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還是要她自己動手
  顧雲昭沒想到,在馬車上等她的裴彥文竟然睡著了。

  剛開始顧雲昭以為他是假寐,直到她靠近,幾乎快要貼上他的臉時,裴彥文的睫羽依然穩穩不動,她才知道他這會兒是真的睡著了。

  顧雲昭不得不承認,裴彥文這張臉其實真的很好看,那俊朗的五官中有著歲月留下的沉穩和從容,刻在眉梢存於眼角,不怒而威,氣度卓然。

  可這樣好看的裴彥文卻讓顧雲昭時常產生一種疏離感,一種就算他在笑,眼底浮現出的卻依然是心生悲涼寂寞的疏離感。

  這讓顧雲昭時不時地就會想要去挑戰一下裴彥文的好脾氣,因為她很好奇他在盛怒之下失控的時候會變成什麽樣子。

  顧雲昭的目光從裴彥文光潔的額頭一直移到了他的薄唇。

  裴彥文的唇形很漂亮,就算是抿著,嘴角兩端也微微上揚彎成一條微笑的線,這或許就是為什麽即便他不笑,卻總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和悅感。

  但是都說薄唇郎君負心漢,這張嘴,怎麽看都不像是個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顧雲昭想著想著,竟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裴彥文的下嘴唇,回憶著那晚的觸感……

  可就是那一下輕觸,竟讓顧雲昭迎麵就望進了裴彥文深不見底的目光中。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冰結了,裴彥文是忽然睜開眼睛的,顧雲昭的手指還點在裴彥文的唇上,耳邊卻全是她自己的心跳聲,被皮膚包裹住的那顆心仿佛要停擺了一樣,越來越慢,越來越沉……

  “呼吸啊!”突然,裴彥文伸手輕輕拍了拍顧雲昭的臉頰。

  冰涼的觸感讓顧雲昭猛地回過神,張開了嘴仿佛一尾擱淺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了起來。

  “你想怎麽呢?”裴彥文的聲音聽著有些粗糙的沙啞感,拉長的尾音消失在兩人同頻率的喘息中。

  顧雲昭心裏慌得要命,滾燙的感覺從臉頰兩邊傳來,她忽然將身子往車廂內的暗處挪了挪,假裝雲淡風輕道,“我……餓了。”

  裴彥文無聲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探出身子對外麵的車夫吩咐道,“去九華樓。”

  汴京城喧鬧的夜景顧雲昭其實並沒有看過幾回。

  因為她從小就生在淮州城,長在將軍府,每次跟著阿爹回京,她這樣身份的姑娘,入了夜自然就不能出府了。

  後來她進了宮做了皇後,用一紙姻緣成功地將自己困在了那方天地之間,連出宮都變成了奢侈。

  以至於在被裴彥文親自帶進夜夜笙歌的九華樓時,顧雲昭那雙完全放亮了的眼睛和滿臉好奇驚訝的表情,簡直就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

  反觀裴彥文則是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和迎上來的小廝打了個招呼以後便帶著顧雲昭直接上了二樓的雅間。

  精致的小廂房內有一個半人深的露台,隻需探個頭就能把汴京夜晚的繁華盛景攬入眼底。

  顧雲昭這會兒是看什麽都新奇,街邊叫賣的小販,不遠處噴著火的雜耍,橋那邊隱隱飄來的說書聲和叫好聲……一樁樁一件件完全吸引住了顧雲昭的目光,連菜上齊了她都沒發現。

  “不是說餓了嗎?”看著顧雲昭那一臉興奮到甚至有些求賢若渴的樣子,裴彥文曲指敲了敲桌子。

  顧雲昭敷衍地回頭應了他一聲,然後夾起一塊白糖糕就往嘴裏塞。“誒,當心!”

  “嘶……”

  眼見顧雲昭紅著眼把剛入口的白糖糕吐在了碗裏,裴彥文簡直哭笑不得,倒了涼茶遞給她,沒好氣地說道,“剛出鍋的東西還冒著熱氣呢,你看也不看就往嘴裏塞?”

  顧雲昭喝了口涼茶終於安分了下來,乖乖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用起了膳。

  “你在皇後那兒怎麽待了這麽久?”裴彥文見她吃得歡,心情也跟著沒理由地好了起來。

  “出來的時候遇著六公主了,她送的我,便聊了兩句。”顧雲昭心滿意足地吃著烤鴨,覺得今晚這趟折騰算是值了。

  “我沒想到最後去說服沈曦點頭和親的竟然會是你。”

  “我也沒想到。”顧雲昭看了裴彥文一眼,又飛快地夾了一塊烤鴨,沾了醬汁後塞進了嘴裏。

  “你怎麽讓沈曦點頭的?”

  “你想知道?”顧雲昭一邊問一邊準備繼續夾烤鴨。

  結果裴彥文的筷子直接點在了她的手邊,“第五口了,再吃該積食了。”

  顧雲昭撇了撇嘴,極不開心地夾了一口菜塞進嘴裏,然後憤憤地回道,“我不告訴你!”

  裴彥文聞言不為所動,甚至當著顧雲昭的麵把那一碟子烤鴨挪到了最邊上。

  被奪了所愛,顧雲昭動筷子的頻率就慢了下來,裴彥文坐在她的對麵,看似漫不經心地喝著茶,實則卻將顧雲昭落下的每一筷都記在了心裏。

  吵雜的喧鬧聲從敞開的露台上迎風灌進,可廂房裏卻安靜的很,顧雲昭吃著吃著又想到了方才馬車裏尷尬的一幕,不禁問裴彥文,“大人最近是不是很累?”

  裴彥文眸子微微一暗,竟就點了點頭,“最近朝中庶務有些多。”

  “是因為江南運河貪墨的事嗎?”

  裴彥文驚訝她竟還記得這一茬,搖搖頭道,“不是,江南的事兒聖人已經讓浙直總督去查了。”

  顧雲昭明顯鬆了一口氣,暗中看了裴彥文一眼,把心裏打好的腹稿細細琢磨了一遍後說道,“之前我聽阿爹說,按著南梁司典之律,太子殿下去年的時候就應該接管監國之事了,為何現在東宮卻遲遲沒有動靜?”

  “怎麽沒有動靜了?”裴彥文抬眼看她,“殿下之前一直在景山鎮替聖人做先祭道場,沐浴齋戒焚香抄經,保祭祀順遂。”

  顧雲昭一聽就知道裴彥文在敷衍她,“這話你哄哄旁人他們興許也就信了,想哄我還是算了吧。先祭道場這種事,往年別說皇後娘娘都不屑做,換成別的娘娘也都是瞧不上的。現下派了太子去,豈不是殺雞用了牛刀?”

  “昭昭。”裴彥文無奈嗬止她,“這樣的話也是你能說的?”

  顧雲昭摸了摸鼻尖沒吭聲,想著先十二皇子的事怕還是要她自己動手去查了。

  可是心思旁落的她根本沒發現,裴彥文對她的稱呼,竟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