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生
  第34章 新生

  有齊豫白的話, 齊老夫人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她對自己的孫兒一向是十分信任的,有他在,因因絕不會被人欺負。

  於是三人便未再繼續說道此事, 而是繼續吃飯說起旁的閑話,說話的自然還是齊老夫人和蘭因,兩人負責說話,而齊豫白負責給兩人夾菜,許是因為有之前的互動, 如今齊豫白再給她夾菜,蘭因雖然還是會忍不住看他一眼,但也沒有先前那麽緊張了。

  “你跟蕭家的事,和你外祖母說過沒?”齊老夫人問蘭因。

  這事原先不好說。

  如今既然都已經有結果了,提起倒也無妨。

  蘭因果然不介意, 笑著回道:“離開伯府那日, 我就給外祖母寫了信與她說了這事, 按照腳程, 外祖母如今應該也已經收到信了。”

  “她會為你高興的。”

  齊老夫人點點頭,而後看著蘭因說。

  蘭因聞言,笑了笑, 也跟著點了點頭, “是,她肯定會為我高興。”

  她這話說得沒有一點猶豫, 這麽多親朋長輩裏, 外祖母永遠是那個無論她做什麽都會毫不保留信任她、愛護她的那個人。

  因為長輩毫無保留的疼愛令蘭因的心情變得更好,她吃了一塊齊豫白夾給她的東坡豆腐, 混著肉沫煎出來的豆腐很香, 蘭因先前沒吃, 這會吃了一口倒是十分滿意,怪不得齊豫白先前吃了這麽多塊。等吃完,她方才繼續和齊老夫人說道:“我想著過陣子,等鋪子的事整頓的差不多了,去金陵看一看外祖母。”她上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為了操勞伯府那點事,忘記了自己的生活,也忽視了外祖母,以至於連外祖母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

  如今能重新開始,她最想要的便是去金陵探望外祖母。

  如今和離的事已經解決了,鋪子的事馬上也要提上日程,等她把汴京的事安排妥當,再好好去金陵陪一陪外祖母。

  自然,除了陪伴,她還有一件事要去處理。

  前世外祖母那病實在古怪,明明早先時候她們還通過信,信中外祖母也沒說起自己的病,甚至還與她說過陣子天氣好了來汴京看她,不想幾個月後,她沒能等來外祖母,卻得到她仙逝的消息……隻是前世等她得知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外祖母都已經入土為安,她也無從查起。

  若是外祖母真是身體緣故,她這一世便盡力為她尋找名醫,為她好好調養身體。

  若不是……

  蘭因紅唇輕抿,微垂的眼眸也忽然變暗了許多。

  齊老夫人並未注意到她此時的異樣,可一直看著她的齊豫白卻沒有忽視她的變化,知道她跟王老夫人的感情,也清楚她上一世最耿耿於懷的便是王老夫人的死……

  他至今還記得那次王老夫人的忌日。

  她一身素服風塵仆仆從汴京趕來,從前穩重端莊的人,那日卻像是再也撐不住自己的體麵一般,在老人的靈位前泣不成聲。

  她想要守護的那些人和事,這一世,他陪她一道守。

  “吃菜。”

  他給蘭因夾了一塊梅子小排。

  蘭因聽到他的聲音才從過往的思緒中抽出神來,她循著聲音抬眼看向齊豫白,見他也垂著眼簾看著她,明明他什麽都沒說,可蘭因卻有種自己所有想法都被他看透的感覺……這讓蘭因覺得既驚訝又好笑。

  她未免也把齊豫白想得太神了,他始終是人,即使看著像無欲無求的神。

  但心裏因為想起前世外祖母去世帶來的那些哀思倒是在齊豫白的注視下一點點消失殆盡,她輕輕應好,然後垂下眼簾把碗中那一塊梅子小排吃了幹淨。

  齊老夫人樂得看他們互動。

  她心裏高興,甚至還多用了半碗飯,原本還想問問蘭因有沒有給家裏寫信,但想到她跟家裏的關係還有她那個妹妹,到底沒再問。

  隻是等吃完飯,丫鬟們進來收拾的時候,她又拉著蘭因說了好一會話,不肯就這樣放人離開。

  蘭因想著夜裏無事,便也留了下來。

  她們說話的時候,齊豫白也未離開,坐在一旁給她們剝鬆子。

  蘭因偶爾看過去,見他一臉沉靜地坐在一旁,燈火下那張如玉一般的臉龐沒有一點不耐煩,心裏也不禁感慨這位齊大人對自己的祖母是真好。

  她很少見到這個年紀的男子會這樣耐得住性子陪著家裏長輩的。

  或許是因為自小被外祖母養大的緣故,蘭因一向很欣賞孝順長輩的人,此時看向齊豫白的目光也不禁變得更加柔和了。

  齊老夫人卻知曉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她讓晏歡把齊豫白剝的那些鬆子用一個小荷包裝了起來,蘭因原本還以為她是想收起來回頭再吃,看到也未做他想,哪想到老人竟然直接把荷包塞到了她的手裏。

  蘭因一愣。

  她看著人,語氣訥訥,“齊祖母……”

  “你拿著,回頭當零嘴吃,”知道她不擅長接受別人的好意,老人又笑著添了一句,“我這多的很。”老人說話不容抗拒,蘭因隻好回頭看向齊豫白,期盼著男人能替她說一句。

  可齊豫白又怎麽可能替她說話?

  這原本就是他要做的,祖母隻不過是把他想要做的事說出來罷了。

  隻是蘭因此時看著他時略帶祈求的目光實在太過可憐了,齊豫白也沒想到,原來卸下了外麵那層帶著盔甲硬刺的蘭因會是那麽的柔軟,這樣的蘭因讓人無法拒絕,就像他從金陵帶回來的那隻貓,它平日並不理睬你,可每當它想吃東西的時候就會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你,仿佛篤定你會心軟一般。

  齊豫白的確心軟了。

  他沒辦法在蘭因那樣的目光下還不心軟。

  他……從來就拿她沒辦法。

  他看著蘭因,藏於袖中那微微蜷起的指腹不住碾磨著佛珠光滑的表麵。

  沉默半晌後,他最終還是在她的注視下,敗下陣來,他與她說,“你若不喜歡,便不拿。”他的聲音十分低緩,有著不同於麵對外人時的柔軟。

  蘭因倒不是不喜歡。

  相反她還挺喜歡吃鬆子的,可這是他一粒粒剝給齊祖母的,雖說答應了齊祖母日後不會再跟他們客氣,但蘭因自問自己還沒這麽大的臉把齊豫白對她的那片拳拳孝心拿走。

  於是蘭因也沒否認這個回答。

  她稍稍鬆了口氣,再度麵向齊老夫人的時候便多了一份底氣,拿著齊豫白的話回了老人,“齊祖母,我不喜歡吃鬆子,您還是自己吃吧。”

  齊老夫人自是沒忽略兩人先前對視的場景。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兒一點點眉目變得柔軟,然後說出違心的話,齊老夫人簡直覺得自己快要不認識他了。

  這還是她的孫兒嗎?

  心上人還沒進門就已經這麽聽她的話了,這要是等以後進門,該寵成什麽樣?忽然想起外頭吐槽她孫兒的那些話,齊老夫人以前從來沒有覺得他們說的不對過,如今──

  她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說這世上的男人啊,哪有什麽真的冷若冰霜,碰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冰山都能自己融化。

  她覺得好笑,倒也沒再強求,隻是略帶遺憾的讓晏歡把東西收起來,眼見身邊蘭因鬆了口氣,又問,“要走了嗎?”

  蘭因點點頭,“差不多了,明日得早起,回去洗漱一番就該睡了。”

  齊老夫人想著她明日要辦大事,雖然舍不得,卻也不好再攔,隻能點點頭,“那你早些回去歇息。”卻沒讓她一個人走,而是跟齊豫白說,“你送因因出去。”

  “齊祖母,不……”

  蘭因習慣性要拒絕,目光卻撞進老人那雙溫柔慈祥的眼睛,傍晚時分的那番話恰時在她耳邊響起,蘭因不好拒絕,隻能再次寄希望於齊豫白,隻是先前幫她的男人,這會已經撫著衣擺先站起來了,他就站在不遠處等她,燈火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挺直的脊背宛如永不彎曲的青竹,見她看過去,他看著她,臉龐美如玉,烏黑雙眸也被燈火照得熠熠生輝,“走吧。”

  他都開口了,蘭因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心裏卻是有些虧欠的。

  又得麻煩他了。

  明明最開始接近齊家祖孫是想著好好彌補上輩子對齊豫白的虧欠,可與他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虧欠他的東西反而越多。

  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還清。

  懷揣著這個心思,蘭因和齊老夫人告別跟著齊豫白出去的時候,她便沒忍住壓著嗓音滿懷愧意地與人說道:“抱歉,大人。”

  齊豫白低眉看她。

  蘭因以為他是在詢問她這話的意思,便繼續與他說道:“我答應齊祖母日後不跟她客氣,所以有些事不好拒絕,隻能麻煩您了。”

  “不必抱歉。”

  齊豫白這才看著她說。

  滿天星辰在他們的頭頂,不知什麽星宿的星星就在那藍黑色的夜空中閃爍著,天青和停雲走在稍後他們幾步的地方,她和齊豫白一並走出院子,步入長廊,兩旁垂掛的燈籠被夜風吹得微微搖晃,而蘭因聽到男人與她說,“我很高興。”

  高興?

  蘭因目光訝然看著齊豫白,高興什麽?

  齊豫白看著近在咫尺的顧蘭因,他們離得那麽近,他能感受到她輕微勻速的呼吸聲,也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她發上是好聞的玫瑰露,齊豫白從前並不喜歡這樣的味道,如今卻恨不得再離她近些,仔細聞上一番才好。

  燈花落在她的身上。

  看著蘭因那張鮮活的麵貌,有那麽一刻,齊豫白想把所有事都與她全盤托出,可內心那個名為理智的琴弦卻及時勒令住他,他在沉默凝望她半晌後垂下眼簾,遮掩住漆黑目光中的貪欲,緩慢道:“祖母很喜歡你,你這樣,她會高興。”

  原來是這樣。

  蘭因點點頭,卻還是說了一句,“可是這也太麻煩您了,不如您回去吧?我自己出去就是。”

  話音剛落,男人就側目看了她一眼,“祖母會問。”

  “啊……”

  蘭因沒想到齊祖母這樣的小事都會盤問,她忍不住擰眉,想著還能有什麽法子,便聽到齊豫白又說了一句,“無妨,我正好消食。”

  “消食?”

  蘭因看他,似乎有些詫異他的話。

  齊豫白看著她,麵容嚴肅,一本正經,“嗯,吃多了不走,會胖。”

  卻在剛說完的那一刻,讓蘭因沒忍住笑出聲。

  等笑聲出口,蘭因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頓時紅了一張臉……活了這麽多年,她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沒想到這一個晚上,哭也沒他看到,笑也被他聽到。

  蘭因覺得自己今日出門又沒看黃曆。

  要不然怎麽總在他的麵前做這樣丟人的事?

  她拿帕子捂著紅唇,麵上有著不好意思,剛剛哭,齊祖母還能幫她解釋,可如今……紅暈從臉蔓延到耳根,蘭因甚至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可能紅了,要不然怎麽會燙得那麽厲害?

  可這會已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正被男人用那雙漆黑的鳳眸看著。

  明明對方什麽都沒說,蘭因卻忍不住在他的注視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無措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

  可誰讓他這樣說呢?

  這樣仙風道骨的人用那樣正經嚴肅的聲音說著那樣的話,蘭因又不是真的菩薩,自然忍不住。失態以及仿佛笑話他的笑聲讓蘭因既不好意思又覺得羞愧,她不敢看齊豫白的眼睛,卻又怕不看他,自己這話說得沒那麽真誠,隻能壓抑著那些情緒抬起眼簾看著男人說道:“您不胖,一點都不。”

  豈止是不胖。

  蘭因想起傍晚時看他穿著一身緋袍的樣子。

  她向他走去那會,他身上那件寬大的官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衣服被風吹得緊裹住他的腰身,顯出男人的寬肩窄腰還有那一雙大長腿。

  蘭因不合時宜地又想起當日宴會場上那些人的話──

  齊大人比起武將也差不了多少。

  隻是武將多威猛,而她身邊的男人卻是勁瘦有力。

  想到自己又想起了這些,蘭因本就有些紅的臉頰更是變得滾燙起來,齊豫白倒是以為她還在因為先前的笑而不好意思,便體貼的收回目光,“嗯,我知道了,走吧。”

  他說完率先提步。

  蘭因這會自然也不好再提起讓人不必送的事情了,看著男人提步,她也連忙跟了上去,心裏想著男人的體貼,她更是懊惱自己的想法……日後那些宴會場還是不要再去了,省得再多聽幾句,她都不敢見他了。

  後麵這一路倒是沒再出其他事。

  兩人一路無話走到門外,蘭因看著那道熟悉的大門,不自覺鬆了口氣。

  “多謝大人,您快回去吧。”站住腳步後,蘭因與齊豫白說道。

  齊豫白點了點頭,卻沒立刻離開,而是垂眸看著她說,“明日等我。”

  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蘭因點了點頭,她對自己應承過的事不會反悔,“好,明日走之前,我派人來喊大人。”想了想,她還是又添了一句,“真的不會麻煩大人嗎?”

  “不會。”齊豫白看著他,“明日正好沒事。”

  蘭因這才放心,她唇邊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看著齊豫白嗓音輕柔說,“那我先走了。”

  “嗯。”

  齊豫白點頭。

  蘭因便沒再多說,在齊豫白的注視下領著停雲回了家。

  而齊豫白卻是看著她走進大門,直到隔壁門關了才轉身回屋,剛進屋子,便聽到窗邊傳來一陣響動,緊跟著一聲“喵”在屋中響起,一隻胖橘朝齊豫白走來。

  他的體型十分壯碩,皮毛也油光發亮,顯然被人照顧得很好。

  大概是太久沒見到齊豫白了,他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到齊豫白的麵前,然後直接往地上一躺,把肚皮一攤,看著齊豫白又喵了一聲……

  齊豫白垂眸看他。

  片刻後,他把胖橘從地上撈起來走到窗邊,任他在自己懷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而他一邊替他揉著肚子,一邊看向隔壁屋子。

  “你說,她還記得你嗎?”

  ……

  翌日清晨。

  大概是心裏積了事,昨兒夜裏蘭因睡得並不太好,她睡不好的時候就容易做夢,於是,她昨夜又夢到了小時候。

  不如那日喝了酒釀圓子做的夢順暢,昨夜她的夢亂七八糟,涵蓋了許多畫麵和時間段。

  “我記得我小時候是不是養過貓來著?”坐在銅鏡前由停雲給她梳發的時候,蘭因想到昨兒夜裏的夢,忍不住問她,“我記得好像還是一隻小橘貓。”

  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停雲一時半會實在想不起來,還是時雨打簾進來的時候聽到給了蘭因回答,“您是養過,可是三小姐貓毛過敏,您隻能把那隻小橘貓送走了。”

  時雨自己也喜歡貓,所以對這個印象特別深刻。

  她記得那是一個雨天,主子突然抱著一隻小橘貓回來,老夫人見她難得歡喜自是準她養,甚至還專門給那隻小橘貓做了窩,可誰想到第二天三小姐來找小姐玩的時候忽然就氣喘暈倒,經大夫診治,眾人才知曉三小姐這是對貓毛過敏。

  雖然沒有人責怪主子,但主子還是格外自責。

  她本就是借住在王家,平日做事說話都格外小心,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喜歡卻讓她差點害了人,即使有老夫人安慰,主子還是萎靡了很久。

  甚至於後來,她什麽都不敢再養了,連花花草草都不敢。

  “我記得我是托人送了出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遇見一個好主人。”蘭因聽她說起,那些記憶倒也變得清晰起來,不由喃喃道。

  三妹出事後,府中就不準養貓了,蘭因有心卻無力護住他,怕他被打死,她隻能拜托府中下人送到府外,期盼著他能找到一個好的主人。

  “他有您記著,自然過得萬福順遂。”停雲見她難過,不由說道。

  “你也會說這些討巧話了。”蘭因笑著睇她。

  停雲笑道:“您若喜歡,不如回頭讓人去市集上買一隻回來?”

  時雨也在一旁應和道。

  蘭因卻在沉默許久後搖了搖頭,“不了。”

  她已經沒有小時候的愛心,也怕自己養不好。

  梳洗完畢後,蘭因想起齊豫白昨日的囑咐讓時雨跑一趟齊府,哪想到她在一旁別別扭扭咕噥道:“我還是讓鬆嶽去吧。”

  “這是為何?”蘭因不解。

  她紅了臉,沒說話,停雲卻知她緣故,給蘭因布菜的時候笑道:“咱們的小辣椒怕齊大人,您沒發現這幾日都是奴婢跟著您去齊府的嗎?當然……”她也有些無奈,“奴婢也怕就是了。”

  蘭因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不由愣了下。

  “你們真是……”

  她笑著搖了搖頭,“他其實挺好說話的。”

  哪想兩個丫鬟皆是一臉緘默,過了一會停雲才說,“您好似從來就沒怕過這位齊大人。”不僅不怕,這些日子她作為局外人看著,發現主子如今與那位齊大人相處起來的時是越來越自然了。

  蘭因聞言想了想。

  她對齊豫白有愧疚有緊張有不知所措,但的確不曾怕過他。

  大概是她打心裏知曉他是一個好人吧。

  尤其相處久了,她漸漸發現他有血有肉,並不像傳聞中說得那般冷漠。

  “你既然不敢,就讓鬆嶽去吧。”見時雨笑著應好,她又囑咐一句,“人若沒好也不必催,左右什麽時候去一樣。”

  等時雨應下跑出去。

  蘭因才收回視線,繼續吃起早膳。

  可等她吃完收拾完出去的時候,齊豫白已然已經在了。

  他今日不上朝也不去大理寺,穿得便是自己的常服,一身紫色竹紋圓領長袍,頭發一絲不苟束起戴著尋常的烏紗帽,方巾四角下垂下兩條帶子,這會正乖順服帖的垂在他的肩上,看到蘭因過來,他朝人點了點頭,語氣自然地和她打招呼,“來了。”

  蘭因忙過去朝他見禮,問他,“您來多久了?”又說,“怎麽也不讓人進來傳話。”

  “不久。”齊豫白看著她,“走吧。”

  蘭因點頭,本想問齊豫白怎麽去,便聽他說,“我的馬車跟在你後麵,等到了戶部,我就在外麵等你,若是遇到什麽麻煩就讓你的護衛來傳話。”

  蘭因其實還挺擔心齊豫白真的跟她一起去戶部的,她倒是不介意旁人的閑話,早在上一世,她就已經聽慣了,可她擔心因為自己再次連累他的名聲。

  所以齊豫白這麽安排,她還是鬆了口氣的。

  她朝人點了點頭,而後在齊豫白的注視下由停雲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就向巷子外駛去,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下,外麵傳來鬆嶽的聲音,“主子,到了。”

  “嗯。”

  蘭因應了一聲。

  停雲想替她戴上幃帽,這次蘭因沒讓,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掀簾走下馬車,看著不遠處的戶部,不知道為何,她的心髒忽然如擂鼓一般敲動起來。

  可就在此時。

  她感受到了一抹注視。

  回頭看,長街上,一輛青緞綴著車頂的馬車停在不遠處,暗色綢簾被一雙好看的手握著,而那個熟悉的男人就在不遠處看著她。

  他明明什麽都沒說,可蘭因卻仿佛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抹溫和的力量。

  那個溫和的力量在與她說──

  顧蘭因,不要怕,去拿走屬於你的東西,走向你想要的新生。

  蘭因忽然就什麽都不怕了,她的心髒不再狂跳,她的紅唇不再緊抿,她隔著人群,隔著長街,含笑與他點頭,然後在他的注視下一步步往裏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