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子:小白臉竟是我自己?……
  第9章 太子:小白臉竟是我自己?……

    裴在野有些不悅地眯了下眼睛。

    他脾氣一向不好,換了別人,別說不搭理他了,就是在他問話的時候回的慢些,他已經把折子扔那人臉上了。

    被人甩臉子,絕對是他人生頭一遭的體驗,就連他那八輩子倒黴才修來的缺德父皇,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是帶著幾分慎重的。

    他嘴唇動了下,似乎還想說話,但想到她之前在馬車上撂下的那句狠話,又冷冷地住了嘴。

    不說就不說,當他想跟她說話似的。

    沈望舒心裏還委屈著呢,她對他哪裏不好啦!

    她是想著兩人既是嫡親的表兄妹,更是未婚夫妻,他上輩子待她又那麽好,所以他受了重傷,她就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緊著他,結果他今天差點把她嚇死,居然還說她嬌氣。

    她娘說的沒錯,男人果然是不能對他太好的,太好他果然就恃寵生嬌啦!

    她決定了,要先好好地冷他幾天,他如果不道歉,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兩人向著相反方向偏了下腦袋,動作出奇一致。

    沈長流由管事陪著,帶著沈望舒和裴在野入府,等走到內院的垂花門處,他轉向裴在野笑道:“四郎傷重,今日也奔波一天了,給你準備的東跨院已經收拾妥當,你先去歇下吧。”

    眼下已經入夜,沈家嫡長女回歸,沈家人都在內宅等著見她,四郎雖不算外人,到底是外姓,夜裏見一屋子女眷總歸不大方便,等過幾日其他親戚陸續上門拜訪,沈府設宴招待,那時再讓他出來見人也不遲。

    裴在野對見沈家人也沒興趣,微微頷首:“有勞姑父。”說完便跟著領路的小廝走了。

    沈望舒方才隻顧著和他置氣,一時把緊張給忘了,昂首挺胸地跟在沈長流後麵。

    出來迎人的這些仆從本是得了當家夫人的指點,有意鎮一鎮這位鄉下來的土鱉嫡長女,這時見她脊背挺直,步履生風,動作分毫不亂,便彼此互視了幾眼,生出幾分小心來。

    沈長流帶著她一路入了內宅,直到走到一處寫著‘龜鶴閣’的堂屋前,他才略頓了頓:“等會兒進去先拜見你祖母,然後再拜見夫人,你二妹去王府參加詩會了,如今還沒回來,餘下的兩個弟妹也在書齋念書,過幾日才能歸家,”

    沈望舒知道許多人家管後娘也叫娘,不過她還是問道:“爹,我該怎麽稱呼夫人啊?”她並不願意叫許氏母親。

    沈長流似乎輕歎了聲:“你便隨你大哥,稱她一聲夫人或是太太吧。”

    他話才說完,堂屋的簾子便已經被下人打了起來,沈長流微微低頭,帶著沈望舒走了進去。

    他衝著上首的老夫人笑道:“母親,舒兒回來了。”

    沈望舒還沒來得及看眾人相貌,先掃了一眼屋裏眾人的衣裳——此時正值九月,屋裏女郎們的衣裙上都繡著金桂,裙子的褶間點綴著珍珠金玉,就連小郎君的身上都用繡了精致紅楓,腰間配著金鉤玉墜,當真是滿堂富貴。

    沈長流急著在梁州封城之間趕回來,一時沒空為她裁製新衣,她雖然特地買了最時興的腰裙,但官家女郎的衣裳自有繡娘定製,做的都是城中貴女圈裏最流行的樣式,一下就把沈望舒身上的腰裙襯的村起來——說句不客氣的,就是這屋裏的嬤嬤,穿戴都比她好上許多。

    沈望舒剛壓下去的那點忐忑又冒出來,直到上首的沈老夫人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她定了定神,抬起頭來,屋裏霎時一靜。

    沈望舒養的自然不如官家小姐精細,但相貌卻頗似母親,甚至青出於藍。

    她先瞧了眼老夫人,除了富貴端莊也瞧不出什麽,又禮貌地打量一眼許氏,見她相貌柔美,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仍是眼波盈盈,我見猶憐,是個楚楚動人的美婦人。

    不過沈望舒心下覺著,許夫人的相貌比自己母親還是差了點。

    許氏目光從她眉眼鼻唇一處一處掃過,許久才收回目光。

    沈老夫人定定看她良久,似乎想到一些不愉快地回憶,淡淡道:“相貌倒是不差。”她上下打量沈望舒幾眼,皺了皺眉,掩了掩鼻子:“隻是怎麽土頭土腦的?一股子土腥氣,你母親沒教過你拜見長輩時該怎麽穿戴打扮嗎?”

    她見著沈望舒,就想起自己頭個兒媳,不光仗著美貌,把兒子迷的神魂顛倒不說,又仗著家世,她這個婆婆在她麵前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如今見沈望舒形神皆似她,老太太心下到底不悅,張口便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沈望舒本來忐忑得很,卻聽這老太太帶上自己母親,心裏登時冒出一股火兒來,行了個禮回道:“老夫人,我讀的書不多,但小時候卻聽我娘說過‘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意思就是,以外貌和衣著取人,容易錯過真正的品行優良的人,我還知道對長輩的孝敬要發自內心,不是做做麵子功夫就好的,您說對不對呀?”

    沈老夫人給噎了個半死,沈長流正要張口勸慰,許氏已是起了身,先對著沈望舒柔聲道:“舒兒說的很好,你的一片孝心,你祖母自是明白的。”她又奉了盞茶給沈老夫人,笑:“母親是心疼她小孩家家在外麵受苦,連套體麵衣裳都不能穿得,老人家心疼孫女,話才說重了些。”

    她這話既讚了沈望舒,又全了沈老夫人的顏麵,再周全不過,沈長流臉色和緩下來,衝她輕輕頷首。

    ——如果不是在夢裏夢到過她的行徑,她這時候都會忍不住覺著這個繼夫人人很好,甚至開始後悔對她敵意了。

    在夢裏,許氏對她也很好,凡有好的,必是以她為先,就是她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及,但就是這麽一個好繼母,在不知不覺間,讓沈長流對她不再看重,讓周遭人都覺著她是個一朝飛上枝頭的驕縱土鱉,隻知道張揚跋扈給家裏惹事,反襯的她妹妹沈二姑娘越發溫文體貼,才學出眾,幾乎人人都討厭她,喜歡二姑娘。

    後來出了太子強辱臣女一事,後又查出太子被人構陷,幾乎沒人相信她的辯解,因她惡名在前,所有人以為她是為了富貴,蓄意勾引太子,幾乎人人指點。

    雖然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再做噩夢了,這時候想起夢裏那些零碎的事兒,她一陣氣悶,低著頭不言語,也不接許氏的話。

    許氏不免有些尷尬,恰在此時,龜鶴堂的簾子被再次打開,有個和沈長流樣貌頗似的少年走進來,掃了一圈,目光落到沈望舒身上:“妹妹?”

    親人之間天生便帶著一種血脈感應,即便兄妹倆是初見,他依然覺著心頭一暖,頓生親近之意。

    這少年一入內,瞬間就打破了屋裏的沉默,許氏指著沈望舒笑:“飛廉,這就是你妹妹,看看,生的和你可像?”

    沈飛廉不過十七八歲,卻天生一張古板臉,湊近了打量沈望舒幾眼,端嚴著一張臉點頭:“鼻子和眼睛像我。”他一副老學究的架勢,仔仔細細地盯著沈望舒:“臉有些圓,像年畫上的玉女娃娃。”

    這話一出,屋裏人都笑了,不論是夢裏夢外,沈望舒對這個大哥的感覺都很快,此時一見他更是覺著親近,飛快地叫了聲:“哥。”

    沈長流怕老娘再出幺蛾子刁難沈望舒,借著這個機會笑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先帶你妹妹去歇著吧,回頭等親戚都湊齊了,咱們再擺宴讓她認親。”

    沈飛廉點了點頭,引著沈望舒去了早就給她布置好的院子,他一邊領她進去,一邊端嚴著臉介紹:“望山居三麵繞水,景致是府裏最好的,僅次於祖母住的地方,裏麵的東西也都置辦齊全了,你看看還有什麽想要的,隻管同我說。”

    突然有了這麽漂亮的妹妹,讓他頗有一種新奇又喜悅的感覺,一邊想著怎麽討妹妹高興,恨不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邊又覺著不能失了兄長威嚴。不過他心理活動再豐富,臉上還是非常板正。

    沈望舒就見潺潺水流從自己的院子當中穿行而過,反映著星點月光,讓她看清了院子裏布置的奇花異石。

    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住的地方居然能有山有水,簡直如仙宮一般,她簡直不能再滿意,連連點頭,十分嘴甜地道:“這就挺好,讓哥為我費心了。”

    沈飛廉頗是心滿意足,摸了摸她的頭:“裏麵下人也安排好了,快去歇著吧。”

    沈望舒點了點頭,又想到這時候了,討人嫌的表兄還沒吃飯呢,她雖然生他的氣,也不好叫他餓著:“哥,能不能麻煩你給東跨院送一份晚飯過去?”

    沈飛廉點頭應了:“便是你不說,我也不能讓表兄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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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飛廉在人前板著臉,人後神情明顯放鬆下來,帶了點得意地同父親道:“妹妹貌美,多似母親。”他又笑:“也像我,不愧是我親妹妹。”

    其他兩個雖也是他妹妹,但到底是許氏所出,隔了一層,往日他哪個同窗同僚家裏若是有貌美的姊妹,都會受到其他人追捧,現在他也有個美人妹妹,以後就用不著羨慕別人了。

    他又請教沈長流:“爹,我剛才在妹妹跟前夠穩重嗎?她會不會覺著我有點跳脫,以後就不敬著我這個大哥了?”

    沈長流掃了他一眼,氣笑:“別耍寶了。”他頓了頓,神色有些縹緲,似乎想到了前事,半晌才問道:“你,可給陸妃娘娘去過信?”

    這說來話又長了,陸家原隻是普通官宦人家,後來生了一對兒以美貌出名的好女兒,並稱陸氏雙姝,後來妹妹入了今上的眼,昔年寵冠一時,逼的皇後出宮去佛寺清修,哪怕後來陸家出事,皇帝都舍不得殺了她,隻是廢為庶人,幽居冷宮,後來今按捺不住去冷宮瞧了她一眼,她便借機複寵,又升到了妃位。

    至於她的姐姐,沈飛廉和沈望舒的母親,嫁給了名噪一時的探花郎,若非陸家出事,她上有寵妃妹妹,下有兒女懂事,應當過的極是幸福,可惜陸家樹倒猢猻散,她明知自己懷著身孕,也要與沈長流和離。

    而且姐妹倆感情極好,不管宮外如何罵陸妃妖女誤國,自打她複位起,每年都會派人出去尋找姐姐和姐姐的孩子,如今沈望舒既然找到了,沈家於情於理都該給陸妃傳個話的。

    沈飛廉頷首:“確認妹妹身份的第一日我已經送信過去了,還詳細說了經過,就連妹妹的生辰和信物我都在信上提了。”

    他想了想:“我看妹妹的生辰快到了,算算來回的日子,娘娘的回信應當也差不多是那時候,倒是趕巧了。”

    沈長流不免叮囑:“你妹妹找回來的事兒告知娘娘便罷了,其餘的事,你把握好個中分寸。”

    雖然陸妃仍舊得寵,又有皇長子傍身,從關係上看,陸妃還是他妻妹,大皇子和他兒子是實打實的表兄弟,但他無意借此攀附,甚至這些年,陸妃有意拉攏於他,也被他婉拒了,要不然他現在也不至於隻是從四品少尹。

    沈飛廉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又有些猶豫:“表兄既然隨妹妹一道來了,可要再去一封信,給娘娘提一句?”

    沈長流搖頭:“若是之前寫的信上提一句倒也罷了,陸家到底獲罪之族,不必特特寫一封信過去,萬一讓人知道他離開流放之地,對那孩子不好,再說他若真有心讓娘娘知道,當初便該投奔去京城才是。”

    沈飛廉若有所思,又想了想,不覺翹起唇角:“這些年娘娘逢年過節賜給我的東西都是雙份,我過幾日把東西分一分,給妹妹一份才是。”

    沈長流見他愛護妹妹,含笑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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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在野並不習慣生人在旁伺候,一入東跨院,便把裏麵候著的下人全打發出去,他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凝眉思量,謀劃著之後要做的事。

    至於沈望舒置氣的事兒,他根本不曾多想。

    這時候有下人端了飯食進來:“表少爺,這是大姑娘特地叮囑給你準備的晚飯。”

    裴在野怔了怔才反應過來,本來以為她不會再管自己了,沒想到她還是特地命人送了飯來,他眼神不免有些複雜,今日作為,是不是真的有些過了?

    更複雜的是,他突然覺著自己有些像吃軟飯的,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永嘉小姑,這位公主是個猛人,駙馬過世之後她也懶得改嫁,仗著身份高貴又得皇帝太後的疼愛,蓄養了七八個麵首在府裏逍遙快活,那些麵首便是這樣吃她的喝她的,她瞧哪個不順眼了,也是這般甩下臉子就走。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裴在野的臉色立刻黑如鍋底。

    這還不如上輩子呢,上輩子好歹是他養著沈望舒,現在成什麽德行了!

    明日他就去找沈望舒把錢還了,爺才不靠女人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