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膝上吻
  第61章 膝上吻

  齊豫白的這一句“想想怎麽開口”卻過去許久都不曾開口, 久到蘭因都以為這是什麽難言之隱,甚至想讓他不用說了,她雖然好奇,卻沒有一定要知道齊豫白為何會喜歡她。

  他對她的這份特殊和偏愛, 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蘭因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隻要他是喜歡她的,那就夠了。

  至於為什麽……

  這重要嗎?

  不重要。

  既然如此, 何必非要刨根究底呢?蘭因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可正等她準備開口的時候, 卻聽身邊傳來一句, “還記得你第一次見祖母的時候嗎?”

  原本脫口而出的話卡在喉嚨裏,她看著齊豫白點了點頭,“記得。”

  那應該是她去王家不久後的一天, 不過她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她並未見到齊豫白, 可以說,在金陵的那些年,她一次都未見過齊豫白。

  雖然從外祖母和幾位表哥口中知道他不少事,但見麵卻是一次都沒有。

  偶爾有幾次機會, 她聽說齊豫白來了也都是直接避開,等人走後才過去,因此雖然蘭因打小就聽了不少關於齊家祖母孫子的事, 但她第一次見齊豫白還是那年他高中狀元遊街的時候。

  他一身紅衣踏著白馬而來,而她手握團扇站在二樓憑欄眺望。

  “那日你沒見到我,我卻見了你。”瞧見蘭因麵上的驚訝,齊豫白仍握著她的手, 一邊把玩一邊笑道, “你小舅舅帶我過去的時候, 我瞧見你坐在祖母腿上為她擦拭眼淚。”

  “那你怎麽沒進來?”蘭因不解。

  齊豫白沉默一會後,還是如實與她說了當初和王觀南說的那個理由,話音剛落就瞧見麵前那張嬌豔的麵容露出驚訝怔愕的神情,還不等他再說什麽便聽她沒忍住輕笑出聲。

  “這麽好笑?”

  看著她笑得停不下來的樣子,齊豫白麵有無奈,卻也不曾阻止,仍牽著她的手凝望她。

  等蘭因止了笑聲的時候已經過去有一會了,她一雙杏眸因先前那一陣笑水盈盈的,嗓音也帶著有些愉悅又有些無奈的笑音,“齊豫白,我們那會才多大。”她那會才六歲,齊豫白比她大一歲也就七歲樣子,雖然古法有雲,男女七歲不同席,卻也沒到連長輩在時見一麵都不行的道理,這人還真是打小就是個小古板。

  不過她還挺喜歡他這副小古板的樣子。

  蘭因起了一點興致,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齊豫白,“然後呢?”她很喜歡他說起他們小時候的事,這讓她有種他們其實是一起長大的感覺。

  “我那會第一次見你,以為你是王家哪個得寵的小姐,隻覺得你天真爛漫,也沒多問你的事。”

  “後來……”齊豫白說到這忽然停頓下來。

  蘭因知道他要說什麽,卻不介意,還笑著補充完他未說完的那番話,“後來才發現我根本不是什麽受寵的王家小姐,而是一個被遺棄的小可憐。”

  察覺到握著她的手忽然多用了幾分力道,男人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許多,蘭因展眉一笑,她帶著安撫的力量回握住齊豫白的手,語氣輕柔與她說道:“沒事,這都過去多久了,我早就不介意了。”

  “真的。”

  她笑著補充道:“現在的我身邊有你,有外祖母、齊祖母,還有時雨他們,早就不會再為一些沒必要的人感到難過了。”如果她真的還為那些拋棄她的人感到難過,先前碰到王氏的時候就不會是那副模樣了。

  齊豫白看著她沒說什麽,隻是抬起胳膊輕輕撫了撫她的頭,又過了一會,他才繼續說道:“我那會隻覺得我和你同病相憐,所以就下意識地對你多了幾分關注,後來又聽成則說你讀書好,教書的程先生也誇你寫得一手好字人又聰明,還說你若是男子必定能在朝堂有立足之地。”

  王家分族學和閨學,族學收攏一切王家本家旁支以及與王家交好,例如齊豫白這樣的子弟,而閨學卻隻教女子,兩者雖然不在同一個地方讀書,但教書的先生卻有重合。

  齊豫白說的這位程先生便是教寫字的,偶爾也會在她們的要求下說些過往的經曆和外頭的風光。

  那位程先生和普通大儒不一樣,也不覺得女子就該隻學三從四德,相反,他很喜歡用一些過往的經曆教他們為人處世。

  那麽多先生裏,這位程先生的課,她是最喜歡的,她在課上不曾過多表現,但私下的時候,她常會和這位程先生討論一些事情。

  沒想到齊豫白對她還有這一份關注,蘭因有些驚訝,也有些高興,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曾有個人這樣關注她,可高興之餘,她又有些遺憾,若她早知道他的這份關注,若他們早就相識,他們的過去會不會不一樣,會不會……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蘭因隻一想,便搖頭。

  她跟蕭業是自幼許下的親事,若無重大緣故,她怎麽可能另嫁他人?蕭家不會允許,顧家也不會允許。她把遺憾壓到心底,盡可能地用如常的語氣問齊豫白,“然後呢?”

  “後來我偶然瞧見你去王家那個荒園,鬼使神差地我也跟了過去。”

  瞧見蘭因在他說到荒園的時候微微睜大的眼睛和不敢置信的神情,知道她在想什麽,齊豫白輕咳一聲,“我得和你說聲抱歉,第一次我是瞧見你很難過怕你出事才跟了過去,後來……”

  卻是習慣了。

  他曾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見證她從一個小女孩一點點長大成人,看著她越來越堅強,越來越理智從容,也越來越知道怎麽讓自己生活的更好,未曾聽到她說話,又見她低著頭,齊豫白有些擔心,他小聲問,“生氣了?”

  蘭因搖頭。

  倒不至於生氣,隻是覺得有些丟人。

  本以為那是她的秘密基地,她可以在那肆意哭肆意笑,不用怕別人知曉,哪想到齊豫白也在,甚至一直關注著她,那她當年哭得那些醜樣豈不是都被他看到了?一想到這,蘭因就覺得眼前一黑。

  大抵喜歡一個人總忍不住想在他麵前展露最好的自己,不想讓他知道她那些難堪的過往。

  羞恥讓蘭因無法在這個時候直麵齊豫白,她想快速轉開這個話題,便繼續問他,“那後來呢?你……”她想說難道就是因為這些,他才會喜歡上她的嗎?可心中的赧然讓她無法直接開口詢問。

  齊豫白卻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麽,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如實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或許是在他們一日日的訴說下,或許是瞧見你在荒園哭得小心翼翼不敢讓人知曉的時候,又或許是在你送我醒酒湯的時候……”

  醒酒湯?

  蘭因一愣。

  後知後覺倒是想起一件事。

  她好像的確給人送過醒酒湯,那日應該正值年節,王氏來給外祖母拜年,她知道王氏不喜歡她便一個人在園子裏散步,不想突然被一位醉酒的公子撞上,那會隨行的丫鬟很生氣,她卻不願多事,又見那公子一身白衣低著頭,身上酒氣很濃,她怕他醉醺醺的回頭衝撞了別人,便吩咐人去準備醒酒湯又讓那丫鬟留在那邊照顧,自己卻是一句話都未與那醉酒的公子說就轉身離開了。

  這隻是很小的一件事,蘭因早就不記得了,如果不是齊豫白提起,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經還給一個並不相識的人送過醒酒湯。

  不過——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瞳孔微微睜大,問齊豫白,“你那會沒喝醉?”要不然他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齊豫白沒隱瞞,輕輕嗯了一聲,不過那到底是他生平第一次撒謊,明明小時候連見麵都知道避諱,那日也不知是被什麽迷了心智竟一股腦地朝人撞過去,他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著蘭因那雙熠熠生輝的杏眸,更是輕咳一聲別過臉,耳垂也微微泛了一些桃花色。

  可蘭因難得見他流露出這副神情,怎麽可能這樣放過他?

  眼見齊豫白別過臉,她故意湊到他麵前仰著頭凝視他,笑盈盈問道:“大人那會不知道冒犯了?”

  齊豫白目露無奈,明知道她是故意看自己笑話,也舍不得同她生氣,勾起手指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與她說,“我那會其實也沒想什麽,隻是知道你要回臨安,又忽然瞧見你,一時衝動便過去了,事後我也很是後悔,若讓旁人瞧見,我是無礙,你卻要被人非議。”

  蘭因看著齊豫白的眼睛,看出那裏頭的擔心,心裏忽然一陣柔軟。

  他就是這樣,永遠在為她的名聲考慮,一如那時在寺廟,他在見證她的不堪後與她說會離開汴京一樣。

  當初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終於明白了,本以為他當初幫她是因為幼時受外祖母看顧,可如今想想,那一點恩情哪值得他放棄自己的前程做那些事?或許就像他說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隻是想到就做了,他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曾在荒園陪她度過一日又一日,他會在雨中為她留傘,他會在得知她不得不遺棄她的貓時把它接回家中看顧,一顧便是十多年,他會在得知她出事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卻從來不會讓別人誤會也不會讓她處於困境讓她在別人麵前無地自容……

  如果不是那次的事太過凶險,他們沒能躲過耶律燕歌的計劃。

  &n bsp;或許她和齊豫白的那一世還是會隻處於一個點頭之交的地步,她依舊會是成伯府中的世子夫人,而他依舊是那個眾人敬仰的齊大人,即使他日重逢,也不過臨街對望一眼。

  想到那個齊豫白,想到曾經有人為了她不顧前程孑然一身,蘭因的心裏忽然有些難過。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他對她的那番情意,即使她無法和他在一起,但至少也能與他說一聲謝謝。

  “對不起……”

  心裏的難過和對齊豫白的酸楚讓她忍不住呢喃出聲,她把臉埋進齊豫白的懷裏,閉著眼睛,任眼淚滑落。

  溫熱的指腹停在她的臉上,輕柔地替她揩掉她臉上的眼淚。

  “不用抱歉,我很高興。”

  耳邊傳來齊豫白的聲音,蘭因卻無法對他訴說她心中的難過,她不僅僅是為他們的過去感到悵然和遺憾,也為前世的齊豫白感到難過,她能和這一世的齊豫白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她卻無法再對上一世的齊豫白說一聲抱歉,和他道一聲謝。

  她不知道該怎麽和齊豫白說,隻能抱著他無聲的哭泣。

  直到耳邊傳來齊豫白的聲音,“顧蘭因,那些都是我願意的,你不必覺得抱歉,更不用心懷愧疚。”

  心裏像是被人扔進了一塊細小的石子,湖麵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蘭因察覺到什麽,她抬眸,正好與那雙猶如深潭一般的鳳目對上,看著那裏麵的平靜,蘭因莫名有種自己未說出口的那些他都清楚。

  心中再次閃過那個荒謬的念頭。

  不是第一次這樣想,但從未有一次像這般深刻,她紅唇微顫,瞳孔微張,“你……”

  “是,”齊豫白看著她說,“我和你一樣。”

  原本微張的瞳孔在這一刻急劇擴張,心髒像是被人掐住,呼吸也在這一刻收緊了,蘭因臉色蒼白,目光也徹底凝滯住了,她目光呆滯地看著齊豫白,“怎麽可能……”

  心中卻已有答案。

  這是真的,齊豫白和她一樣,如果不一樣,無法去解釋他的那句話,一時間,蘭因不知道該說什麽,那些愧疚、虧欠、難過、遺憾……真的在麵對他的時候,竟讓她忽然之間成了啞巴,除了呆呆看著他,她什麽都做不了。

  齊豫白何嚐不知她此時的心情。

  他也猶豫過,一輩子瞞著她不說,可他知道蘭因的性子,若他不與她說清楚,隻怕她一輩子都會記得前世的事,一輩子都會對前世的他心懷愧疚。他伸手把人攏到自己懷中,察覺到她的戰粟,他手上動作一頓,可很快,他便動作輕柔地帶著安撫意味摩挲起她的後背,他看著失神的蘭因,緩緩與她說道:“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愧疚難過,我是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背負著那一份愧疚生活。”

  “蘭因。”

  他輕聲喚她。

  見她抬眸看來,雖然眼中依舊有些迷茫,卻沒先前的戰粟了。

  知道她能聽到他說的話,他垂眼看著她,“能幫到你我很開心,我唯一後悔的……”他說到這,聲音忽然也啞了下來,看著蘭因的眼睛也忽然變得晦然了許多,“是沒能及時去找你,眼睜睜看著你在我麵前葬身火場。”

  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力,但凡他能早一些,或許她就不會死。

  蘭因終於知道那一世,她臨死前誰在痛聲呼喚她,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控製不住往下掉,她哭得比任何一次都要難過,卻連聲音都發不出。

  她被齊豫白伸手攬到自己懷裏。

  整個人坐在齊豫白的腿上,她的腰肢被人用一隻溫熱的手虛攬住,另一隻手卻落在她的臉上。

  淚眼朦朧。

  透過模糊的視線,她能看到齊豫白麵上的無奈。

  “這一天,你跟我哭過多少回了?”耳邊傳來齊豫白無奈的聲音,他似是有些自責自己又讓她哭了。

  蘭因一字不發,她任齊豫白擦拭著她的眼淚,晚風拂動廊下的竹鈴,在那清脆的聲音中,蘭因看著齊豫白忽然啞聲喊他,“齊豫白。”

  “嗯?”

  r /> 齊豫白還在擦她臉上的眼淚,直到耳邊響起一句——

  “我想親你。”

  他手上動作一頓,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脖子已經被人抱住,而坐在他膝上的女子微微俯身,在那風鈴聲下,在他還未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喜歡了兩輩子的姑娘第一次低頭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