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他的條件,要她喝藥
  溫瑾昀目視前方,對裴護道了句。

  “本官還有幾句話同公主說,你若不放心,可留下旁聽。”

  裴護身形微頓。

  但隨即便釋然一笑。

  “太傅多慮了。想必,瓜田李下的道理,太傅比我懂。”

  說完,他便拖著傷軀,不疾不徐地走開,將地方留給溫瑾昀。

  楚安越發覺得這情況不太對。

  旋即便聽大人吩咐了聲。

  “你且退下吧。”

  “是,大人。”楚安後退到連廊外,心裏惴惴不安的。

  廊上。

  慕辭乖巧地站在原地,看著同樣不挪位置的溫瑾昀。

  “太傅哥哥,阿護說,我要給你診金,還有這衣服,也要還給你……”

  溫瑾昀打斷她的話,語調異常平靜。

  “公主無需重複,臣方才聽見了。”

  少女若有所思,“可是我沒有付過診金,你要多少,我明日讓人送來。”

  溫瑾昀沒有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他古井無波的眸中,不起一絲波瀾,宛若死水。

  “公主介意臣與昭陽公主的婚約,是以,不顧自身康健,拒絕臣的藥方。

  “那麽今晚,公主又為何主動找上臣。”

  慕辭思忖了片刻。

  她正要答話,卻聽溫瑾昀接著說道。

  “是因,公主在意裴侍衛。

  “而這份在意,遠勝過公主對臣的介懷。

  “公主決意向臣求助,便是寧可欠著臣,欠著昭陽公主。”

  聞言,慕辭立即搖頭,“才不是,我會付診金的,我不會欠著你。”

  她隻否認了最後一句,卻並未否認,她對裴護的在意有多深。

  溫瑾昀薄唇輕抿,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沉默了幾息後,他接著反問。

  “安陽公主,臣不要診金,臣隻有一個條件。”

  慕辭眉頭微皺,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臣要公主配合,直至病愈。是以,即日起,請公主按時喝藥。”

  溫瑾昀說完這話,也不管她是否同意,便要轉身離開。

  慕辭趕忙叫住他。

  “我不喝藥!就算你救了阿護,我也不會乖乖聽你的話,溫瑾昀,你這是威脅,我討厭被威脅!”

  溫瑾昀停下了步子。

  清清冷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將他襯得越發謫仙出塵。

  “公主在意裴侍衛,不想讓他死。

  “今晚,公主能找到旁人相助。

  “下次再遇上類似的情況,以公主這羸弱的身子,又能背著他走多遠?

  “安陽公主,恕臣直言。

  “公主已經失去了阿月,連自己的身體都養不好,你要如何保護身邊的人?

  “喝藥治病,不單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裴侍衛和柳嬤嬤。

  “臣言盡於此,也是最後一次勸公主惜命。

  “若公主不願,臣也能卸了這擔子,他日自會去夜少將軍墓前謝罪。”

  想到阿月,慕辭隻覺得心一陣陣的疼。

  她快步追上溫瑾昀,拽住了他的衣角。

  “太傅哥哥,我喝藥……我可以喝藥……”

  溫瑾昀的目光依舊靜若止水。

  他往前邁了一步,便掙脫了那片衣角。

  “男女有別,公主應當謹記。”

  慕辭望著他無情離開的背影,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懨懨地低著頭,喃喃道。

  “你就是在威脅我,你用阿護和柳嬤嬤威脅我,阿月都死了,你還要帶上她。

  “溫瑾昀,我厭惡你……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我好不了的,我的病,你醫不好,你們都喜歡昭陽姐姐,你們喜歡她,我永遠都不會好的……”

  她的嗓音帶著哭腔,委屈極了。

  忽然,麵前覆下一片陰影。

  她一抬頭,便看到了溫瑾昀那張清俊謫仙的臉龐。

  以及,他眸中摻雜的不忍。

  步步試探。

  欲擒故縱。

  狩獵時,最享受的那刻,便是獵物回頭一顧。

  隻因,獵物回頭,箭無虛發。

  少女半仰著腦袋,絕美的臉上帶著淚痕,看著楚楚可憐,嬌弱又無助。

  她不言語,就那般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澄澈如鹿的雙眸濕漉漉的,無辜、懵懂、茫然,且透露著一絲勾惑與渴望。

  “太傅哥哥。”她試探地扯了下溫瑾昀的衣角。

  這次,他沒有掙脫,過於平靜地望著她。

  少女有些委屈地將胳膊伸到他眼前。

  “衣服,昭陽姐姐碰過了。我不喜歡她碰過的,所以我才不想要了。”

  溫瑾昀深深地望著她,似乎想要看清她每個眼神、每個細微的表情。

  他始終沒有言語,隻是靜默。

  默默地看她辯解。

  慕辭放下胳膊,又扯了下他的袖子。

  “太傅哥哥,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句話,溫瑾昀倒是有了反應。

  他眉毛微挑了一下,神情淡漠地反問。

  “臣為何要生氣。”

  “因為我不肯喝藥,我不惜命,我害你不能完成友人所托……”

  她邊說邊觀察著溫瑾昀的臉色。

  見他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這才話鋒一轉。

  “還因為,我不喜歡你送的裙子。”

  男子那如玉的眸中,拂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妥協與無奈。

  “這件裙子,公主若是不要,請完好無損地歸還與臣。”

  慕辭立馬接話問道,“昭陽姐姐喜歡,你要轉送給她嗎?”

  溫瑾昀正要回答是與不是,她又杏目圓睜,截斷他的話頭。

  “你不知道嗎?昭陽姐姐穿不下的,你送給她,她也穿不了。”

  看她那副占有欲滿滿的樣子,溫瑾昀隻能順著她。

  “臣不會再將它送與任何人。”

  慕辭又沒來由地說道。

  “昭陽姐姐問我,這裙子是誰送的,我沒有告訴她。太傅哥哥,我沒有挑撥你們。”

  溫瑾昀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麽。

  看他這般無所謂,少女又言。

  “可昭陽姐姐卻說,我這裙子是情哥哥送的。”

  溫瑾昀眸光微怔。

  他還未開口說什麽,慕辭甚是單純地問。

  “太傅哥哥,什麽是情哥哥呀?你是我的情哥哥嗎?”

  她看似天真,月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如同海市蜃樓的美,近在眼前,卻將你一步步引向死亡。

  溫瑾昀後撤了一步,表現得清冷疏離。

  “這邊的情形,臣已讓人向柳嬤嬤說明,時辰不早了,公主可稍作歇息。”

  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沉穩中,步調有些不一致。

  少女勾唇一笑,腦海中浮現著慕卿卿抱他的場景,眼中顯露出幾分病態。

  ……

  兩個時辰後。

  裴護的傷勢已經完全無大礙。

  彼時,天還未亮。

  楚安特意找了輛馬車,親自送他們回公主府。

  公主坐在馬車裏,裴護則和楚安一起,並肩坐在車轅上。

  楚安駕著馬車,一路平穩地抵達公主,才算圓滿完成任務。

  公主未歸府,柳嬤嬤便一直等。

  見公主平安無事,她正要鬆懈下來,卻因那件陌生的彩繡雲錦衣,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公主,您這衣裳……”

  慕辭照實回道,“原來那件沾了有毒的血,所以換了件幹淨的。”

  柳嬤嬤心頭一顫。

  “那您換下來的衣裳呢?女子的衣裙,可不能隨意落在外頭啊。”

  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幾張嘴都說不清楚。

  柳嬤嬤正要派人前去趟太傅府。

  沒成想,太傅府的婢女先過來了。

  那婢女跑得氣喘籲籲,將裝著衣裙的包袱交給柳嬤嬤,並解釋道。

  “大人說了,昨晚之事,絕不會外泄,請公主安心。”

  柳嬤嬤接過衣裳後,對那婢女點了下頭。

  “有勞。”

  溫太傅還是一如既往得周到。

  到底是她小人之心了。

  ……

  短短三日,那鬼麵殺手就因牽涉多樁殺人案,被判以斬首之刑。

  雖是受雇殺人,也難逃死罪。

  行刑當日,斷頭台上,那殺手戾氣難消。

  若是能發出聲音,他定要怒罵那卑劣無恥的溫太傅。

  劊子手動作嫻熟。

  犯人頭顱被砍下後,圍觀百姓大聲歡呼,拍手叫好。

  看熱鬧的人,隻知此人罪孽深重,並不知,他具體犯下了何事。

  又過了幾天,洛城那邊傳來消息。

  勾結官紳、為虎作倀多年的惡霸宋源,罪證確鑿,被處以流放之刑,流放結束後,充入邊境軍營,永無歸期。

  裴護稟告完此事後,慕辭喟歎了聲。

  “溫太傅的手,伸得真夠長的。突然覺得他很可怕呢。”

  怪不得連左相都千方百計地想要拉攏他。

  那晚之後,她便沒有見過溫瑾昀。

  但每天的藥,她都會乖乖喝下。

  隨著公主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柳嬤嬤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這些天,慕卿卿倒是來過幾回,每回都要問一問那彩繡雲錦是哪位世家公子送的,她認不認得。

  慕辭本想將裙子還給溫瑾昀,見慕卿卿這麽喜歡,就故意把它放在了房間最顯眼的位置。

  幾次下來,慕卿卿越來越鬱悶。

  她身為霓裳閣的老板娘,都還沒穿過自己男人設計的衣裳,越想越不甘心。

  她去找溫瑾昀,在不揭穿他馬甲的前提下,又是各種暗示。

  可他就像聽不懂似的,慕卿卿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記錯了,難道瑾昀哥哥不是霓裳閣背後的老板?

  轉眼間,二月結束了。

  慕卿卿雖心心念念著裙子,卻也不得不暫時放下這事兒,專心準備女學。

  三月初。

  貴女們期待已久的女學開始授課。

  慕辭身為公主,也被皇帝塞進了女學。

  一大早,柳嬤嬤就將她叫醒,為她更衣洗漱,卻發現,公主身上起了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