轉頭,彎腰,“怎麽了?”

  他問蘭因,臉上神情平靜從容,完全不見一絲陸隨風先前瞧見的陰沉。

  可蘭因多了解他啊?

  怎麽會不知道他此時眉心處的折痕是因為什麽?

  “我很好,我沒有不高興。”她牽著齊豫白的衣角說,見他薄唇微抿,望向她的鳳眸也終於染了幾分暗色,“真的,我隻會為我在乎的人生氣、難過,她如今對我而言早已是可有可無的人了,無論她做什麽都不會影響到我。”

  “所以,你也不要替生氣了,你皺著眉頭都不好看了。”

  她玩笑一句,卻也終於讓原本神色難看的齊豫白恢複如常,齊豫白什麽都沒說,隻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眼中有著繾綣的溫柔和未加掩飾的疼惜 ,餘光瞥見陸隨風過來他便收回手拉下了車簾。

  “這是……”陸隨風一麵朝被遮得一點影子都看不見的馬車看了一眼,一麵悄聲問齊豫白,“弟妹?”

  “嗯。”

  “真的?”他這一聲拔得有些高,不少將士都看了過來,甚至有人問他,“將軍,是不是有其他線索了。”

  陸隨風輕咳一聲,“沒。”

  他神情嚴肅,心中卻八卦無比,萬年鐵樹居然開花了?!要不是現在場合不對,他非要拉著齊豫白好好問一句,不過這會還是算了。陸隨風還是很有職業素養的,這會最要緊的就是那位顧家二小姐了,便隻是和齊豫白說了一句,“回頭替我和弟妹說一聲,今天地方不對,回頭我再補上見麵禮。”心中卻還在奇怪怎麽齊豫白辦個案子居然還帶著自家夫人過來,就這麽分不開?

  齊豫白點了頭。

  聽陸隨風正經詢問能不能縮小範圍,倒也說了幾句。

  他雖然與這位方淮葉並未接觸過,但像方淮葉這種性子的人,他卻是碰過不少。這類型的人大多都是幼年甚至於少年、成年的時候受了太多不公的事,便養成偏執病態的心理,這樣的人不會理會親情倫理,或許連死都不怕,不過他身邊還帶著一個顧情……之前齊豫白派人調查過,知道方淮葉是妓生子。

  方家夫婦十分恩愛,可一日,這位方老爺被人灌醉,又被人安排與一個妓子睡了一夜,原本給一筆銀錢便以為這事了結了,未想那妓子竟有了身孕。

  那妓子也厲害,知道方老爺知道後必定不會留下這個孩子,便離開妓院,自己找了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待著。

  等到十月懷胎,瓜熟蒂落,便抱著這孩子鬧到方家,她聰明,非等到方家舉辦宴會,眾人矚目的時候才帶著孩子登門,眾目睽睽、流言四起,便是方家夫婦再不肯承認也沒辦法,隻能讓他們母子進了門。

  可那妓子千算萬算,唯獨沒算到方老爺對那方夫人的真心,她原本以為進了方家就飛上枝頭,可進府幾年,別說榮華富貴,連那方老爺的麵都未見到。

  於是她所有的怨恨都報複到了那個孩子身上。

  幾年後。

  那妓子離世,方淮葉便獨自一人生活,他身邊的那些奴仆全都是方家的人,恨他壞了老爺夫人的情分,又覺跟著他沒出息,自然不會拿他當一回事,心情好當狗一樣逗著,心情不好挨上一頓打罵也是有的。

  直到方家大少方儼如碰到他被人欺負,方淮葉的情況才逐漸好轉起來。

  至於顧情——

  從當初竹生送來的調查,應該是顧情嫁到方家的那幾年幫了幾次方淮葉。

  不過齊豫白並不覺得方淮葉對顧情的那份感情是愛,倒更像是對待一個玩具……他蹙眉,雖然不是第一次和這樣性子的打交道,但還是讓他沉吟了一會才開口,“去找幾個無人居住的偏僻廢巷看看,距離朱雀巷、七寶巷不能太遠。”

  如果沒有顧情,以方淮葉這樣性子的人鬧事,必定會鬧到眾人皆知。

  可有顧情——

  即便隻是一個玩具,方淮葉對顧情有那一份執念在,就不可能輕易出事。

  陸隨風也覺得方淮葉不可能挑選鬧市,不過他是單純覺得這歹人膽子不可能這麽大,讓人拿過汴京城的街巷坊市地圖,正在盤算歹人會選擇什麽地方,身後便傳來一陣馬蹄聲。

  “將軍!”

  一個將士打馬過來。

  陸隨風轉頭,“什麽事?”

  將士朝他和齊豫白一拱手後,恭聲稟道:“有人看到成伯府的蕭世子去了四尾巷,隨後,他的侍從也跟著過去了。”

  四尾巷?

  陸隨風和齊豫白對視一眼後朝手中地圖看去,那四尾巷赫然便在七寶巷和朱雀巷的交界處。

  “走!”

  陸隨風發了話,一行人立刻動身朝四尾巷的方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