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過是舉手之勞
  次日,日薄西山。

  快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丫鬟們都忙了起來,快步從池邊繞過,老遠就瞧見有人不要命,去釣池子裏的錦鯉。

  走近一看,才發現那膽大包天的人竟是元宵。

  還搬了個矮凳,大搖大擺坐在那兒。

  丫鬟們互相看一眼,推搡著我,我推搡著你,半天才推出一個領頭羊。

  被推出的丫鬟硬著頭皮,“元宵姐姐,王妃今兒也想吃魚?”

  元宵頭也不回,“是啊,王妃近來喜歡吃魚。”

  丫鬟還等著她多說點什麽,好回去說給旁人聽。

  哪知道元宵說完這一句,忙自個兒的去了。

  沒一會兒,元宵把一條五彩斑斕的錦鯉釣上岸,隨手擱在身邊的木桶裏。

  丫鬟往盛水的木桶看去。

  這是第三條錦鯉。

  丫鬟暗想。

  元宵膽子大,不愧有王妃在背後撐腰。

  當天晚上,庖廚看著桶裏的錦鯉,額頭冒出冷汗。

  “我的個乖乖,這都第幾天了,王妃真就吃不膩?”

  一旁廚娘冷哼:“也不看這是什麽魚,是誰的魚,能給側妃添堵,王妃指不定在心底偷樂著呢。”

  另一位廚娘和事老:“我看你啊,最好少說兩句,側妃院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早就默許了。”

  “是默許,還是不敢?”

  後廚一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都看向剛才說話的廚娘。

  廚娘頂著眾人視線,莫名其妙。

  “怎麽,我說錯什麽了?”

  眾人搖頭,不再提這件事,低著頭各弄各的。

  側妃怕王妃。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王府裏談兩嘴也就夠了,偏偏被好事的說了出去,尤其是長舌婦,聽得津津有味。

  一臉看熱鬧的玩味態度。

  “王妃蠻橫,也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個容得下的主,既霸占了王爺,那肯定就要清理他身邊的人。我看啊,錦鯉就是王妃在警告那位。”

  “說不準,那位可是王爺的心上尖。”

  “正因為是心上尖,欺負人不夠,還要欺負魚——”

  婦人們抓把五香瓜子,瓜皮吐了一地。

  嘴皮子一碰,什麽雜七雜八的話都出了口。

  故桂苑。

  元宵頗為氣惱。

  “王妃,府裏傳得厲害,尤其那幾個大嘴巴,把消息往外傳,怎了得?再不管,她們就要反了天。”

  “隨她們去說。”鳳傾九玩味,“別破壞好戲登場。”

  正說著,丫鬟端來午膳。

  其中以一道紅燒魚頭為主菜,香味撲鼻而來。

  鳳傾九沒有動筷的意思。

  魚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吃。

  她吃膩了。

  元宵舀一碗乳白的湯,放在鳳傾九的手邊。

  一聞就知道是魚湯。

  慕承淵從外麵走來,闊步進屋。

  鳳傾九瞥見他,手一鬆,玉勺擱在碗裏。

  “這個時辰,王爺不去用膳,來這兒做什麽。”

  “本王不來,王妃豈不孤單。”

  吩咐元宵去添把椅子,他掀袍坐下。

  鳳傾九看見他,自然也就想到兄長,“與兄長同遊,還滿意?”

  “本王豈會招待不周?”慕承淵眼底劃過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這話說了等同沒說。

  慕承淵目光落在桌子上,看著一桌子的菜,不知該怎麽下筷,劍眉蹙起。

  “宮裏分了批海鮮,你也該換換口味了。”

  這都多少天了,還吃魚,魚有什麽好吃的。

  換個做法,還是那個味道。

  鳳傾九冷眼瞥他,漫不經心道:“你吃不出這是什麽魚嗎?”

  知道她誤會自己心疼魚,慕承淵一時啞然,不知道給怎麽解釋。

  夾了一著入口,品了一會兒。

  慕承淵眼底劃過暗流,眉峰緊攏,不悅一目了然。

  “這些魚,都是從池子裏釣起來的,你心尖寵的錦鯉,別浪費,這一桌子菜,就交給你解決了。”

  錦鯉二字咬音格外重,鳳傾九嘴角地嗤笑更濃。

  畢竟在外人眼裏,她是欺負了側妃不夠,還吃她的魚。

  慕承淵放下筷子,眼底滲出寒意。

  “來人。”

  話音落,外麵有人進來,來的並不是慕承淵身邊護衛,而是王府管家。

  管家一進來,就察覺屋內氣氛不對。

  “何事?”

  慕承淵冷聲開口。

  管家彎下腰:“王爺,王妃,雲公子派人送來三大缸的錦鯉,說……說……”

  管家擦了擦不存在的虛汗,偷偷往慕承淵所在看一眼,王爺臉色沉了下來,眼神催促他繼續說。

  管家眼皮子一跳,硬著頭皮,跟字燙嘴似的一股腦吐出。

  “雲公子說,自家妹子愛吃,隨意吃!”

  這番話的意思,豈不是在說,王府連一個王妃都養不起。

  往深處想,更有警告意味。

  鳳傾九背後有人撐腰,不是能夠輕易置喙。

  雲墨白此舉,將他置於何地?

  慕承淵臉色黑如鍋底,就像吸飽水的烏雲,哪不得意,下一刻就要閃電霹靂,降下雷霆暴雨來。

  鳳傾九迫不及待,“兄長呢。”

  管家暗暗叫苦,“雲公子在前廳等著呢。”

  鳳傾九立即起身,一出去,就瞧見雲墨白的身影。

  身如修竹,溫潤如玉。

  “兄長,謝謝你,勞你費心了。”

  鳳傾九笑容明豔,如沐浴在春風中,全身上下都感到溫暖。

  先前的驚訝,在看見人的那一刻,盡數化作喜悅。

  鳳傾九把兄長迎進屋。

  管家不知何時退下。

  慕承淵站立一旁,已調整好心緒,俊美的臉龐不顯喜怒。

  “兄長有心了,此乃本王分內之事,王妃想吃,本王自可去尋。”

  雲墨白客氣疏遠:“不過是舉手之勞。”

  鳳傾九招呼兄長坐下,“兄長用過膳食沒有?”沒等回答,她招呼元宵添椅,夾一著魚肉放兄長碗裏。

  放了之後,她從喜悅中驚醒,查覺出一絲不妙。

  張了張嘴,“別吃”二字卡在喉嚨,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言辭阻止。

  懊惱看兄長把魚肉吃下。

  不出所料。

  雲墨白吃出那是什麽魚的肉,臉色凝結一層寒霜,壓抑著怒火,沒當場翻臉,隻跟鳳傾九道。

  “傾九,下回還有別的想吃的,派人去中源鏢局說一聲,我的義妹,不至於吃魚還看人臉色,魚目混珠。”

  最後一句意有所指。

  “傾九記下了。”

  怕再添怒火,鳳傾九格外乖巧,倒一杯茶給兄長,讓他穩穩心神。

  慕承淵隻覺尷尬。

  他著實不知,鳳傾九吃的錦鯉有假。

  但這種話,讓他怎麽說得出口。

  看著他們兄妹二人有說有笑,慕承淵感覺自己是多餘的。

  隨即又想到,雲墨白果真不簡單。

  居然掌控中源鏢局,那可是整個王朝最大的鏢局。

  雲墨白送錦鯉的事並不低調,很快在府裏傳開。

  都說王妃好福氣。

  月心眉也收到風聲,揪緊手帕,臉沉得擰的出水。

  迎春不滿道,“王妃太張狂,讓兄長送錦鯉來王府,不就是告訴別人王府虧待了她嗎?王爺若知道,定生厭惡。側妃,她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月心眉睨她一眼,嫉妒未消,那眼神又狠又冷。

  看得迎春背脊發寒。

  “這些話,若讓王妃聽見一星半點,我也護不住你。”

  迎春馬上低下頭:“奴婢知錯。”

  接過迎春遞過來的茶水,月心眉抿了一口,把妒忌和怒火,一並吞下肚,拿手帕輕拭了拭嘴角。

  “你稍後去那邊瞧瞧,看王爺什麽時候有空,就說我不舒服,想見王爺。”

  迎春恭順道:“奴婢馬上去。”

  服侍側妃躺在軟榻上,放下帷幔,撥了撥鏤空熏籠。

  迎春退出門。

  月心眉微闔雙眸,嘴角勾出一絲冷意。

  她倒是有個好兄長,要什麽給什麽,出手大方得很。

  兄長大方又怎麽樣?

  鳳傾九還不是個草包,吃了這麽久的草魚。

  一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