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哭大聲點,沒吃飯嗎?
  第4章 哭大聲點,沒吃飯嗎?

    沈望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地搖了搖頭。

    她現在沒那麽怕他了:“萬一玉佩是你在哪買的或者撿的呢?”

    裴在野又翹了下嘴角,眼裏嘲意更重:“不是買的。”

    是殺了人,搶來的。

    沈望舒腦子裏突然又蹦出一件事來——在夢境裏表兄跟她提到過,他曾在梁州曾經被人打落懸崖,身受重傷,險些喪命,還落下了病根,難道,難道就這般巧嗎?這人沒準真是表哥?

    沈望舒心裏冒出這個念頭,不免上上下下把裴在野看了好幾眼,越看就越信了幾分。

    她認真地問:“你真的是陸家子弟?是我表哥?”

    裴在野挑了挑眉:“不然我是誰?”

    這話其實是一句廢話,但落在沈望舒耳朵裏,自然就是肯定的意思,她還想開口多問幾句,護衛忙在這時上前來,緊張問道:“姑娘,你可有事?”幸好姑娘命大,沒被那些流民傷著,不然他有何顏麵去見老爺?

    沈望舒點了點頭:“我沒事兒,你們還好吧?”

    護衛謝過她關心,猶豫再三,看向沈望舒身畔站著的負傷少年,低聲問道:“您是,?”

    方才鬧哄哄的,他也沒看到這少年是從自家姑娘的馬車上跳下來的,隻是這少年身姿一看便是練家子,臉上還罩著麵罩,肯定不是普通流民,他是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

    沈望舒心頭一驚,隻略躊躇了下,就搶先一步答道:“方才馬車門被流民撞開,多虧了他,這,這位好漢救了我,不慎受了傷,你們可有傷藥紗布?”

    本來裴在野意在劫人,救她不過順手為之,她這麽一說,竟是把劫人的事兒抹去了。

    裴在野雙手環胸,若有所思地掃了她一眼。

    護衛不疑有他,向著裴在野連連道謝,他們武人藥酒紗布都是常備的:“這是我尋常用的,您先將就著使,等到了下個客棧我去為您請個好大夫。”他又看向沈望舒:“姑娘放心,此事我已經派人去知會老爺了,等老爺過來,姑娘您就不用怕了。”

    沈望舒對自己多了個爹的事兒一時還沒接受,撓了撓臉,含含糊糊地哦了聲。

    這場流民襲擊實在蹊蹺,她本想過問流民為啥突然□□,又為啥突然襲擊她的馬車,但裴在野忽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胸前的傷口再度崩裂,鮮血汩汩從指縫裏冒了出來。

    她嚇了一跳,顧不得再多話,一把拿過了護衛手裏的藥酒紗布,抬手扶住了他:“快快快,我給你塗藥。”

    沈望舒本來想幫他上藥,裴在野毫不領情地從她手裏拿過了藥,她見他半點沒有認親的意思,不由有些訕訕的。

    在夢裏兩人是極親近的,但眼下,兩人十幾年未見了,他冷淡些反而正常,他要是一見著她就涕泗橫流熱淚縱橫,她反而要懷疑這是不是個拐子了。

    裴在野正要解衣裳,忽然一抬頭,正對上沈望舒帶著關切的眼睛,他頓了頓,毫不客氣的:“怎麽?想占我便宜?”

    沈望舒一副好心受辱的表情,氣鼓鼓地背過身。

    他解開衣服,皺眉看著自己的傷勢。

    就算不用大夫,他也能感覺到自己已然是強弩之末,每一根骨頭都泛著疼,他覺著自己意識越來越沉。

    他薄唇幾乎抿成一線,不讓痛哼溢出來,速度極快地換好了藥。

    沈望舒這人不大記仇,過了會兒又樂顛樂顛的了,她轉過身:“你要不要和我一道見我爹?”她補充道:“我爹若是知道你救了我,應當很是感激,還會請好大夫來給你醫治。”

    在他救過她之後,她已經不太怕他了,她不想就這麽放他走。

    而且見到了父親,也可以請父親給陸家老家去信,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表兄!

    裴在野劫她無非是為了進梁州城,得到那塊半月玉佩的線索是意外之喜,他無意和她有什麽糾纏。而且她身上有一半陸氏血脈,裴在野縱不至於遷怒報複,也不禁心下生厭。

    他假扮她表哥無非是為了套話,現在他已經把那叛賊的身份猜出了六七,自然沒興趣再做戲。

    除了那塊半月玉佩,兩人並無任何關係,他甚至連問她名姓的想法都沒有,隻要一入梁州城,他自會撇了她。

    他意識已經有些模糊,還是硬逼著自己清醒,故意用沾著血汙的手拍了拍她的臉,笑的惡意:“小丫頭,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別忘了,剛才你還是我劫來的人質。”

    他在麵罩底下呲了下牙,凶她:“說不定哪天你就被我拆吃入腹,骨頭渣都不剩下。”他這裏說的吃,沒有任何曖昧的意味,隻是單純地嚇唬她罷了。

    他說完這句,到底抵不過無邊的痛楚和疲累,眼前一陣發黑。

    在徹底昏過去的一刹那,他聽見她嘀咕著頂了句嘴:“逞能吧你就。”

    一定要把她吃的渣都不剩。

    裴在野在意識沉入黑暗的一刹那,頗是凶惡地想。

    ,,

    裴在野仿佛進入了一個長長的夢境裏。

    等他再睜開眼時,他懷裏摟著一個肌膚瑩瑩的少女,本能地想要推開,少女嬌憨明媚,從濃長的眉到紅潤潤的唇都透著健康活潑的向陽之態,隻是她眼裏卻含了薄薄水霧,主動湊上來親他嘴唇。

    他帶著宿醉之後的頭昏腦漲,神誌模糊,他本能地想拒絕,但看清那女子是誰之後,被動的親吻變成了主動。

    她的聲音很好聽,輕軟軟的,還帶著哭腔。

    不知過了多久,他長長地吐了口氣,神智也恢複幾分清明。

    便在此時,屋外亮起了火把,夾雜了男人的驚呼和女人的哭叫。

    他當即意識到,自己入套了。

    第二日,攻訐他強辱臣女的本子源源不斷入了內閣。

    他反應迅速,出手狠辣地查出了牽扯此案的一幹人等,那日的少女和背後推動的一幫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既非無辜,便要承擔後果。

    第十日,少女被一頂藍布小轎抬入了東宮,鎖在了高牆深院之內。

    ,,

    場景忽的一轉,少女大概是入東宮有些時日了,她穿著身纖薄的青綠宮裝,被罰跪在鳳儀宮外,此時烈日當頭,她背上洇出了汗,往日透著粉潤的臉頰也沒了血色。

    少女恍惚中覺著自己快死了。

    又覺著就這樣死了也不算太壞。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把折傘在她頭頂撐開,撐出了一片清爽的陰涼,穩穩把逼人烈日隔絕開去。

    少女有點恍惚地回頭,見太子站在她身後。

    齊皇後帶著薄怒的聲音從長階之上傳來:“瞧你被這妖女迷惑成什麽樣了,這才幾刻,你竟撂下滿屋子朝臣跑過來!莫不是忘了當初她怎麽算計你的?”

    太子默然片刻,聲音帶了點不耐,說話還是他一貫的霸道:“姨母,即便是我養的一隻貓,也不是別人可以動的。”

    齊皇後似乎被噎住了,許久沒再開口。

    太子不再理會,低頭看著她:“起來。”

    少女嚐試著動了動身子,不過沒有成功,差點栽倒在地上。

    太子舌尖頂了下上顎,發出不耐煩地一聲‘嘖’,隨手把折傘扔給身邊宮人,自己俯下身,打橫抱起了她。

    他把她抱回宮裏上藥,冷著臉斥道:“你白長腦子了?我不是說了,若是皇後喚你,立刻使人去叫我,你想死不成?”

    他臉色很難看,給她上藥的動作卻頗為溫柔。

    少女身子僵了下,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

    這點異常也被太子注意到了,握住她小腿的手加了幾分力道,他抬起頭,沾了藥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頷:“你真的想死?”

    他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眼底隱隱透著股寒意。

    少女咬了下嘴唇,飛快地搖頭:“不想。”

    隻要能活著,又有誰想死呢?就算有那麽一瞬的念頭,求生的本能她還是有的。

    見她答的迅速,太子表情和緩了下,他給她上完了藥,又硬要檢查她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處,她被他弄得再次小聲啜泣起來。

    她出事了卻不叫他,太子還生著氣,捏了她一把,惡劣地笑:“哭大聲點,沒吃飯嗎?”

    不負他所望,她停頓了一下之後,吚吚嗚嗚地哭成了小淚人。

    他如願以償地把人弄哭了,卻並不覺得高興,心尖針紮似的,隻好把她抱在懷裏,笨拙地哄她:“好了,別哭了,我逗你的。”

    見她還哭,他似乎遲疑了下,才頗是艱難地道:“你若是難過,便咬我吧,若實在不成,打我幾下也罷了,”

    她睜大了淚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太子趁機俯身在她耳邊,一聲一聲喚她的名字。

    ,,

    眼前一切驟然消失,裴在野猛然驚醒了。

    他卻沒有急著睜開眼,而是閉目想著方才那個不可思議的夢。

    夢裏的少女就是他被他挾持而來的小丫頭。

    明明兩人沒半點幹係,在劫她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世上有這麽個人,但在夢裏,他不光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沈望舒,還知道她喜歡吃辣口的菜,最喜歡的衣裳顏色是青綠色,就連她腰間有一枚小小的紅痣他都一清二楚。

    尤其不可思議的是,在夢裏她明明和他最厭惡的陸氏算計了他,她爬上了他的床,毀了他的清白,汙了他的清名,而他卻隱隱沉溺,乃至無法自拔。

    他在女色上一向極為淡漠,便是妲己在世對他也無用,但就是這麽一個小丫頭,他卻能為了她頂撞母後,甚至為了哄她開心,連讓她打他咬他這種瘋話都說得出來,當真妖女!

    他總不可能是因為對她有不當的心思,才做了這種夢吧?若他真有心占便宜,哪裏用得著在夢裏,馬車裏早就下手無數次了。

    既然不是春.夢,難道是先知之夢?他素來對神怪之事嗤之以鼻,但回憶起夢裏的種種細節,越想越是心驚,不由皺了皺眉。

    耳邊突然響起她的聲音:“你是不是醒了呀?”

    裴在野心裏一跳,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客棧的床上,夢裏那張芙蓉麵離他不過半尺。

    他身子一僵,想到夢裏對她的種種放浪形骸,不著痕跡地後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他還是不夠放心,為了防止自己不留神被她迷惑,他抬起手把衣領拉到最高,修長手指緊緊攏起了微敞的衣襟,保證自己沒有一寸皮膚外露,活像一個三貞九烈的貞潔烈男。

    沈望舒一臉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