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202章

    神仙第一次被人救,還是倒扛著走

    蕭君楚沒回頭,闊步向外走去,卻笑得麵容燦爛如外麵的太陽,右手高高揚起。

    “好!朕認栽了!”

    玄徽大殿的朱漆雕花大門緩緩打開,他的身影逆著外麵的日光,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披沐著蘇瓷美滋滋的笑。

    而此時,城外十裏亭。

    有人颯颯女郎,一襲彩衣,騎馬眺望。

    遠處,一乘官轎,兩隊衛兵,緩緩行來。

    是殷問回來了。

    琅琊坐在馬上,遠遠看著那笨蛋總算平安回來,心中有什麽東西總算擱置了下來。

    她也不等殷問的轎子靠近,調轉馬頭,兀自策馬離開。

    馬蹄疾馳間,行囊中一隻小小酒壇,被掏出來,甩手摔在路邊的石頭上。

    啪!

    砸了個稀巴爛。

    殷紅如血的酒漿,再不如前。

    ——

    啪!

    遠在千裏之外的廣海城,酒樓下麵的地窖裏,又一壇被喝光的酒壇子被摔了個粉碎。

    青衣白發的人,滾了滿身泥汙,歪倒在被砸得破破爛爛的酒壇子堆裏,醉得不省人事。

    “哎喲,他終於倒了!”

    “大夥兒上,揍他!”

    “給我往死裏打!”

    在外麵等了三天的掌櫃,帶著夥計們一擁而入,朝著闕浮生頭上,身上暴揍。

    這人三天前跟生了失心瘋一樣,來店裏要酒喝。

    一開始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掌櫃也沒想過會給不起錢。

    誰知,他越喝越多,越喝越醉。

    不是不給錢,是沒錢給,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

    別人家公子哥兒還隨身帶個玉佩、發扣啥啥的,他呢?

    就一根青色絲絛,疏散地束了腦後白發。

    整個人拚了命的要酒喝。

    不給就闖了他家地窖,躲在裏麵喝,誰進去都要被打出來。

    掌櫃的沒辦法,隻能在外麵等著。

    等他喝死過去,再胖揍一頓,抓去報官。

    奈何現在他們這些木棍,打在闕浮生身上,根本就是不痛不癢。

    他想要醉,卻醉得不徹底。

    想要清醒,又醒不過來。

    心心念念隻有將軍血,卻清楚那東西再也一口都碰不得。

    隻能去尋別的酒來灌醉自己。

    但是,根本不管用。

    就算喝得快要死了,也無法消磨掉對將軍血的那種劇烈刺激的渴望。

    如今,喝了三天,人已經如在酒中泡著的一般,總算麻木了,沒知覺了。

    便心甘情願地任由自己墮?落在這塵泥之下,隨便那些凡夫俗子棍棒相加。

    若是這樣,能緩解痛苦,倒也是好事。

    棍棒,雨點一樣的落下,闕浮生閉著眼,蜷縮在地窖遍地酒漿和碎瓦片的泥濘中,任由不染纖塵的青衣白發,變得肮髒不堪。

    “嗬嗬嗬……”他慘笑。

    笑得苦,笑得無可奈何。

    嗓子被酒浸泡地透了,啞得早就不是他本來的聲音。

    “哎喲我屮艸芔茻,他還笑!”

    “給我往死裏打!”

    掌櫃的擼起袖子,搶過木棍就要自己上!

    “住手!”

    高高揚起的木棍,被一隻纖細卻極為有力的手給抓住了。

    之後,一股大力,將掌櫃的連人帶木棍一並掄飛開去。

    “你們又欺負人!”

    地窖中,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身量不高,身形纖細,看似女子身形,卻一身筋骨十分勁道。

    掌櫃的爬起來,“喂!勝老三,你管閑事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我平時欺負人我承認,但今天是他欺負我!”

    “我管你們誰欺負誰!反正這麽打人就是不對!”

    勝老三摸摸索索,找到躺在地上的闕浮生,順著他腰間一路往上摸,總算摸到鼻子,探了探鼻息,見沒死,總算放心。

    “人我帶走,他欠你們的酒錢,我明日送來。”

    她說著,不由分說,將闕浮生扛起來,便要走。

    掌櫃的和夥計們哪裏肯放人。

    “喂!不光是酒錢,還有他在這兒鬧了三日,我這店裏跑了多少生意,那都是錢。”

    “一並給了,再廢話,老子先砸了你的店!”

    勝老三大概是在這條街上凶慣了,一開口無人敢惹,肩頭扛著闕浮生那麽大個男人,居然一口氣都不喘,直接踏上樓梯,出了地窖。

    “哈哈哈……”

    闕浮生生平第一次被人救,被人倒扛在肩上帶走,而且還是個女子。

    他死了一樣地頭朝下掛著,毫不反抗,任由眼前事物晃來晃去,被人帶走。

    隻顧著笑得自暴自棄,破罐破摔,笑得快要哭了。

    “哈哈哈……”

    酒後,睡了兩天一?夜,這一場折磨總算熬了過來。

    闕浮生再睜開眼,看見自己躺在一間粗樸的小屋裏。

    硬板床,薄棉被,打了補丁。

    一股子酸臭味,是他,不是被子。

    他修為深厚,醉成那樣,酒勁過去後,也不過是有些恍惚而已,此時看看周遭,猜想應該是被喚做勝老三的女子帶回了家。

    闕浮生低頭,見身上隻剩了貼身的裏衣,再看窗外,在酒窖裏打滾三天的青色袍子,已經被人洗好,掛在院子裏,映著日光,迎著微風,如一汪薄碧的湖水一般。

    莫名間,恍惚回到了驚鴻巔上那些歲月靜好的日子。

    那時候,滿山飄著如雪般的落花,悄無聲息,偶爾會有淘氣的孩子,從窗口探進頭來。

    還有……他的小瓷……

    闕浮生如心頭紮著的刺,被人輕輕彈了一下,袖底的手陡然握緊,白淨的手背上,青筋突兀。

    他在院子裏找了口大缸,見裏麵的水還算幹淨,便整個人泡了進去,想要將這一身的酒氣髒臭洗掉。

    正閉著眼,靜默享受沁透骨髓的涼意時,柴門外,有人哼著歌兒進來了。

    是勝老三……

    那天酒醉,地窖中又昏暗,闕浮生並不曾在意。

    今日扭過頭看去,才發現,這女子雖然野蠻暴力,卻並非生得五大三粗。

    頭頂長發簡單束了馬尾,明明是女子,卻穿了身男子的粗布衣裳,兩袖挽著,露出線條鮮明,一眼就十分有力道的手臂。

    她臉上髒兮兮的,五官清秀,額頭明媚,隨意飄著幾綹碎發,但是那雙眼睛……

    卻是灰色的。

    瞎的……

    一看也不是什麽大病,不過是天生眼球上覆了一層白障。

    但是,闕浮生懶得管閑事。

    他在大水缸裏沒動,靜靜看著勝老三熟練關門。

    之後,將肩上的柴放下,隨手喂了院中雞鴨,再來到他所在的水缸前,摸了一旁的瓢,舀了水,嘩地,從自己頭頂澆了下去。

    胸?前的衣裳便濕透了。

    曲線必現……

    闕浮生默默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