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風,突然而至,枝椏搖晃,發出沙沙聲響。衣袂微動,長發飛揚,兩人看著彼此,心下各異。

  須臾,柏梓琬收回眼神,起身,微微笑道,“怎麽出來了?你可是大周遠道而來的貴客。”

  “貴客?你覺得我是嗎?”濮陽輕羽不答反問,接著又道,“被皇上奉為上賓,禮待有加,無上尊崇,確實是貴客,但是,貴客還是降臣,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周跟天旭一戰,大周旗開得勝,所有人都以為是元弘毅、元弘晉、柏梓男他們作戰有方。但是他們很清楚,大周之所以打了勝仗,全靠那些火藥,而令天旭大敗、製作火藥之人,正是她,柏梓琬。

  他們從同一個地方而來,曾相約不管兩國將來如何,他們都不得插手,她卻違背了約定,而他,明明可以防禦,卻什麽都沒做。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寧,她卻心中有愧,因為勝之不武。柏梓琬想了想,真誠說道,“對不起,我失言了。可是,你明明知道,明明有對抗的法子,為何沒有反擊?”

  濮陽輕羽輕笑著,表情帶著些無所謂,道,“我說過,不管任何事我都會幫你。”如此,他又怎會與她作對?

  “葉欽,你為何……”為何要如此幫她?為何要對她那麽好?她寧可他責備質問自己,也不願他如此。那句話如同誓言,卻比誓言更重,而他,怎能輕易說出,且如此認真?

  多久沒有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了?可是……濮陽輕羽朝福壽宮那邊看了一眼,截斷他,轉了話題,“你怎麽會一個人來這麽遠的地方?不怕寧清王找不到你?”

  “我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太吵,太假。”指了指長廊,柏梓琬道,“若不急著進去,便坐會兒吧。”自己先在一側坐下。

  “孤男寡女,你不怕給惹來閑話?人言可畏。”話雖如此說,濮陽輕羽仍在另一邊坐下。

  柏梓琬一笑,話音中帶了些玩味,“尊貴的輕羽太子,你會在意別人如何說嗎?清者自清,何況,我早已百毒不侵,還怕什麽閑言碎語?你若是介意,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兩人相視一笑,卻是久久無言。

  “是了,還沒恭喜你恢複寧清王妃的身份,往後我是不是該稱呼你為寧清王妃?”良久,濮陽輕羽打破兩人間的沉寂。

  柏梓琬笑看著他,反問道,“那我是不是也該稱呼你為濮陽太子,或是輕羽太子?”

  “你還是跟從前一樣,一點沒變。”不管他說什麽問什麽,她總有法子讓他啞口無言,無力反駁。看到她不解疑惑地看著自己,濮陽輕羽笑著問道,“他……對你好嗎?”

  話,終於說出,如釋重負。濮陽輕羽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知道她發生的一切,了若指掌,但是,還是希望聽到她親口說出。如此,他方才心安,才能繼續自己的路。

  柏梓琬也看著他,他麵色如常,眼神變卻幻莫測,藏著許多她看不懂說不出的情緒,心,因為他此時的眼神莫名尖銳一痛,好像快要窒息,她卻不知道原因為何。

  點點頭,她道,“他對我很好。”想了想,又道,“我懷孕了,很快便能做母親了。”

  懷孕,二字令濮陽輕羽腦中轟的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隨著他轟然倒塌。他笑著伸出手,道,“恭喜你。”

  “謝謝。”她握住他的。

  “怎麽來了這邊?叫我好找。”元弘毅將披風給柏梓琬披上,係上繩索,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兩人握著的手。

  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望著某人眼中暗藏的火苗,柏梓琬笑道,“怎麽出來了?結束了嗎?”

  元弘毅淡淡嗯了一聲,朝四周看了一眼,問道,“素言呢?怎麽沒跟你一起?”

  “我怕澤兒在如風那邊吵鬧,所以叫素言先去接他。”

  柏梓琬話音剛落,元弘毅頃刻沉下臉來,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有孕在身?她身邊現在隻剩下素言一人,她竟大膽的叫素言去接蕭澤?她到底有沒有將自己安危放在心上?

  看到他皺眉盯著自己,柏梓琬恍然,連忙道,“既然都散了,我們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元弘毅麵色稍霽,淡淡嗯了聲,攬著她直徑離去,由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濮陽輕羽。

  濮陽輕羽慢慢站起身,望著二人相攜離去的身影,笑著,苦澀至極。澤兒,是他們的孩子嗎?

  “濮陽太子,要不要與我們一同出宮?”不理會某人頃刻黑下來的臉,柏梓琬回身問道。

  濮陽輕羽一愣,隨即過來,笑道,“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怎麽了?”見柏梓琬皺眉盯著一處,元弘毅不禁問道。

  “沒什麽。走吧。”

  跟等在福壽宮外的阿力匯合,四人一同往宮外去,一路無話,隻聽得腳步聲,在空寂的皇宮裏顯得異常突兀。

  忽然,一宮女打扮的女子,低著頭急匆匆朝這邊走來,經過他們時撞了柏梓琬一下。

  元弘毅扶住她,嗬斥道,“平時的規矩都到哪裏去了?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那丫鬟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連連求饒,

  柏梓琬趕忙道,“她也不是有意如此。”又跟宮女道,“你起來吧,往後主意些。”

  “謝寧清王妃不怪之恩。”那宮女又磕了個頭,起身,快速看了柏梓琬一眼,快步離開。

  車上,柏梓琬跟濮陽輕羽隨意說著話,元弘毅攬著她,黑沉著一張臉,虎視眈眈地盯著對麵之人。

  將濮陽輕羽送到驛館,元弘毅鬆了手,坐到對麵,依舊板著臉,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柏梓琬好笑道,“寧清王爺,您是不是想在妾身身上盯出幾個窟窿才能解心頭之怒?”

  元弘毅用鼻子哼了一聲,氣惱地瞪了她一眼,將目光移開。明知道他在生氣,還當著他對麵跟濮陽輕羽想談甚歡!她根本就是明知故犯,誠心讓他不快活!

  “嗬嗬,”柏梓琬輕笑出聲,湊到他麵前,笑嘻嘻道,“爺,您究竟是在為我讓素言先行離開而生氣,還是因為濮陽輕羽?不過……我發現爺吃醋的樣子很是可愛”

  “你!”元弘毅氣瞪著她,冷聲道,“你為何對他如此好?”她是他的妻,她怎能對除他以外的男子笑?

  柏梓琬垂了垂眼瞼,在他身側坐下,覆著他的手,認真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解釋我和濮陽輕羽之間的關係,或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現在,我想告訴你的是,他於我,是很特別的朋友,因為我們有相同的經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他自是相信她的,但是,身為男子,他做不到看著自己妻子對別的男子笑臉相迎而若無其事。

  見元弘毅不語,柏梓琬繼續道,“我這裏很小,除了一人,無法容納其他人。”她指了指心髒的位置。

  “那……這裏的人是我嗎?”元弘毅指著她心髒問道。

  柏梓琬點頭,嚴肅道,“是。除了你,再無別人。”

  怒氣盡消,元弘毅咧嘴一笑,將她攬在懷中抱著,“可是,我還是不想看到你對別的男的笑。”

  “人家都說宅相肚裏能撐船,你堂堂王爺怎麽如此小氣?”看到他霎時皺起的眉頭,她連忙改口,“好了,除你以外,我不對任何人笑總行了吧?我的寧清王。”

  回到府裏,素言在門口迎他們。

  “天氣悶熱,你不在屋裏待著,出來做什麽?”

  素言福了笑,笑道,“小姐,有貴客到了。”

  貴客?柏梓琬一愣,難道……“他們現在在哪裏?快帶我過去。”說罷拉著素言急匆匆往府裏去,惹得身後之人邊喊邊追進去。

  “芸香……”

  “主子?”

  芸香一怔,連忙掀開被子,握著蕭何的手下床行禮。柏梓琬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將她按住。

  抬手照著她額頭狠狠敲了一下,“你這丫頭,大著肚子竟也敢……芸香,你孩子呢?”

  芸香低下頭,柏梓琬心下一跳,聽到蕭何道,“得知主子懷孕,芸香便待不住了,吵著要回來。路上顛簸,孩子……”

  柏梓琬赫然截斷他,皺眉道,“孩子怎麽了?”

  “孩子在路上……提早出來了。”芸香指了指床內側,依舊低著頭,不敢看柏梓琬。

  柏梓琬大鬆一口氣,瞪著蕭何,厲聲道,“平常也就罷了,這時候你怎麽也由著她胡來?萬一有什麽事你就該後悔了!”

  “主子,您別怪蕭何,都是奴婢……”

  “知道就好!”又盯著芸香,語氣不改,柏梓琬道,“我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你胡來不打緊,你有沒有想過蕭何,想過澤兒?你難道想澤兒這麽小就沒有娘?”

  芸香看到柏梓琬滿臉怒容,知道自己真的錯了,但是她真的想早些回來,想陪著主子。

  “姑姑,娘給澤兒生了一個妹妹,可是妹妹好醜,您看。”蕭澤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指著床上靜靜躺著的嬰孩。

  柏梓琬摸了摸蕭澤的腦袋,柔聲道,“妹妹剛出生,等妹妹再大些就漂亮了。”

  因著芸香生產不久,又長途跋涉,身體虛弱,隨意說了一會兒話便各自回屋。

  趁元弘毅沐浴的空檔,柏梓琬拿出那宮女塞給她的紙條打開,上麵寫著四個字“小心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