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乖
  第65章 小乖

    沈望舒對動刀動槍的並不擅長,不過射虎弩是她改製的,她對這把弩機自然熟悉,準頭也是有的。

    可惜那刺客也在飛速行動,這一箭到底是沒射中,隻把他肩膀帶出一蓬血花,動作遲緩下來。

    隻是這一箭飛來的實在蹊蹺,正在爭鬥的四人幾乎本能地向她這邊望過來,沈望舒心裏一個哆嗦,急忙死死地趴在草叢裏。

    裴在野最先反應過來,趁著方才暗殺他的刺客走神的一瞬功夫,斜斜一刀撩過去,幾乎將他劈成兩半,整個人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死的這個應當是所有刺客裏身手最好的一個,他這麽一去,裴在野壓力減少了許多,對上剩下兩個也遊刃有餘。

    沈望舒悄悄舒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出了一手心的冷汗,理智也慢慢收回來了。

    方才她也沒多想,見太子要被人捅死,下意識地就選擇了救他。

    不管兩人之前有多少糾葛,他在梁州的時候,總歸是救過她的,再說齊太後待她極好,她也不能看著太後最看重的孫子死了不管。

    她遲疑了下,又探頭瞧了眼,見裴在野穩住了局麵,贏過那兩個刺客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不過她救他是一回事,兩人再掰扯又是另一回事了,因此她不再猶豫,趴著身子,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如她所料,裴在野很快解決了兩個刺客,大步向她方才藏身的地方走過來,這裏空空如也,隻剩下一片倒伏的野草——顯然有人剛剛在這裏趴過。

    裴在野撿起地上幾根折斷的青草,微微蹙眉。

    ,,

    這麽一番折騰,天色已經徹底昏暗下來,沈望舒聽見遠處傳來的一聲聲狼嚎,心裏有些害怕,也不敢再走了。

    她又怕再來一波餘震,隻得尋了一處寬闊地方,一路上又撿了不少樹枝樹葉,勉強升起一小團火,又挑了個不太髒亂的地方,和衣睡了。

    就這麽模模糊糊睡到半夜,沈望舒突然聽到一陣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她睡的本來就不沉,眼皮子抖了兩下,猛然睜開眼,就見林子裏不遠的地方,亮起兩道幽幽的綠光。

    沈望舒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猛獸的眼睛,她一下子慌了手腳,下意識地摸起手邊的射虎弩,想也沒想就射出一箭。

    野獸的反應速度可比人快多了,那兩團綠光縱躍了一下,嗷地慘叫了一聲,卻也隻傷了一處後腿,不過傷痛似乎激發了它的凶性,它又長叫了聲,猛地從林子裏躥了出來——赫然是一匹高大野狼,目露凶光地盯著她,卻又忌憚她身前燃著的火堆,隔著約莫兩丈的距離躊躇不前。

    沈望舒嗓子眼發苦,兩條腿直發軟,可惜她最後一隻箭已經用完了,隻能寄希望於那隻野狼忌憚明火,不敢過來。

    小時候聽村裏的獵戶說,和野狼對峙的時候千萬不能膽怯,一旦被它瞧出來就會立刻咬斷人的脖子,她隻能拚命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匹狼。

    不過就算她眼睛大,身量也對這匹狼造不成什麽威脅,野狼齜牙咧嘴地低吼了聲,磨了磨爪子,身子一躍就向她撲過來。

    沈望舒驚慌失措地抄起手邊的碎石就向野狼砸了過去,就聽‘噗’的一聲,野狼進攻的動作一下子凝滯住了,繼而緩緩地倒向一邊,竟是一動也不動了。

    沈望舒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扔石子的手,她愣了片刻,才發現那野狼身下留出大量鮮血,後頸上還插著一把五寸來長的軍刺。

    沈望舒怔了下,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

    “兵部新造的軍刺,”一隻白潔有力的手伸過來,拔起了那把匕首,帶出一片血花,他嘖了聲:“有些血腥。”

    沈望舒驚聲道:“殿下?”

    她都已經做好事不留名了,沒想到裴在野居然和她同路,還在這時候救了她,這是何等的孽緣啊!

    裴在野斜靠在一棵樹上,一手把玩著手中的軍刺,輕哼了聲:“不然還能是誰?”他眯起眼:“你以為是誰?”

    陸清寥嗎?

    沈望舒想到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和他的爭執,脫口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她雖然救了裴在野,但是他又不知道,依照他那樣桀驁霸道的性情,平時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找了,在被她拒了之後應該惱羞成怒才是,為啥要救她啊?

    裴在野被她這個問題氣笑,他救她還能是因為什麽原因,她到底心裏是怎麽想她的?

    他抱臂道:“我怎麽能讓野狼吃了你呢?”

    他挑了挑唇角:“該把你拆吃入腹的是我啊,小乖。”

    他一邊說,一點點向她靠近,雖然步伐略有踉蹌,但他的提著帶血軍刺的樣子,依然帶來了極大的壓迫力。

    沈望舒隻理解了字麵意思,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嗓音被嚇得變尖了:“你還吃人!”

    這人不光騙她哄她偷她束胸,居然還會吃人,太恐怖了!

    裴在野:“,”他深深覺著,有必要給小月亮提高一下文化水平了。

    裴在野隻是想檢查一下她可有損傷,見她瞧見自己跟見了鬼似的,他蹙了下眉,伸臂把她撈了過來。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從頭到腳檢查了幾遍,見她身上沒有傷著,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沈望舒還在糾結拆吃入腹那個成語,一邊隱隱覺著裴在野又在嚇人,一邊又有點害怕,哭喪著臉:“我不好吃,”

    裴在野斜了她一眼,笑:“吃了才知道。”

    他說完,故意不懷好意地笑了下,慢條斯理地伸出修長手指,按住了腰間玉帶上的金扣,一副要寬衣解帶的架勢。

    沈望舒終於意識到他說的‘吃’,不是她理解的那個‘吃’,她尖叫了聲,抬起手來給了他一拳,拔腿要跑,一邊啐了他一口:“惡棍!脫褲子!不要臉!”

    本來他救了她的命,她還有些驚訝和感謝,沒想到他救她就是為了欺負她,這狗東西,呸!

    裴在野身法當真不如往日,竟然被她一拳捶的踉蹌跌倒在地,臉色一下子白的厲害。

    沈望舒再次震驚了,一時都忘了逃跑,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

    裴在野這一跤摔得不輕,後背隱隱作痛,瞥了她一眼:“你氣性倒大。”

    他掩唇咳了聲,捏了捏眉:“地動之後蟲蛇出洞,我不留神被隻白頭蝰咬傷了腿,現在毒性發作,我當然得看看傷處了。”

    他今兒真是倒黴透頂,先是遇著地龍翻身,身邊侍衛死傷無數不說,下午一邊找出路,一邊找小月亮的時候,又被毒蛇所傷,下午還碰著了幾個身後厲害的刺客,他回去之後非宰了那個測算出這次吉時的司天台不可。

    其實他幾刻之前毒性便已經發作,隻是瞧見她被野狼襲擊,這才強撐著用身法縱躍過來,提著軍刺擊殺了那匹野狼,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

    沈望舒半信半疑,但見他額冒冷汗,呼吸急促,也不由小小皺了下眉頭,想離開的腳步也頓住了。

    畢竟他剛才救了自己,她也不能看著他被毒死——話再往前說,她要是想看著他被活活毒死,之前也不至於救他了。

    裴在野費力地解開腰間玉帶,沈望舒下意識地背過身,生怕瞧見什麽不該瞧的。

    他看到她的反應,頗是自得地挑了挑眉:“沒想到吧,自上回之後,我每日都穿著兩條紈褲。”

    他說完不禁反思了下——這有什麽可得意的!

    沈望舒這才看見,他裏頭當真穿了一條輕薄略短的褻褲,他遲疑了下,卷起褲角,露出大腿內側紅腫發紫的傷處來,他肌膚光潔緊繃,雙腿極具力量感,把這傷處襯的極為猙獰。

    在小姑娘麵前脫褲子,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隻能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地穿了褻褲,不然眼下當真要出醜了。

    不過依照小太子的大小,應當也不至於出醜,就怕嚇到小月亮,上一世,他就總是用它把她弄的哭哭啼啼的。

    不得不說,他對自己還是頗為自信的。

    裴在野腦海劃莫名劃過這樣的念頭,發覺自己底下不安分地作祟起來,他忙按捺住心思,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沒的。

    沈望舒倒是沒想那麽多,隻是瞧著傷處有些心驚肉跳:“瞧著還挺嚴重的,”

    她遲疑了下:“不過我沒記錯的話,白頭蝰應該不是劇毒蛇,最多使人痛癢無力,”

    裴在野擔心她又起了要離開的心思,他心裏一急,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幾聲,方才中氣還足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弱無力:“毒性雖弱,傷的卻深,我方才動用內力殺了幾個刺客,此刻怕是已經毒氣攻心了,”

    沈望舒聽他說的嚇人,毛骨一悚,直接問道:“那你想我怎麽幫你?”

    哎,幫太子解了毒之後再各走各的吧,就當還他之前的救命恩情了,她和太子之間好像被奇怪的線索綁住了似的,兜兜轉轉總能遇到。

    裴在野方才是一時情急才下意識地示弱,沒想到這招居然這般好用。明知道她眼下並無任何曖昧之意,或許隻是看在齊太後的麵子上才願意幫他,但他心緒依然飛揚起來。

    他心下微喜,目光忽的落到她的唇瓣上,她唇瓣嫣粉,圓嘟嘟的如同花朵一般,豐潤柔軟。

    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親她的觸感,心頭快跳了幾拍,抿了抿唇,略顯艱難地道:“我聽太醫說過,在中蛇毒之後,可以請人幫忙吸出毒血,”

    他一邊說,腦內便浮現了那個場麵,她在他麵前蹲身彎腰,

    他底下又起了些反應,他略顯苦澀地皺了皺眉,微微收攏雙腿。

    沈望舒是比較吃軟不吃硬啦,不過她又不是傻子,一臉狐疑地道:“不對吧,別人幫你吸毒血的時候,萬一嘴裏有破瘡或者不留神咽了下去,那豈不是要跟你一道中毒了?再說靠吸毒血真的能吸幹淨?”

    她不高興地扁了扁嘴巴:“你要是再糊弄我,我可要直接走了啊。”

    她學著他的樣子,撇了下嘴,故意搓了搓手,擺出一臉期待的樣子:“我隻聽人說,可以在傷口劃十字刀放血,要不要給你兩刀?”

    裴在野:“,”這小傻子,該聰明的時候犯傻,該犯傻的時候又胡亂機靈。

    他沒臉再重複剛才那個提議,從碟躨帶上取下匕首,尖端在火上燎烤一時,他把匕首遞給她:“動手吧。”

    他唇角微翹:“給你個報仇的機會。”

    沈望舒隻是嘴上厲害一句,真要讓她拿刀割人,她手抖得厲害,隻得拚命回憶太子兩世討人厭的地方,這才勉勉強強下了刀,瞬間一股黑血便冒了出來。

    好容易放完毒血,裴在野跟沒事人一樣裹上紗布,倒是沈望舒被那一攤血嚇到,有點虛脫地坐在原地喘氣,喃喃問他:“這下好了吧?”

    裴在野知道她脾性雖弱,骨子裏卻是個極執拗的,上回說了不要和他再纏扯,絕對會說到做到——就如同此時,她一個小姑娘寧可孤身在密林裏找出路,也不願意和他攪在一處。

    他心下酸澀,又不明白自己錯在哪了,抿了抿唇,臉色淡淡的:“沒好。”

    他有些焦躁,想到方才示弱之後她的反應,控製著語調,低低道:“我中毒太深,餘毒還沒有清幹淨,得去尋紫葉草來祛毒。”

    他看了眼自己的腿,又瞥了她一眼,蹙眉喟歎了聲:“憑我自己是沒法子采來的,不死也得殘了,你忍心瞧她晚年無所依持嗎?這般年紀了,還要為我操心勞神嗎?”

    想到齊太後老人家對自己的百般照顧,沈望舒鼓了鼓嘴巴,哼哼兩聲:“平時也沒見你這般孝順,”

    她瞧他也不像在有精力做壞事的樣子,就沒再多話,用木棍撥了撥火堆,希望火堆能燒的再旺一些,她抱著膀子,縮在火堆邊躺下了。

    她今天受足了驚嚇,又在林子裏沒頭蒼蠅似的東顛西跑,身上的冷汗熱汗濕了又幹,這時候終於返上勁來,抱著膀子哆嗦了兩下。

    裴在野瞧她一眼,解下身上有些血跡的披風罩在她腦袋上:“睡吧。”

    一股少年特有的草木香氣把她包裹住,沈望舒就覺著身上一暖,刹那間想起在梁州時的日子了,心神不由得一晃,一時也忘了自己在哪,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四哥還是太子。

    裴在野俯身湊近了她,溫熱的呼吸在她耳畔流蕩:“你許久沒叫我四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