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為什麽要後悔
  罵是真心的罵,可後來顧雲嵐還是在拂碧園蹭了一頓晚膳,又順了一支金崐點珠桃花簪和一對白玉耳墜後,才起了身準備打道回府。

  “你可真是強盜!”顧雲昭也不是心疼那兩件首飾,就是覺得顧雲嵐這個做姐姐的有些沒皮沒臉。

  可顧雲嵐卻白了她一眼,“小氣鬼,改明兒我送你一套珍珠絨花頭麵,這才叫禮尚往來懂不懂,我可不想白送你東西呢,哼!”

  顧雲昭在那一刻才明白,問人討了東西回頭再送人一樣東西,是顧雲嵐和人交朋友示好的方式。

  她頓時又覺得顧雲嵐可愛了些,不禁托著腮故做沉思道,“這樣啊,那要不姐姐換兩個東西拿吧?”

  “換什麽?”顧雲嵐問。

  “換了金釵和金耳墜帶回去,這樣姐姐回頭就能送我一套赤金頭麵了。”

  顧雲嵐漲紅了臉,抄起身後的迎枕就往顧雲昭身上扔,“你才是女強盜!”

  兩人就這樣笑笑鬧鬧到了宅門前,顧雲昭看著顧雲嵐上了馬車才轉身晃了回去。

  她覺得,明兒無論如何一定要拉著玄歌把還堆在庫房裏的那幾個壓在最下麵的箱籠給整理出來。

  若是她沒記錯,裏麵有一套金鑲寶石碧璽點翠頭麵,她從未用過,到時候送給顧雲嵐做成親的賀禮是再適合不過了。

  可是那麽多隻箱子也不知道那套頭麵到底塞在了哪裏,若是翻起來估計要好幾天,顧雲昭想想又覺得累人。

  身邊隻有一個玄歌能用,不是不信素銀,而是這孩子才剛來,很多事兒還沒上手,歸整箱籠這種活兒又私密又繁瑣,急也是急不得的。

  更何況,顧雲昭一直不動那些東西還有一個原因。

  等過了孝期,若是沒出岔子,她自然就要和裴彥文成親了。到時候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東西又要再重新放進箱子,然後全部抬去侯府然後再拿出來整理一遍,顧雲昭覺得簡直就是吃飽了沒事兒做。

  她就這樣胡思亂想地回到了內屋,一掀簾,卻看到一抹高大的背影立在窗邊。

  顧雲昭嚇得差點叫出聲,定睛看了片刻後才憤憤甩上了簾子吼道,“裴彥文,你當我這兒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你當心我報官抓你!”

  這個人也太過分了,女子的閨房說進就進,半點設防都沒有,這是把她這兒當茶館驛站了不成!

  誰知裴彥文竟然轉過身在羅漢床上緩緩坐下,整著衣袖漫不經心道,“哪個官府敢管我?”

  顧雲昭簡直詞窮了,看著眼前的人很想罵他一句“不要臉”,但又不敢明目張膽,隻能憤憤地坐在了他的對麵,眯著眼一臉凶相。

  “大人半夜三更來找我,最好是有要事。”

  本來以為兩府之間有個密門是方便了她進出,誰知現在竟還方便了裴彥文來回,顧雲昭覺得這筆賬有點算岔了。

  “自然是有的。”裴彥文說著從腰間抽出一張紙遞上了前。

  顧雲昭沒好氣得接過,直接展開看了一眼,然後就沒了聲響。裴彥文眼底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你之前一直吵著要,但那時候總有些事兒沒安排妥當,怕節外生枝。如今宮裏選秀的名冊已定,這庚帖,自然是要給你的。”

  顧雲昭的手抖了抖,覺得臉頰透出了一股熱意,“誰……誰和你吵著要了。”

  此時此刻,她手上拿著的正是裴彥文的庚帖,也就是說姻緣這條路,似乎就真的給她胡攪蠻纏地走通了。

  但說來也是荒唐,放眼整個汴京城,但凡是體麵一點的大戶人家,怕是沒有像她和裴彥文這樣自己親手交換庚帖的。

  別說不合規矩,簡直就是離經叛道。

  “本來母親是想親自過來一趟的,但我怕你覺得唐突。”裴彥文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樣,“不過好在母親沒有來,否則也不好和她解釋為什麽你突然又想要嫁那什麽張家公子了。”

  顧雲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堂堂次輔大人竟然會在姑娘家的閨房外麵“聽牆角”。

  “你……那、那是我……”向來伶牙俐齒的顧雲昭破天荒地結巴了,“我那是……”

  “隻可惜,晚了。”裴彥文麵無表情道,“再說如果換成了你,張世存估計也不敢娶,他那個人,膽子小。”

  “你認識張公子啊!”顧雲昭有些吃驚。

  裴彥文睨了她一眼,臉上生出一絲叫人不易察覺的陰鬱,“叫得倒挺親切。”

  “不然喊他什麽,連名帶姓嗎?”顧雲昭覺得今天裴彥文的脾氣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哪兒受了氣現在全撒在她身上了。

  裴彥文黑著臉拂袖站起了身,可想想自己這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也是沒頭沒腦地好笑,最後還是壓著滿肚子不知道從哪裏竄上來的怒火溫溫吞吞和她說道。

  “你如今雙親不在,母親的意思是婚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你出了孝期她來張羅,到時候你隻要等著轎子來抬就好了。”

  見顧雲昭竟乖乖地點了點頭,裴彥文臉色便和悅了些,“雖然將軍和夫人不在了,但該有的體麵排場,侯府不會少了你的。”

  聽他說著這樣的話,顧雲昭忽然心中生出了大膽的一計,拽住裴彥文的衣袖就拉著他往外走。

  兩人的步子不一樣大,裴彥文小步跟在她的後麵,目光卻一直盯著顧雲昭的手。

  沒人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才忍住了想要把那隻柔弱無骨的小手牽進掌心中的衝動。這個顧雲昭,仿佛天生就是來克他的!

  顧雲昭就這樣一直拉著裴彥文走到了後麵的庫房,然後解了鎖開了門,指著幾乎堆滿了整間屋子的箱籠道,“能不能先搬去侯府?”

  裴彥文覺得他活了二十八年,怕是要把所有的吃驚都用在顧雲昭這小妮子身上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低頭去看正對著滿屋的箱子苦著臉的顧雲昭,聲音裏含著滾燙的氣息。

  “我知道啊。”顧雲昭怕裴彥文不理解自己,連忙解釋道,“你瞧,這裏不光有我的東西,還有我阿爹阿娘和崇懷的東西,箱子雖然做了標記,但眼看著要入梅了,有些東西真的得拿出來曬,可……”

  “箱子過去了,你便是從現在起就不能反悔了。”裴彥文素來波瀾不驚的眼中閃著叫人看不懂的光,綿密又溫柔。

  顧雲昭聞言卻皺起了眉,“反悔?我為什麽要反悔,你也別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