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撤兵
  裴寒舟從十七歲開始就明白自己此生仕途無望,從此便安安心心跟著侯府的大掌櫃學做生意,一路過來也算是摸著石頭過河,跌跌撞撞成長。

  說實話,裴三爺的身份在侯府其實很尷尬。

  他是庶出,自然也就得不到太夫人的重視。但裴寒舟年幼的時候也是跟著裴子琛和裴彥文一起在太學讀書的,可是如此一個德禮兼備、文采卓然的裴三爺就是輸在了出身上。

  以至於後來他跟著大掌櫃學習生意經的時候,外人都不知道他其實是裴家正兒八經的少爺主子,隻當他是大掌櫃身邊的體麵學徒。

  這種情況,一直到裴彥文考取功名入了翰林,明著暗著替裴寒舟出了幾次頭以後,才漸漸好轉。

  所以,裴寒舟對“永安侯”這個頭銜和永安侯府的盛衰是真沒興趣,若要他選,他寧可手握顧雲昭的養馬令,跑去北拓看牧場!

  “是誰去兌的銀子?”

  裴彥文的聲音拉回了裴寒舟飄遠的思緒。

  “掌櫃的說是個西市的熟麵孔,叫什麽來著?”裴寒舟回憶,“名字還挺特別的,四個字,什麽人……”

  “聞人入畫?”裴彥文了然。

  “啊,對。”裴寒舟點點頭,“二哥你認識此人?”

  裴彥文沉默了片刻,然後不答反問,“寒舟,牧場的事你上點心,張家真要說起來也是你二嫂的外室,不是說要有二心,做生意的事你比我清楚,防人一手不會錯。你二嫂與三弟妹投緣,來年馬市開了,有些事你要親自跑一趟。”

  裴彥文這幾句話說的很模糊籠統又前後不搭,但裴寒舟卻聽得有些熱血沸騰。

  “二哥,不瞞你說,等出了年節,我是有打算去一趟嵩州縣的。”

  裴彥文頗有些意外,卻謹慎道,“此事倒是不急,等開春了三弟妹平安生了孩子以後你再走也不遲。更何況折子遞上去,聖人卻壓下了沒看,重開馬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朝廷早些年的時候做慣了一把手,現在要自降身份與人平起平坐,很難的。”

  “那我都聽二哥的!”裴寒舟聞言點點頭,一路與裴彥文並肩走到了前院才分了道。

  書房裏,剛送走喬妗姒折回身的顧雲昭看到裴彥文踏雪而至時自是一愣。

  外頭風雪漸盛,裴彥文一路走來沒打傘,大氅上沾了灰白一片,顧雲昭上前踮起腳尖,一邊給他撣雪一邊詫異地問,“祖母那兒訓完了?”

  可裴彥文卻一把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摟著人反問道,“還想不想去東苑寺了?”

  顧雲昭眼前一亮,抿著嘴點了點頭。

  裴彥文溺寵地捏了捏她被風吹紅的鼻尖,然後仔細地半擁著人出了府。

  長安街上因為驟降的飄雪而少了一絲絲熱鬧,況且明日就是除夕,不少鋪子都已經提前收攤打道回府,隻準備安安心心在家過年了。

  可顧雲昭隻要是出府就很開心,上了馬車後便趴在窗上一個勁兒往外瞧,隻覺得清冷寂寥的鬧市在雪天裏也有著別樣的煙火氣。

  誰知她不過才看了幾眼風景,窗子就被裴彥文“啪”一聲無情地合上了。

  顧雲昭扭頭去瞪他,剛想據理力爭,隻覺得身子微微一騰空,眨眼間她就被裴彥文抱在了腿上。

  “做什麽?”顧雲昭板著臉,卻笑在了心裏。“和你說說話。”裴彥文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說什麽?”顧雲昭又問。

  “說說這大過年的,你兌那麽多現銀做什麽?”裴彥文開門見山。

  顧雲昭一愣,思緒在腦子裏飛快地轉了轉,剛張口,就聽到裴彥文的輕聲警告。

  “昭昭,和我說實話。”

  顧雲昭立刻垮了臉,“你是怎麽知道的?”

  “老三是匯通商行的二當家。”

  “啊?”顧雲昭覺得自己千算萬算還是算岔了,“我隻知道三爺和長安商行往來密切,還特意沒去那兒兌票呢。”

  裴彥文沉沉一笑,“長安、匯通和雍和,這三個商行老三都有份的。”

  “三爺真是能者多勞呢!”顧雲昭咬了咬後槽牙。

  “昭昭,別岔開話題。”裴彥文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壓抑。

  這馬車一顛一顛的,把顧雲昭軟了的身子一個勁往他的懷裏送,倒是無時無刻不在考驗他的意誌力。

  “那銀子是我私出的軍俸。”他話已至此,顧雲昭也不敢再瞞。

  “軍俸?”裴彥文抬眸,顯然沒想過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我……讓溫栩調了顧門三百精銳回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們這一波人此番來若是應了戰便是出生入死,所以肯定是要多給一筆軍俸的。”顧雲昭越說越小聲,“遠了不說,眼下最起碼要讓他們好好過個年。”

  “顧雲昭!”裴彥文眯著眼,看人的眸子裏半是慍怒半是溺寵,盛滿了炙熱的光,“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未雨綢繆嘛。”擁兵自重是重刑,私自調兵是死罪,顧雲昭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陷入險境而無動於衷吧,旁人可以,但我做不到。”

  “昭昭……”

  “不行!”顧雲昭知道論理她是肯定說不過裴彥文的,便下意識地在他懷中扭來扭去撒起了嬌,“我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撤兵的。人我已經讓溫栩帶來了,我自己拿銀子貼補軍俸,也不動軍餉、軍銀,溫栩也會負責把人都看好的。隻要朝中不出事,就沒人知道我私下調了兵。”

  見裴彥文張口欲言,顧雲昭索性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也別問我那些人在哪裏,因為我沒問溫栩,溫栩也不會告訴我,你若想知道,兵符在你手上,你自己去找溫栩交涉。”

  顧雲昭原本是故意在裴彥文麵前裝可憐想博同情的,結果說著說著卻真的就紅了眼。

  “裴彥文,宮裏的事我從來都不多過問的,便是那日我覺得裴珩有諸多古怪,但你不說我就甘願當一回睜眼瞎。可是我不傻,皇權更迭從來都不可能是靜如止水的事,沈譽私下的動作有些已經分明越了界,我是不知道你與三殿下有什麽計劃,我出手,為的隻是保你平安。”

  說到這裏,顧雲昭似乎覺得自己還不夠狠,索性最後又裝凶地補了一句。

  “我顧雲昭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假如這輩子你丟下了我,我發誓,我一定會帶著孩子改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