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讓溫瑾昀退婚
  離開阿月奶奶的農舍時,天色已晚。

  回到公主府後,婢女將今日的課業呈上。

  “公主,這是楊小姐送來的。”

  慕辭瞥了眼那厚厚一遝紙,“拿去書房吧。”

  為了拉攏她,楊姐姐還真是努力呢。

  這麽努力,卻什麽都得不到,真讓人心疼啊。

  ……

  慕辭告假的第三天,是先皇後的忌日。

  這天。

  她依著探子提供的線索,找到了慕竟泫。

  這些年,慕竟泫幾乎從未走出過東宮,但,母後忌日這天,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偷偷出宮祭拜的。

  先皇後受母族牽連,帶罪之身,無法葬入皇陵。

  她的墳塚設在母族中,與所有親人葬在一塊兒。

  入了夜,墳群周圍鴉雀無聲。

  慕竟泫獨自來此,並未讓侍衛跟隨。

  他跪在生母墳前,俊朗的臉上,盡是悲痛之色。

  顫抖的雙唇,壓抑著他的痛苦。

  “母後,兒臣來看您了。”

  他跪伏在墳前,盡管臉蹭到了泥土,也絲毫不介意。

  一年又一年。

  墳頭草漸長,一如他心中的仇恨與不甘,與日俱增。

  可除了恨著,他多年來無所作為,更是愧對母後與外祖父等人的亡靈。

  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跪在地上,暗自錐心泣血。

  “太子哥哥。”

  熟悉的喚聲,令他頓感意外。

  他一回頭,便看到,身著白衣的阿辭,正一臉哀慟地望著他。

  看到她,他便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的母親。

  慕竟泫臉色一沉,“你來這兒做什麽。”

  慕辭走到他身邊,彎下腰來,將一隻紙折的蜻蜓放在先皇後墓前。

  看到那隻紙蜻蜓後,慕竟泫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隻因,在他和阿辭都還小的時候,母後親自教他們折過紙蜻蜓。

  太久了。

  久到。

  他已經不記得紙蜻蜓的折法。

  隻記得,當時母後臉上洋溢著的溫柔笑容。

  慕辭放下紙蜻蜓後,便跟著慕竟泫,一塊兒跪在了先皇後墳前,哽咽道。

  “太子哥哥,我也很想母後。”

  她口中的母後,乃是已經死了的先皇後。

  慕竟泫表情沉痛,心裏更是悲痛都無以複加。

  “阿辭,她不是你的母後。你的母後在皇宮,正穩坐後宮之主位。今晚,你不該來這兒。”

  慕辭沒有就著他的話往下接,亦或是反駁什麽,而是反客為主地扯開了話題。

  “洛城六年,我就像個被遺棄在外的野孩子。

  “沒人記得我,更沒人關心我過得如何。

  “每年生辰,我盼著能收到一份生辰禮,可是,一次都沒有。

  “有人欺負我,還有說,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

  “我說我是公主,也沒人會信。

  “他們說,公主都在皇宮裏,怎麽會跑到洛城來?

  “是啊,我本該在皇宮的……

  “太子哥哥,我不明白,被擄到北涼軍營不是我的錯,為何,父皇和母後都覺得是我錯了呢?

  “既然不想見到我,當初就不該將我救回來的。

  “我若是流落在外,反倒能和阿月一塊兒活下去……”

  慕竟泫很清楚,阿月,是她心裏永遠邁不過的坎。

  他目視著前方,悲戚道。

  “阿辭,不是你的錯,錯的是他們。是他們想守著皇室的尊嚴和名聲,是他們,視人命如草芥。”

  慕辭眼中含淚。

  “太子哥哥,你知道嗎,母後不喜歡我。因為她一直認為,我是她的克星,會妨礙她登上後位。她一定巴不得我死呢。”

  慕竟泫頭一回聽說此事。

  他不可思議地轉頭,直勾勾地望著慕辭。

  慕辭坦然地與他對視,眼神中飽含著悲傷,還含著一絲恐懼和絕望。

  “是真的。太子哥哥,這個秘密,我隻告訴了你。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回到皇都後,母後總是責罵我,想早早地把我嫁出去。

  “那天,你也看到了,她明知道我會死,卻還是要把我關在偏殿,她是存心想要我死的。

  “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早就死了吧。”

  慕竟泫從未想過,皇後居然因為一個荒謬的命理,就要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

  “阿辭,她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

  慕辭淚眼婆娑,看著可憐又無助。

  “就算是親生的女兒,也比不上皇後之位吧。

  “太子哥哥,母後真的好可怕啊。

  “她表麵上允許我回宮,暗中卻一把火將福鸞殿給燒了。

  “下次,她可能會把我給燒了的。

  “太子哥哥,你幫幫我,我真的好怕……”

  她抽噎著,兩隻手抱住了慕竟泫的胳膊,小臉埋在他肩頭,像兒時那般依賴著他。

  這熟悉的動作,讓慕竟泫回憶起,阿辭小時候,大事小事,總會來向他這個皇兄求助。她說,他是她的大英雄,她相信,皇兄能保護她。

  慕竟泫的心裏一陣酸楚。

  若是連他都不站出來保護阿辭,她還能依靠誰呢?

  福鸞殿大火一事,慕竟泫也有所耳聞。

  隻是沒想到,居然與皇後有關。

  他替阿辭捏了把汗。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皇後居然會對她有殺心。

  但經她這麽一說,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

  遠的不說,單就皇後那日將她關進偏殿,還阻攔他救人,簡直細思恐極。

  誠如阿辭所說。

  那日,他若沒能及時趕到,阿辭很可能因為喘症發作,死在偏殿裏。

  看著她此時柔弱無助、泣不成聲的模樣,他自以為剛硬的心,再次變得柔軟,且有一絲絲疼痛。

  他不會忘記,當年,阿辭就差點死在偏殿。

  他見到她時,她如同一隻擱淺的魚,生命力漸漸流失。

  當年也是他抱著她去太醫院,她渾身冰冷,就像一具涼透了的屍體。

  他一路狂奔,讓她不要睡。

  那時他還發誓,不會再讓她受這樣的苦。

  可是,他沒能遵守諾言……

  一想到差點就徹底失去阿辭,慕竟泫頓生悔恨憐惜之情,轉身,一把抱住了慕辭,聲音沙啞痛心。

  “阿辭,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害怕,不知道你的處境這樣艱難。這麽多年來,我隻想到了我自己……阿辭,原諒皇兄。

  “溫太傅說得不錯,我其實……其實一直在懊悔,懊悔當初沒能保護好你,懊悔我因著母後的仇,牽連了無辜的你……”

  慕辭靜靜地看著他後方。

  盡管在流淚,眼中卻沒有半點悲傷之意。

  “太子哥哥,阿辭隻有你了。”

  慕竟泫百感交集,沉痛不已。

  “阿辭,皇兄也隻剩下你了。”

  “太子哥哥,我真的很怕。我怕母後哪天會為了永絕後患,派人殺了我。”

  “不怕。阿辭,皇兄保護你。”

  說到這兒,慕竟泫鬆開了慕辭,兩隻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帶著幾分試探,艱難開口。

  “阿辭,皇兄隻問一句,他日,若要你在我與皇後之間做抉擇,你選誰。”

  慕辭毫不猶豫。

  “我選太子哥哥!母後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了!”

  意識到她並非是一時氣話,慕竟泫的心裏釋然了。

  其實,內心深處,也是渴望阿辭能夠站在他這邊的。

  可以前,他不敢奢求。

  畢竟,她們是親母女,比他這個同父異母的皇兄親多了。

  但現在,阿辭選了他。

  慕竟泫如同重獲至寶一般,親手拂去慕辭鬢邊的碎發。

  “阿辭,以後,乖乖聽皇兄的,皇兄發誓,一定竭盡所能,護你周全。在這皇宮,隻有我們能夠彼此信任。”

  慕辭乖乖點頭。

  “嗯嗯!我都聽皇兄的!”

  她眼底閃動著病態的占有,伸出手來,將其覆在慕竟泫心口處。

  皇兄,是她的了。

  她最喜歡的皇兄呐。

  隻希望,他永遠都不要背叛她。

  否則,她會親自將他的心挖出來,再放幹他的血,將他養在棺材裏。

  祭拜完先皇後,慕竟泫蹲下身,親自將慕辭膝蓋處的灰塵拍去,正如年少時,阿辭不小心摔跤,他為她做的那樣。

  眼神,又恢複了當年的寵愛。

  “很晚了,皇兄送你回公主府。”

  在他站起身前,慕辭伸手摸了下他的頭頂,眼神中浮動著愉悅的光芒。

  慕竟泫任由她摸自己的頭,打趣道,“怎麽,是覺得你比皇兄高了?”

  ……

  馬車上,慕竟泫主動向慕辭提起了溫瑾昀。

  “其實,這幾天,溫太傅也一直在勸說我。

  “多虧他的開導,皇兄才能慢慢放下心結,與阿辭和好如初。”

  慕辭乖巧地笑著,“溫太傅是好人呢。”

  慕竟泫輕撫她的腦袋,神色認真而沉重。

  “阿辭,溫太傅於我,亦師亦友,但他是昭陽的未婚夫,有這層關係在,他注定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麵。

  “他也許會扶持慕玨錚……”

  慕辭見他麵露愁色,明知故問。

  “溫太傅很厲害嗎?連皇兄也會忌憚他嗎。”

  慕竟泫小幅度地點了下頭,說道。

  “嗯,很厲害。他的厲害,是你想象不到的。若是能夠將他拉攏過來,以後就事半功倍了,可惜啊,他早早地就成了昭陽的未婚夫。”

  慕辭語調天真爛漫。

  “如此說來,隻要破壞他和昭陽姐姐的婚事,不就可以了嗎。”

  慕竟泫哭笑不得,刮了下她的鼻子。

  “哪有這麽容易啊。他和昭陽的感情還是不錯的,而且,昭陽就快及笄了,他們很快就會成親,這是改變不了的。”

  慕辭突然來了精神似的,鬥誌昂揚。

  “皇兄,我會幫你的!及笄禮前,我一定讓溫太傅退婚!”

  盡管慕竟泫一直都想讓溫瑾昀為他所用,卻也不想將阿辭牽扯進來。

  更何況,溫瑾昀也不是那麽好拉攏的,朝中兩位權臣,想盡辦法,也沒能讓他動搖分毫。

  金銀、權勢、美色……

  他們難道還沒有阿辭這個丫頭辦法多嗎?

  讓溫瑾昀和昭陽退婚,可能性極低。

  但,難得阿辭有了精神,他不想潑她涼水。

  ……

  次日。

  慕辭起了個大早。

  今日,她要去上女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