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巧合還是疏忽
  顧雲昭臉上柔和的笑頓時僵硬至幹裂。

  “我二哥說了,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無緣無故的示好。”裴珩說著還往裴彥文那邊挨了挨,趾高氣昂的,“再說了,明日太子妃在後宮設宴,六公主說了要給我看看內務府新紮的鳳凰紙鳶。據說那隻鳳凰的尾巴足有十來個人迭起來那麽長呢,你說的那個什麽西市鋪子的老板可有這等能耐?”

  “那你二哥有沒有和你說過大白天翻別人家的牆頭是會被送進官府地牢的。”顧雲昭威脅裴珩,翻臉不認人誰不會。

  “誰說這隻是你家的牆頭了?”裴珩揚起下顎,“這也是我們侯府的牆頭。”

  顧雲昭愣住了。

  “侯府的西花園和拂碧園這兒的東院是挨著的,這片牆頭是共用的,你不知道?”

  顧雲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裴彥文,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隻是裴大人此時竟一本正經地望著天,一副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的模樣令人牙癢。

  有了裴珩這麽個插曲,園子自然算是逛到頭了。

  但裴珩和顧雲昭耍嘴皮子這事兒卻好像不太停得下來。

  兩人一路從園子內宅吵到了大門口,裴彥文自認定力不錯耐心很好,卻也被兩人鬧得心火直冒,終於一個沒忍住,各送了他倆一記爆栗子。

  顧雲昭和裴珩同時捂住額頭,非常有默契得一起閉了嘴。

  耳根子清淨了的裴彥文暗自舒了一口氣,拎起裴珩的衣領道,“你回去給我好好抄兩遍書,明兒一早去太學跟先生道歉。”

  說完他又看向了顧雲昭,然後眉頭便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語氣也頗為無奈,“之前倒是沒看出你竟如此巧思詭辯,和他吵你還能占了上風。”

  顧雲昭嘴角一抽,幹笑道,“大人謬讚!”

  裴彥文冷笑一聲,拎著裴珩轉身就走。

  顧雲昭這才想起舊宅的事兒還未細說,連連衝著他背影喊,“裴彥文,這拂碧園修葺一事我要找誰去商議啊?”

  “聖上已命工部的人著手操辦了,等全部歸置妥當,會有人來接你的。”裴彥文沒有回頭。

  看著漸去的馬車,顧雲昭臉上的笑容慢慢散了。

  裴珩是個旱鴨子,上輩子因為這事,顧雲昭沒少嘲笑他。

  後來裴珩才告訴她,因為十四歲那年他陪著母親去太子妃設的宮宴,被六公主騙去禦花園的月牙潭邊放紙鳶,結果竟差點淹死在月牙潭裏,從此以後他便畏了水。

  這件事裴珩說一次惱一次,可依舊改變不了他是旱鴨子的事實。

  十四歲,便就是今年。

  回去的路上顧雲昭一直在琢磨,該怎麽提前告訴裴珩千萬別在明日宮宴時靠近月牙潭。

  不料當晚,顧雲清竟又來了伏蒼齋,一開口便提出讓顧雲昭明日陪她進宮。

  “太子妃的宮宴?”顧雲昭吃了一驚,“阿姐,這不妥吧,我現在還在孝期呢。”

  “是有些不妥。”顧雲清為難一笑,“但殿下差了人來傳口信,說明日想見見你,我一時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絕。”

  顧雲昭忽然想起,以往她每一次跟著阿爹回汴京述職小住,十有八九都是顧雲清在中間幫著沈譽和她互通消息的。

  “阿姐和五殿下還有聯係?”

  “隻要你回來,殿下就會想法子傳話進來。”顧雲清看妹妹一臉猶豫,忙又改了口,“要不我還是去回絕了五殿下吧,你如今情況特殊,萬一被人發現,按著太子妃那個脾氣,怕是怎麽都圓不過去的。”

  “不,我去。”誰知顧雲昭卻搖了搖頭,也跟著改了主意。

  “當真?”顧雲清一愣,看向妹妹的眼神有些複雜。

  “是啊,但我現在這身守孝的打扮肯定是不行的,明兒我換身粗衣,阿姐就把我當成是貼身丫鬟,應該不會太引人注意的。”

  姐妹倆就此說定,顧雲昭便把顧雲清送出了伏蒼齋。

  回來的路上,夜深露重,顧雲昭提著燈籠走得很慢,腦海中時不時閃過一些零星記憶,仿佛有什麽不妥,但細念卻又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上一世,她與沈譽是在乞巧節的花燈會上初識的。

  郎才女貌一見傾心,沈譽那些哄姑娘的手段直接敲開了顧雲昭傲嬌的心門。

  在親身體會了宮中的奢靡後,她越發不喜西漠的幹燥和枯乏。心裏那一口盛著欲望的井眼,確實是顧雲昭自己一點一點用貪婪填滿的。

  可是以前顧雲昭卻從未細究過,為何沈譽每次往府裏傳口信,一直都是顧雲清先接到的消息?

  顧雲昭就這樣滿腹心事地進了屋,還未坐下,玄歌便端著熬好的藥走了進來。

  “今兒是最後一服藥了吧?”

  顧雲昭見了那碗黑漆漆的東西就有些抗拒,可玄歌盯她吃藥盯得緊,她想了法子也躲不過。

  “是最後一服了。”玄歌點點頭,見顧雲昭磨磨蹭蹭喝完了藥,她連忙拿出了一碟醃漬的梅子,“姑娘吃一顆去去苦,這是方才雲清姑娘帶來給您的。”

  青梅酸甜脆爽,確實生津解苦,可這味道顧雲昭一嚐就皺了眉。

  “阿姐可有說這梅子是哪裏來的嗎?”

  “沒有啊。”玄歌搖頭,以為是梅子有什麽問題,還湊近聞了聞。

  顧雲昭默默地吐了果核,沉默片刻後吩咐玄歌,“想辦法去前院查查,阿姐現在是不是還在幫著大伯母掌家。”

  玄歌點頭退下,顧雲昭卻看著桌上的那碟梅子出了神。

  醃漬的青梅其實並非什麽稀奇的物什,但是汴京城裏地道的零嘴吃食都不是甜口的,梅子梅幹這類的口味大多酸鹹,僅帶了一點點的微甜。

  可她今日吃的這梅子卻滿口甜味,咬下去還有一股淡淡的金桔香,像極了她以前在惠妃那兒常吃的梅餅。

  惠妃娘娘的母家在南方,宮裏那些酸鹹的零嘴她素來是不碰的,她吃的東西,是有專門的南方手藝娘獨做的,味道自然也是獨有的。

  所以,顧雲清送來的這碟梅子,到底是巧合還是疏忽?如果是疏忽,那她和惠妃,和沈譽到底又是什麽關係?

  思及這些,顧雲昭隻覺得嗓子裏一陣苦味泛上,人便抑製不住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