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本座是個狼滅

    秦柯不動。

    身後跟進來的秦寧、風漣澈等人,包括一旁立著的餘青檀,誰都不敢吭聲。

    沈綽敏銳地發現,他們這些人,害怕這把刀!

    而現在秦柯請求的事,必定與她有關!

    “秦先生想要我做什麽,不妨直言,我不是個膽小的人。”

    沈綽覺得,與其如此遮遮掩掩,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

    也免得白鳳宸如此為難。

    可未等秦柯開口,白鳳宸卻是沉聲道:“這兒沒你的事,出去!”

    態度瞬息之間全無方才的半點溫情,卻像是要轟走一個極為厭煩的人。

    沈綽的臉上就有點掛不住。

    秦柯倒是沒想到,她是個如此識相,又如此有膽的,扭頭看過來,“好,既然沈姑娘……”

    可他話還沒出口,就又被白鳳宸粗暴打斷。

    “孤說過了,讓她出去!”

    他的手掌在床上重重一拍,“什麽時候開始,孤的話,要與你秦柯說上兩次?”

    秦柯不忿,沈綽更不忿。

    秦寧趕緊過來,將沈綽給拉了出去。

    兩人到了門外,走了好遠,還聽得見白鳳宸在裏麵大發雷霆,每一聲都聽的人頭皮發麻,汗毛倒豎,仿佛時時頭頂上會落下一道天雷來,將人劈死。

    秦寧牽著沈綽的手道哄道:“乖哈,男人們說正經事,咱們女人不聽。”

    沈綽悶聲……

    分明是那姓秦的又在打什麽主意,白鳳宸替她擋了!

    可所有人都遮遮掩掩,不肯明說。

    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秦柯那麽鄭重其事,必定關乎白鳳宸的安危。

    她既然察覺到了,就不能躲在後麵,假裝什麽都不懂。

    ……

    白鳳宸罵完了人,該忙的事還要忙。

    不夜京那邊送來的折子,分了幾匹快馬運來,在床邊臨時搬過來的桌子上,堆了小山那麽高。

    餘青檀那幾個人都在裏麵小心翼翼陪著,等著聽吩咐。

    沈綽就在外麵繞啊繞,繞到了秦柯的住處。

    “秦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她端端正正立在門口,身量不高,卻站得筆挺。

    秦柯被白鳳宸轟了出來後,正在鬱悶,見她來了,有些意外,臉色極為難看,“你還有膽子來找我!”

    “沒做虧心事,不知道我該畏懼秦先生什麽?”

    “哼!”秦柯鼻子裏出氣,“主上被你一個女人害得,傷勢反反複複,還不自知?”

    沈綽也不用請,徑直進屋,在秦柯對麵大方坐下。

    “他突破化境,是因我之功,如今為我受傷,也是他自願的,禮尚往來,我又沒有求他。”

    “你……”秦柯沒想到這個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沈綽話鋒一轉,道:“但是,我不會眼看著他受苦的。”

    “這還像句人話!”秦柯白了她一眼。

    “所以,秦先生需要我做什麽,盡管說。”沈綽掀起衣袖,亮出手腕,“血嗎?需要盡管來取。”

    秦柯睨著她手腕,又哼了一聲,“就這麽點兒,不夠。”

    “那要多少?”

    “把你全身的血都放了,也不夠!”秦柯發狠。

    “呃……”沈綽見他不好好說話,就將手腕又收了回來,用衣袖蓋好。

    “秦先生,我喊你一聲先生,也麻煩你與我好好說話。你心中對我有怨懟,我明白,但是如此罵人,不解決問題。”

    啪!

    秦柯從懷中掏出方才那把匕首,按在桌上。

    “好!我看你雖是個女子,卻也有種!今天就問你一句,敢不敢以血供奉此神刀,此生隻認我家主上一人為主,與他共存共亡,至死方休?”

    沈綽:“……”

    我是女人,我沒種的!

    她垂眸盯著主上的血染的刀,沒吭聲。

    這把刀上的顏色,應該是人血染成的,每多一個人宣誓效忠,刀身就更紅一分。

    她前世曾聽過一點關於修羅人的傳說。

    他們的主仆關係,更像是神祗與信徒之間的契約。

    神祗被越多的人供奉,其力量就越強大。

    而信徒以鮮血供奉主人,他們的性命就會成為主人的一部分,從而獲得主人的庇護。

    當然,如果有一日,神祗隕落了。

    那麽他的信徒,也會隨之終結。

    所以,信徒為了活下去,會不惜一切代價,守護自己的神祗。

    從前,她以為這些都是坊間流傳的異國他邦奇聞異事。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有一把血刃神刀,擺在自己麵前,強迫她立誓!

    那麽,為什麽白鳳宸會被下屬用修羅人的方式供奉?

    他不是姓白,是太祖皇帝的兒子,白帝洲的九王爺嗎?

    沈綽抬頭,假作茫然無知,淡淡一笑,“原來秦先生相信這些巫蠱之術?”

    秦柯瘦且冷硬的手,將血刃按住,桌前傾身,“沈綽,主上如今的傷勢,因你而起,絕非一日兩日便能好轉,他必須用你的血長期滋養,才可以維持化境而不降格。我知道你現在願意用血來為他治傷。但是,我不知道,你能堅持多久!”

    他的眼睛,精光深邃而犀利,一字一頓,“我不相信你!”

    這個女人現在與主上卿卿我我,自是怎樣都行,可萬一有一天她變了心,主上的性命豈不是憑白交在了旁人手中,任其宰割!

    所以,她必須對著神刀宣誓效忠,秦柯才能放心。

    “嗬。”沈綽淡淡然重新挽起衣袖,將手腕送了過去。

    “好啊,不過是些怪力亂神罷了,隨你。”

    秦柯微微昂了昂下頜,將刀從桌上緩緩抄起,刀刃頗鈍,刮擦木桌,有種粗糲而瘮人的聲響。

    “不是手腕,是心頭血!”

    “呃……”沈綽眼眸深處,不能克製地晃動了一下。

    “怕了?”秦柯雙目如那血刀同樣猙獰狠厲。

    由著他動手剜心取血?

    沈綽忽然嘴角冷笑,“可是,我也不相信你!”

    秦柯將刀在她麵前一橫,“主上的傷勢至此,你沒得選!”

    “我自己來!”

    沈綽指尖拈著刀刃,稍一用力,就將血刃奪了過來。之後,熟練在手中耍了個花兒,握了赤紅的龍頭,猛地刺向心口窩!

    刀尖兒直入,一陣劇痛。

    刀鋒上細小的血槽內,就引入一抹殷紅的鮮血,之後漸漸消失在綿密繁複而猙獰的緞紋上。

    她臉色有些白,下唇微顫,卻坐得更穩,一動不動。

    “秦先生,雖然我沒什麽本事,但是,今日之事,也請你記住,我沈綽若是不願意的事,這世上,沒人能強迫。”

    沈綽說著,將刀拔出,嗡地一聲,紮在木桌上。

    “從今以後,麻煩對我說話客氣一點,我這個人,記仇!”

    秦柯有些愣,他沒想到這小女子,就真的敢這麽拿刀紮自己心口窩!

    倒是個狠人!

    他直到眼看著沈綽強撐著從屋子裏走出去,那藏在袖中的止血傷藥,都沒想起要拿出來。

    ……

    此時白鳳宸問政,外麵走動的人極少,沈綽低著頭,強撐著回了自己房中,也沒什麽人看見,更沒人發現她受了傷。

    心口窩的刀傷不深,卻是因為引了心頭血,不但痛徹心扉,而且相當難以愈合。

    她在妝鏡前坐下,解開衣衫,看了眼半寸寬的刀口,還在溢血,不覺一陣眩暈,閉了閉眼。

    昨晚本就已經被放了血,如今又是心頭一刀,就算體質再好,有凰山火護著,也熬不起這麽折騰。

    不過,倘若那血刃神刀上多一個人的供奉,能讓白鳳宸多活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至於他死之後,她會不會真的如修羅人的傳說那樣,與他的下屬們一同,隨他一起死?

    她不在乎……

    死就死吧……

    白鳳宸喜歡她。

    她也喜歡白鳳宸。

    白鳳宸願意為她舍命。

    所以,她也願意為他舍命。

    沈綽的邏輯,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