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186章

    今晚,本座可能很忙

    太學院的書樓,是一處九層高塔,處在學院中軸線後方,整座樓中典藏無數,幾乎將白帝洲所有人文經典全部網羅其中。

    沈綽這晚就坐在三樓的臨窗處抄書。

    這裏的雕花大窗一人多高,四五步寬,極為開闊,可以將半個太學院的夜色盡收眼底。

    窗外左右兩株花樹,不知道開的什麽花,片片花瓣足有手掌那麽大,在月色裏輕輕搖曳,夜色極為宜人。

    陳寶寶陪沈綽坐到晚課之後,怕再連累她挨罵,就隻好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於是,空蕩蕩的巨大書樓中,就隻剩下沈綽一人。

    然而,這種空虛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聽著窗外有人吭哧吭哧正往上爬。

    誰?

    沈綽從窗邊往下看,就見沈悠然穿了一身便服在爬樓,見她探頭出來,騰出一隻手來,艱難向她笑嗬嗬打招呼,“寶貝女兒啊,你好啊!”

    沈綽:“……”

    他怎麽來了?

    還爬這麽高樓?

    摔死怎麽辦?

    “爹,您老胳膊老腿的,怎麽來了?為什麽不走門?”

    沈綽趕緊搭把手,拽了一把,將人給拉了上來。

    “誰說你爹老了?”

    沈悠然立刻反駁,從窗子爬進來,整了整衣衫,讓自己看著整齊點,順便又按了按假胡子。

    “太學院入夜後宵禁,誰都不能進來,你父王我是花了重金,好說歹說,才能溜進來看你。可是下麵的門又從外麵鎖了,隻好……咳,隻好爬窗。”

    好吧,沈綽扶了扶腦仁兒,“您惦記我,我知道,可您這樣爬上來,待會兒怎麽下去?”

    “呃……”沈悠然愣了愣,他的確沒想過怎麽下去的問題。

    之後,安慰沈綽道:“啊,沒關係,你爹我雖然是個文人,手腳還是靈便的,三層樓,沒什麽了不起。”

    他說著,從腰上解下一個油布包,將桌上攤開一個地方,三下五除二打開。

    裏麵還有幾層油紙包著的,是一隻烤兔!

    “爹聽說你為了一隻兔子被主上趕了出來,到了這兒太學院,也沒人疼,這個……心裏實在不舍得,就給你帶來隻兔子解饞!”

    他笑得樸實,大晚上的,一個文人出身的王爺,又沒什麽功夫,私闖太學院,又爬了三層樓,就是因為心疼女兒,知道她想吃兔子!

    “爹……”沈綽眼圈兒就有些紅,抿了抿唇,“謝謝您!”

    她心中暗暗下定決心,有沈悠然今日這隻兔子,她這輩子都認他當爹!

    沈悠然不在乎的拍拍她,“謝什麽謝!你開心就好哈!”

    兩個人剛剛坐下,沈悠然挽起衣袖,正準備幫沈綽撕兔子,就聽見書樓下麵開鎖的聲音。

    沈綽一驚,“不好了,先生來了!”

    “啊?那怎麽辦?這麽晚怎麽還有先生?”沈悠然站起身,把手上的油在衣襟兒上擦了擦。

    沈綽將他往窗邊推,推到一半,往下一看,又是一陣恐高。

    這麽高,他一個書生,跳下去,怕不是會摔死!

    “不行,來不及了!”

    她轉身又拉著沈悠然往裏麵跑。

    沈悠然根本沒有體會到她的緊張,卻還在追問,“到底怎麽回事啊?你一個女兒家,大晚上的,這麽大書樓,他一個先生來幹什麽?”

    “別管那麽多了,先生他人很好,不會害我!”

    沈綽拖著沈悠然,尋到角落裏一個藏書的大木箱子,飛快掀開,將裏麵的書搬出來一半,就把人給推了進去,塞吧塞吧,想要蓋上蓋子。

    沈悠然不肯老老實實在裏麵躺著,又冒了出來,“喂!女兒啊,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大聲叫!爹出去救你啊!”

    “好了好了!你乖乖地不要動,不然我明天還要被罰!”

    沈綽將人又塞了回去,蓋上箱子,之後飛快跑回桌邊,將那隻烤兔塞到桌子底下,用學袍蓋好。

    一切剛剛好,三樓的門開了,方杜若一手提著一盞燈,一手提著食盒進來。

    見她正規規矩矩抄書,微微滿意一笑,也不說話,輕著腳步,在書桌對麵坐下。

    之後,鼻翼輕輕一動,“剛剛吃過東西了?”

    他嗅到烤兔子的味道了。

    好厲害的鼻子!

    沈綽身子一緊,假裝恍然才發覺對麵坐了個人,“啊,先生,您來了。”

    說著作勢要站起來。

    “不用起了,專心寫你的,先生熬夜會肚子餓,所以提前帶了些宵夜過來,你若是待會兒餓了,也不用客氣。”

    “是什麽啊?”沈綽賣了個乖。

    “麻辣兔丁,你可喜歡?”方杜若隨手拿了本書端在眼前看,側身倚在圈椅裏,麵向雕花窗。

    餘光裏,剛好是沈綽伏案的模樣。

    沈綽低著頭盯著自己桌上寫得亂七八糟的字,怎麽這幾天每個人都跟兔子過不去?

    “謝謝先生,我不吃辣。”

    她不是不吃,隻是,不知為什麽,並不想與方杜若太過親近。

    也許是為了白鳳宸而避嫌,也許是因為,她害死過這個人,心中有忌諱。

    方杜若沒再說話,整個書樓裏,空蕩而寂靜,隻有兩人偶爾翻書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起身,來到窗前,負手而立,似是在看窗外月色下的花樹。

    沈綽就沒辦法專心抄寫。

    她總對這個人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特別是那日在竹林見了鷯哥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

    就好像,一汪溪水,雖然看起來明澈見底,可細沙下麵,總好像藏著些什麽。

    問原因?

    沒有原因……

    就是直覺!

    妖魔一樣敏銳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