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春鸚含恨而死
  不一會兒,李家其他人也都過來了。

  李老夫人和李延良走在最前頭,來的路上就已經知曉靈堂內發生的事。

  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李延良想在第一時間安撫賓客,將他們安排到外院。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但此舉卻遭到了李老夫人的反對。

  這麽多雙眼睛都看到謙兒和婢女廝混,怎麽可能不傳出去。

  眼下隻能破釜沉舟,當著眾人的麵,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還謙兒一個清白。

  下人重新給李謙拿了套幹淨衣裳過來。

  他換好衣服,一身疲憊地從靈堂裏出來,麵對著一雙雙審視的目光,心虛慌亂。

  相比之下,春鸚的待遇就沒那麽好了。

  她直接衣不蔽體地被人拖了出來,冰天雪地裏,凍得瑟瑟發抖。

  碎成破布的衣裳遮擋不住她的身子,她身上布滿斑駁青紫的痕跡,從領口蔓延到大腿處,不堪入目。

  她臉上掛著淚痕,瑟縮著蜷成一團,卻依舊抵擋不住眾人的打量。

  李老夫人本就不是仁慈之輩,見慣了後院女子爭風吃醋的手段,認定是春鸚勾引的李謙。

  她二話不說,先讓人打了春鸚好幾板子。

  外客們都站在一旁圍觀,卻無一人上前為那可憐的婢女說話。

  春鸚趴在雪地裏,很快被打出血印。

  她求饒哭喊,淚流滿麵。

  “打!給我狠狠地打!打到這賤婢招了為止!!”李老夫人一聲令下,仆人們越發賣力。

  李謙看著春鸚,便想起方才靈堂內的一幕幕,心在嘔血。

  別人怎麽看他,他可以不在乎。

  但是昭陽公主也在啊!

  他著急地尋找慕卿卿的身影,看到她眼中的失望,就像是被什麽攥住了喉嚨似的,呼吸變得不暢。

  他憤怒走上前,極力維持著貴公子的做派,怒意橫生地斥責春鸚。

  “華裳待你不薄,她死後,你不僅不為她好好守靈,竟蓄意勾引我,說!真相到底如何,你給我下藥了是不是!!”

  春鸚被打得幾乎奄奄一息,仰起頭來,看向李謙,突然笑了。

  “駙馬,你說我勾引你,明明是你強迫於我……”

  “繼續打!”李老夫人眼中冒著凶狠的光,並且命人在靈堂裏翻找證據。

  隻要做過,就會留下蛛絲馬跡。

  哪怕春鸚對自己的勾引行徑一再否認,還是讓人找到了下藥的證據。

  “老夫人,靈堂的香爐內有一截未燃盡的合歡香,定是這賤婢所為。”

  所有人都看向管家手裏端著的香爐,紛紛退避三舍。

  突然,慕卿卿身邊的婢女眼尖,認出了春鸚。

  “公主,那不是之前向您討要披風的賤婢嗎!她定是早有預謀,以此辱滅您的清白!”

  春鸚聽到這話後,絲毫不心虛。

  她嘴裏含血,苦笑道。

  “是啊,我正是披著昭陽公主的披風,才會被駙馬錯認,也就是說,駙馬喜歡的是……啊!”

  李謙毫不留情地踹了春鸚一腳,企圖打斷她的話。

  春鸚卻死死抱住他的腳,憤懣不已地控訴。

  “駙馬!你好狠的心!好狠呐!我們公主對你這般癡情,你對不起她——”

  李謙氣炸了,當即惱羞成怒,反駁她。

  “胡言亂語!我與華裳夫妻恩愛,豈容你這般汙蔑!!!”

  李老夫人冷笑。

  “各位,很明顯,一切都是這賤婢一人所為。

  “今日我李府肅清家風,望在座諸位做個見證,將來外頭若有不實之論,也往諸位能解釋一二,免得我的孫兒蒙受不白之冤。”

  說完,她刻意頓了頓,掃了眼眾人,接著道,“我們李家的名聲倒是不打緊,但謙兒乃皇上親自挑選的駙馬,與華裳公主夫妻一體,同氣連枝,若是因著那些汙言穢語,讓皇家名聲有損,吾等皆難辭其咎,你們說呢?”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慕卿卿第一個站出來,義正言辭道。

  “本公主相信謙哥哥是清白的!”

  有她帶頭,其他人也都跟著附和。

  “我們也相信駙馬,都是那賤婢意圖勾引主子上位。”

  “沒錯!賤婢該死!”

  李老夫人當即下令。

  “將此賤婢發賣至青樓,不得有誤!”

  春鸚看著那些人的嘴臉,神情哀婉。

  她不為自己,而是為著華裳公主抱不平。

  突然,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掙紮著爬了起來,衝李家人怒吼。

  “是你們!是你們逼死公主的!駙馬,公主一心為你,是你負了她啊!今日我血濺三尺,咒詛你們李家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說完,春鸚毅然決然地撞向柱子……

  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有些膽小的婢女閉上眼睛,不敢看春鸚。

  春鸚氣絕前,目光懇切地看向人群中的慕辭。

  慕辭衝她露出一抹笑意,絢爛粲然。

  真乖啊……

  李家為了掩蓋這樁醜事,當即命人將屍體丟至亂墳崗。

  其他人得了李老夫人的警告後,自然不會去外麵散布消息。

  這事兒,極有可能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子時一到,華裳公主的棺材被抬了出去。

  下葬的過程非常順利。

  然而,李謙心神不寧,總覺得沒臉見慕卿卿。

  思前想後,他還是在葬禮結束後主動找到慕卿卿,想同她單獨解釋那事兒,免得他們二人產生嫌隙。

  慕卿卿見到李謙,不似之前那般熱情。

  一想到他和春鸚做的那事兒,還喊著她的名字,總覺得被冒犯了。

  李謙也看出對方的抗拒,神情格外受傷。

  “公主,都是春鸚下藥害我,令我失態,我……”

  慕卿卿衝他幹笑著,“謙哥哥,你別說了,我相信你的為人,但我現在真的很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

  李謙還想追上去,被莫離執劍攔住。

  “李駙馬,請自重,我手中的劍可不長眼。”

  李謙沒有再跟。

  他並非忌憚莫離,而是不想讓慕卿卿心生厭惡。

  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不成想,回去的路上,李謙被幾個蒙麵青年攔了下來。

  他們二話不說,用袋子蒙住李謙的腦袋,對著他一通拳打腳踢,外加辱罵。

  “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還想纏著公主?公主心善,對誰都好,就你他娘的自作多情!”

  “肮髒不堪的東西,再敢靠近昭陽公主,老子廢了你!”

  “李謙,真看不出,你他娘這麽猥瑣呢!不打你一頓,簡直難消我們心頭之恨!”

  ……

  這些人都是慕卿卿的愛慕者。

  在他們心中,昭陽公主高貴不可侵犯,隻可遠觀。

  他們默契地守護著公主,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她。

  今晚李謙那番作為,冒犯了他們的“女神”,這才引來他們的報複。

  李謙不知道是誰打的他,隻能吃了這啞巴虧。

  等回到李府,又被李家長輩責罵了一通。

  李老夫人怒其不成器,拄著拐杖訓斥。

  “謙兒,祖母知道,你心裏想著昭陽公主,但你糊塗啊,人家昭陽公主乃皇家的掌上明珠,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足以與之相配,今日鬧成這樣,要不是祖母當機立斷,你就完了!”

  李延良毫不客氣地打了李謙一巴掌。

  “混賬東西!給我管好你自己!你在外麵有多少女人都不要緊,唯獨昭陽公主,你想都不要想,她和溫太傅的親事是板上釘釘,有你什麽事兒!

  “趁著溫太傅還未走遠,你趕緊親自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李謙原本也沒打算糾纏慕卿卿。

  但此刻被長輩貶低得一文不值,心裏難免有不甘。

  論家世、學識,他比溫瑾昀差在哪兒了?

  憑什麽溫瑾昀就能娶昭陽公主!

  他又沒對昭陽公主做什麽,為什麽要去道歉!

  但,即便再不甘,李謙還是得乖乖照做。

  ……

  另一邊,李府後門,溫瑾昀和慕辭不期而遇。

  溫瑾昀朝對方拱手行了一禮,而後便要上馬車。

  身後,卻響起了少女含笑的質問。

  “太傅哥哥,你真的喜歡姐姐嗎?”

  溫瑾昀麵不改色地轉身。

  不等他開口回答,少女唇邊的笑意加深,走近一步,饒有興致地抬頭看他,細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姐姐知道你不喜歡她嗎?”她看著天真爛漫,語氣也含著無辜,用一雙瀲灩的眸子注視著他。

  溫瑾昀那如玉的眸子微動,後退一步,和她拉開距離。

  “這是臣與昭陽公主的私事。”

  慕辭不搭腔,自顧自道。

  “如果是我被人欺負,阿護一定會馬上衝進去保護我。

  “阿護喜歡我,會為我拚命,為我打退那些壞人,可是那個時候,太傅哥哥卻能置身事外,突然覺得,姐姐好可憐呢。”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覆著戲謔的嘲弄意味,往前走了一步,稍稍壓低聲音,笑道。

  “你是在玩弄姐姐的感情嗎,還是說……太傅哥哥早就猜到裏麵的不是姐姐啊?”

  溫瑾昀退了幾步,已經抵到了車轅,退無可退。

  他鎮定從容地望著眼前的少女,月色下,她的小臉格外白皙,且是那種病態的白皙,有種弱不禁風的病弱感,外加一種致命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