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姐夫以後慢慢教你
  溫瑾昀還沒說什麽,楚安就已經自亂陣腳。

  他心懷忐忑,坐立難安。

  “慘了慘了,昭陽公主這麽聰明,我這拙劣的技倆瞞不過她的。

  “大人,您脖子上那咬痕這麽秀氣,我這嘴這麽大,一看就不吻合啊!

  “昭陽公主讓太醫給我診治,總不會是為了試探我吧!

  “啊啊啊!大人,我現在找條瘋狗來,讓它咬我一口,還來得及嗎?”

  楚安一直說個不停,隻要他一開口,別人根本插不上話。

  溫瑾昀捏了捏額角,語調淡然如常。

  “公主現在並未起疑,我隻是為了以防萬一,才讓你去買點藥備著。”

  有了大人這句話,楚安的精神很快就鎮定下來。

  他摸了摸胸口,心有餘悸。

  “大人,那我這就去買藥!”

  楚安離開後,書房裏頓時清靜了。

  溫瑾昀反反複複地察看那封信,確定是有人模仿他的字跡寫信給慕卿卿,卻不知道此人是誰。

  但可以確信,此人是安陽公主身邊的。

  若是不揪出那個人,隻怕日後會有更多麻煩。

  陰雨天氣,房內光線昏暗,案桌旁掌了一盞燈。

  燈光下,燭火勾勒著溫瑾昀那線條硬朗分明的下頜,明暗參半。

  ……

  公主府。

  李謙親自送慕辭回府後,特意留下陪她。

  他仍然覺得今日之事,溫瑾昀絕非清清白白。

  說不準,那隻蟲子就是他弄來的。

  是以,為了弄清楚此事,回到公主府後,李謙又問了慕辭很多問題。

  比如,她為何會和溫瑾昀相遇。

  又比如,那隻蟲子長什麽樣。

  還有,溫瑾昀幫她捉蟲時,有沒有碰到她身上別處。

  慕辭一一作答,回得滴水不漏。

  “我本想去祭拜華裳皇姐的,可誰知,去的路上遇到了大雨,隻能先找個地方避雨,我也沒想到太傅哥哥會在那裏呢。”

  她雙眼澄澈幹淨,沒有半點撒謊的痕跡。

  縱然有,李謙也未必看得出來。

  他那股子怒氣還沒有完全消,臉色陰沉得可怕。

  “阿辭,你不可再喚他‘太傅哥哥’,他算你哪門子哥哥。”

  或許是他的語氣有些嚴厲,慕辭慌亂無措地絞著雲紋衣邊,眼簾低垂,躲避他的注視,甕聲甕氣道。

  “可是昭陽姐姐說了,她是要跟太傅哥哥成親的,要我喊太傅作哥哥,以後再喊姐夫。”

  李謙於甚覺不滿。

  “阿辭,昭陽公主行事隨和,不受拘束,她灑脫慣了,又因著和溫瑾昀關係親近,平日裏並不避諱。

  “但你不可以。

  “他們二人還未成親,溫瑾昀於你,就是外男。

  “你是個好姑娘,不能和那些外男糾纏不清,否則別人會說你的不是。”

  慕辭將頭埋得更低了。

  她的聲音還夾雜著哭腔。

  “可是我不懂呀,沒人跟我說過這些的。”

  李謙看她這副單純無辜的模樣,心中一軟,抬手輕撫她腦袋,安慰道。

  “不懂不要緊,姐夫以後慢慢教你。”

  是他太心急了。

  阿辭這麽純潔,就像一張白紙。

  他不該讓她接觸那些肮髒汙穢的東西,應該將她好好保護起來。

  慕辭抬起頭來,眼睛好像小鹿那般清澈水靈,目光含著幾許小心翼翼的試探。

  “那我還是好姑娘嗎?”

  說話間,她輕輕攥著李謙的衣袖,好像生怕被他討厭似的。

  李謙望著她美麗的眸子,呼吸微亂,聲音有些沙啞。

  “當然。阿辭永遠都是好姑娘。”

  慕辭這才輕鬆地笑了。

  她一笑,眉眼舒展開來,眼角的淚痣也跟著動。

  明明是個十分純真的姑娘,卻能輕而易舉地勾起男人的欲念。

  李謙覺察出自己身體的異樣,猛地站起身。

  “阿辭,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慕辭看著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唇畔噙著病態的笑意。

  裴護一直在不遠處守著。

  同樣身為男人,他很清楚李謙方才是什麽情況。

  他緊握劍柄,恨不得將李謙淩遲。

  慕辭站起身,走到案桌邊,拿起了一支筆。

  “阿護,你猜,我和昭陽姐姐,姐夫更在乎誰呢?”

  說著,不等裴護回答,她便用筆在紙上作畫,邊畫邊幽幽地說了句。

  “昭陽姐姐很閑啊,還有時間幫我相看親事,我又豈能辜負了她的一片好意呢。”

  裴護走近了幾步,看到公主筆下的畫。

  畫上,是兩塊牆板,中間的空地上站著一個人。

  慕辭的筆觸在紙上,聲音透著一絲森冷。

  “這是北涼軍營裏的刑具。

  “兩塊鐵板的間隔很遠,人站在中間,一開始並不覺得害怕。

  “後來呀,機關啟動,兩塊鐵板越來越近。

  “沒過一會兒,中間那個人就被壓得動彈不得。

  “他的身體被夾在裏麵,血從他嘴裏流出來,緊接著,腸子也被擠了出來。

  “原來,最硬的是腦袋。

  “但是到最後,腦袋也被壓扁了。

  “那個人痛苦地叫喚著,眼珠子都被壓爆了。

  “人死後,兩塊板子分開,模糊的血肉留在上麵,紅色的血,混雜著黃色、白色的,阿月說,有些是那人的腦漿。

  “士兵們拿著盆和鏟子,把牆上的肉刮下來,地上也撿了起來。

  “然後……那些就成了我們的食物。”

  裴護眉頭緊皺,無法想象,公主兒時曾親眼目睹過這樣血腥的場麵。

  他看向慕辭的眼神,盡是不忍。

  少女卻輕描淡寫地繼續畫著。

  “他們還給這道菜取了個名字——鐵板肉。”

  慕辭笑著,將畫好的畫拿起來,放在麵前,輕輕吸了吸鼻子。

  “運氣好的話,能吃到不錯的肉塊。

  “運氣不好,就隻剩下骨頭湯。

  “有些人喜歡吃腸子,帶點臭味的腸子最好吃了。

  “要是能把頭發處理幹淨就好了,我啊,最討厭挑頭發了……”

  裴護輕握住她的手腕,在她不解的目光中,默默將那幅畫拿了下來。

  而後,慕辭小臉煞白。

  腦海中浮現的,是那些肮髒不堪的畫麵。

  她的身子禁不住顫抖,一隻手緊抓著裴護的衣襟,仿佛落水之人,抓著唯一的浮木。

  正當她覺得呼吸不暢時,頭頂上方傳來裴護柔和的聲音。

  “公主,陳記包子,我學會了,其實並不難,之前幾次失敗,是因為我弄錯了一樣調料,沒能早點讓公主吃上包子,公主想怎麽罰我都行。”

  聽著他的聲音,慕辭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

  她輕輕推開他,抬起頭來,專注地望著他。

  “阿護,我跟你說這些,不是因為我想吃鐵板肉。

  “我隻是想告訴你,當鐵板沒有移動時,裏麵的人可放鬆了,可當板子慢慢合攏,人就有危機感了。”

  說著,她揚唇輕笑,“阿護難道不覺得,我這畫上的人,很像姐夫嗎?”

  裴護明了,立即鬆開了慕辭,後退一步,拱手行禮請罪。

  “是屬下無禮了。”

  慕辭的目光轉向別處,若有所思地輕笑自語。

  “明天就進宮去找昭陽姐姐吧,看她給我挑了什麽好夫婿,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