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元弘晉抬了下手,起身過去打開屋門朝外麵看了一眼,回轉身,跟元弘毅點了下頭。

  元弘毅卻有些猶豫,靜看柏梓琬,他們約定坦誠相對,可他也知道阿琬想要的是平靜,如此,他又如何忍心將她卷進這場紛爭?她是他的妻,是他今生唯一所愛,真心相對之人,她為他做的已經足夠,他怎麽能讓她為自己繼續擔驚受怕?

  阿琬的身份太過特殊,又與別的女子不同,即便他隻字不提,她很快也會知道的一清二楚。原本他很得意阿琬的聰穎,然而這會兒,他卻希望她和別人一樣,是個平凡的女子。

  “怎麽了?如果不能說,我不問便是。”他的沉默不語,讓她心下不安,麵上卻是笑得好看,語調輕鬆。

  元弘毅一言不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她就是這樣,隻要他稍有遲疑,她從不會刨根問底。

  “五哥,還是告訴嫂子吧,我們需要她的幫忙?”

  柏梓琬下意識看了站在門口的元弘晉一眼,過去坐下,看著元弘毅的眼。他神情中的凝重,和元弘晉剛剛的話,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斂了笑,神色嚴肅。

  輕覆上他的手,認真道,“我知道你不說是不想我擔心,但是我們是夫妻,是除父母、兄弟姐妹外最親密的人,就算你不說,我一樣會擔心,甚至會胡思亂想。毅,你希望我這樣嗎?”

  四目相對,他看到她眼睛裏的堅毅。元弘毅不自知地皺起眉頭,半晌,才將那封藏於袖中的信取出來,“這信是剛才那個叫小健的男孩送來的,你看了就什麽都知道了。”

  柏梓琬拿過信,取出,展開,上麵隻有簡短的一句話“王忠書房密室,有你一直想要的東西”。字跡潦草,上麵的墨還沒有完全幹透,像是不久前才匆忙寫下的。

  “王忠是誰?”

  “王氏的父親,當朝大學士。”元弘毅起身將櫃子上的火折子拿過來,將信點燃,隻是一瞬,那信便化成灰燼。

  柏梓琬眼睛一跳,望著他,道,“那信裏說的,你一直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元弘晉過來道,“據說先皇有回微服私訪,遇上大雨,因著雨實在太大,附近又沒有可躲雨的地方,尋了很久才尋到一間茅屋。那茅屋住著老夫妻和他們的兒子。攀談間,先皇得知老夫妻的兒子是村裏的秀才,那時先皇正四處搜羅人才,便和那秀才聊了起來。秀才不知先皇身份,出言大膽,不止將朝中形勢分析的一清二楚,還替先皇決絕了難題。先皇對他讚賞有加,回來不久便叫人下旨宣秀才進宮。”

  “那秀才,便是大學士王忠?”

  元弘晉點頭,“王忠那時才知道先皇身份,先皇讓他做了都城府尹,卻時常宣他入宮,替他解決一些難題。而王忠確實有幾分才能,不過三年便當了大學士,先皇很是器重,將自己最心愛的柔陽公主許配給他。王忠感激先皇的知遇之恩,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可惜好景不長,王忠權利大了,也心也大了,不止暗中拉攏朝中大臣,還暗中與別國來往,不然王氏如何能當上皇後!”

  元弘晉一掌拍在桌上,瞳孔微收,迸射出濃烈的恨,稍眾即逝。他繼續平靜道,“我跟五哥想利用這件事將王忠一黨扳倒,所以這些年一直暗中查探他的罪證,奈何這隻老狐狸藏得太好,我們想盡一切辦法,甚至派人去別國打探,依舊無果。”

  忽然想起一事,元弘晉看向元弘毅,道,“信裏說王忠書房密室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我記得五年前我們曾派阿夜他們潛入學士府,但是什麽都沒發現,難道說……”

  似是知道他想說什麽,元弘毅冷靜道,“任何人都可能背叛我,阿夜他們絕對不會!”

  “阿夜他們四人跟隨我們多年,他們為我們出生入死多年,我又怎會懷疑他們的忠心?我是懷疑老狐狸不止一個書房,而阿夜他們當初找的或許不是那老狐狸真正的書房。”

  “老六說的沒錯。”柏梓琬淡淡道,“狡兔三窟。王忠若真如你們所說那般,定會知道有多少人想抓住他的把柄,他又怎麽會沒有防備。隻是……這信當真能相信嗎?”

  “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毅……”

  元弘毅看到柏梓琬眼睛裏的害怕,握住她的手,歉疚道,“對不起,我失言了。”他等這天等得太久,不管信是什麽人送來的,有什麽目的,是真是假,他都必須親自看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說過,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阻止你。”柏梓琬善解人意一笑,接著道,“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今晚入夜。”元弘毅看向元弘晉,“老六,今晚你留在府裏,學士府我一人去就行了。”

  元弘晉皺眉,“我也是母後的兒子。”

  “老六……”

  “就讓老六一塊去吧,我也能放心些。”柏梓琬道,“有素言在,我不會有事。”

  是夜。

  柏梓琬親自給元弘毅換上夜行衣,將公孫良留個她的荷包讓他帶上,“這裏麵是公孫叔叔留給我信號彈,我一直沒能用上,你帶在身上,萬一有什麽事也好有人幫忙。”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說,但是有些事不是不說便不會發生。曾經看過的武俠片讓她記憶猶新,與其說一些沒有的話,倒不如給些有用的東西。隻是……她不知道這信號彈有沒有用。

  “好,我記下了。”元弘毅將荷包放進衣裳裏,吻了吻她的額頭,“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他身陷險境,她如何能安然入眠?看著往外麵去的身影,柏梓琬突然奔過去,從身後擁著他,“毅,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承諾,你跟老六都要好好的回來。我等你。”

  元弘毅閉了閉眼,旋身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聲音磁性低啞道,“我不會忘。放心,我一定平安無事的回來。”說罷,深呼吸一口,扯開她,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外麵走去。

  “素言姑娘,王爺跟王妃可在屋裏?”

  她怎麽會這時候過來?絕對不能讓她看到毅現在的樣子。柏梓琬上前一步,元弘毅臉上已然有了怒容。她道,“你先在屋裏等等,我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姐姐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柏梓琬撩起簾子從裏間出來。“

  “王妃。“唐氏福了下身,伸頭朝裏麵看了一眼,“王爺他……已經睡下了嗎”

  柏梓琬道,“王爺下午就有些頭疼,用過晚膳便睡了。姐姐這時候過來找王爺,是不是晗晗又病了?”

  唐氏臉色一白,隨即平靜道,“謝王妃關心,晗晗沒事。隻是,兩日不見王爺,晗晗不肯睡覺,妾身實在沒別的法子,所以……”那日之後,王爺再沒去過她的屋子。

  這就是有女兒的好處!柏梓琬微微笑著,“這可怎麽好?王爺已經睡下了,要不……我去叫他醒來。”

  晾她也不敢答應。果然,唐氏張了張口,道,“王爺嚴不嚴重?妾身能不能進去看看?”

  元弘毅裹著被子,麵朝裏麵。唐氏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看了一眼,轉身道,“要不要叫人傳個禦醫回來瞧瞧?”

  “爺不讓傳,說睡一覺就好。”柏梓琬淡淡道。

  見此,唐妃也不好就留,於是道,“如此,妾身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妾身先行告退。”

  柏梓琬勾唇一笑,吩咐素言道,“素言,替我好生送姐姐出去。”

  唐氏一走,元弘毅從床上一躍而起。柏梓琬撲哧一笑,跟他示意了一下,往外麵去。隻顧著嘲笑某人的狼狽,忘了看路,轉頭撞上進來的人,頓時眼冒金星、搖搖欲墜。

  “嫂子,你沒事吧。”元弘晉連忙扶住她,隨即放手,小心翼翼瞥了某人一眼。

  “你是屬貓的嗎?走路都沒聲音。”柏梓琬摸了摸撞疼的鼻子,“是了,唐氏有沒有看到你?”

  “沒有。”

  元弘毅麵無表情走過來,淡淡道,“時候不早了,走吧。”看了柏梓琬一眼,轉身離開。

  他們走後不久,素言便從外麵回來,跟柏梓琬小聲說了幾句。柏梓琬一笑,看來這唐妃當真不簡單呢。

  “彩衣跟張合呢?”

  素言回答道,“我按著您的吩咐,給他們菜裏放了迷藥,這會兒正在屋裏呼呼大睡。”

  柏梓琬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一處。

  “小姐,要不要我……”

  “不用了。他們會小心的。”突然有些口渴,拎起茶壺才發現茶壺空了,柏梓琬道,“你若不急著回屋,去將澤兒抱到這邊來,再重新泡壺茶進來,陪我說會兒話。”

  未免有人生疑,柏梓琬吹熄了燭火。一縷暗淡的光從窗外投射進來,讓漆黑的屋子多了一絲光亮。

  從未覺得等待是如此漫長之事,不過一盞茶功夫,她卻覺得自己好像等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外麵隱約傳來的打更的聲響,讓她原本的心亂成一片,怎麽都無法平靜下來。

  柏梓琬煩躁地皺了皺眉,起身打開屋門,信步走到院子中央。沒有星辰明月的夜空,即使在燈光照射中,寧靜而平靜,像一潭死水,黯然無光,毫無生氣可言。

  “小姐,夜裏天涼,還是回屋歇著去吧,不然明天又該頭疼了。”素言將披風給她披上。

  “我沒事。”柏梓琬自行係上繩索,而後問道,“素言,現在什麽時辰了?”

  “剛過醜時。”

  天邊隱隱露出些白,兩人依舊不見回來,心裏的擔憂像發酵的麵團,不斷膨脹,膨脹。柏梓琬仰起頭,望著漸漸亮起的天光,祈禱兩人快些回來,祈禱他們平安無事。

  素言看到柏梓琬神色中的憂慮,不由道,“小姐,您先回屋,我這就過去看看。”

  天亮了,府裏的丫鬟奴才們也該起來了,她若繼續站在這裏,必定會讓人懷疑。柏梓琬兀自點點頭,腳才剛剛一動,隨即如針刺一般難受,接著一軟,便直接朝地上摔去。

  砰的一聲悶響,素言陡然回身,隨即奔過去將她扶起,“小姐,您怎麽了?有沒有摔到哪裏?”

  “沒事。”柏梓琬擺擺手,握著素言手臂起身,雙腿一軟又跌坐到地上,“站了一夜,腿麻了。你沒事?”

  “我沒事。”素言笑笑,扶起柏梓琬,慢慢往屋裏去。

  柏梓琬感慨道,“練武之人就是好啊,同樣站一宿,什麽事的都沒有。是了,彩衣和張合是不是該醒了?”

  素言想了一瞬,點頭,“應該快了。無妨,我等下去點了他們睡穴,讓他們繼續睡。”

  柏梓琬看到她難得的頑皮,不由一笑,“素言,改日你教我如何點穴,可好?”

  突聽得一陣聲響,兩人身形一頓,回身,看到落在院中的兩人。柏梓琬心下一鬆,待看到元弘毅奄奄一息地靠著元弘晉,她也顧不上腳麻,跌跌撞撞地奔過去。

  “怎麽了?”捧起他的臉,看向元弘晉,聲音急切。

  “五哥他……”

  “六王爺,趕緊五王爺送回屋裏躺著,他的手在流血。”素言看了元弘毅一眼,提醒道。

  柏梓琬如夢初醒,連忙跟著元弘晉一起扶著元弘毅往屋裏去。素言麻利地將地上血跡清洗掉,去廚房燒了些熱水送進來,又去屋裏將自己的醫藥包取了過來。

  “素言,毅怎麽樣了?要不要緊?”

  素言收回手,回答道,“王爺他中毒了。不過不要緊,將這顆藥服下,兩個,時辰後王爺便能醒來。”說罷,去外麵倒了些溫水,取出一支墨綠的瓷瓶倒了顆白藥丸兌好,喂他服下。

  “小姐,我先抱蕭澤回屋。”

  柏梓琬點點頭,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床上的人,良久,她給他掖好被子,起身過去,“老六……你怎麽也在流血?你是不是受傷了?你等著,我這就喊素言過來。”

  “嫂子……”元弘晉拉住她,趴在桌上,氣若遊絲道,“一點小傷,包紮一下就沒事了。”

  左手臂上長長一條口子,好在不長,沒有傷到筋骨。細細給他擦洗了傷口,上好藥,纏上紗布。柏梓琬淨了手,過來坐下,道,“怎麽會受傷?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元弘晉眼睛裏閃過一抹怒色,“那王忠確實是老狐狸。他沒有別的書房,但是在原來的書房設了暗房,而且開啟暗房的機關極其隱蔽,我跟五哥找了半晌才找到。原以為這樣便能大功告成,誰知道……”

  “暗房裏裝了機關?你們進去後是不是不小心觸動了機關,被王忠發現,所以打大了一場?”

  “嫂子,你怎麽知道?”

  電視裏不都這樣演的嗎?柏梓琬道,“所以你跟毅才會被那些人所傷?那……東西拿到了嗎?”

  “就憑那些人!”元弘晉神色中頗有些自負,而後他取出懷中的冊子,“那暗房機關機密,我跟五哥是早就預料好的,所以極其小心,沒有觸碰任何機關,沒想到放冊子的地方也安了機關,所以受了傷。而那老狐狸是在我們因為火引過來的。”

  火?柏梓琬道,“你們該不會燒了王忠的房子吧。”

  “他讓我們受傷,怎麽著我們也得回敬回敬他一下不是?”元弘晉端起茶杯喝了口,眼睛裏多了一些笑意,卻是稍眾即逝。他看向元弘毅,沉著臉,道,“也虧了那把火,否則我們怎麽會發現那老狐狸居然在院子裏養了暗衛。”

  暗衛?!朝庭重臣,當朝國丈,這事可非同小可!“那你們打算如何做?將這冊子交給皇上?”

  元弘晉搖頭,“暫時不用。昨晚那把火,也夠那隻老狐狸喝一壺的了。”

  “阿琬……”

  柏梓琬一愣,隨即奔過去,握住他的手,在床沿邊坐下,柔聲道,“毅,你醒了?”

  元弘毅點點頭,虛弱道,“阿琬,對不起……”吃力地抬起手,貼著她的臉,哭過了嗎?

  柏梓琬握住他的手,輕搖了搖頭,伏在他身上,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沒關係,你回來就好。”擦了擦眼角,她直起身體,“你想吃什麽?我一會兒就去做。”

  “什麽都好。”

  柏梓琬咧嘴一笑,仿若陽光,點點他額頭,“什麽都好?要是泥巴,你也吃嗎?”

  沒想到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傻子。”柏梓琬道,“好了,你再睡會兒,等你睡著了我就去給你捏泥巴去。”

  眼睛慢慢合上,而後睜開,“阿琬……”

  柏梓琬拍了拍他的手,“老六的傷沒有大礙,我親自給他包紮的。他現在在屋裏休息,你要是想見他,我這就過去叫他過來。”

  “不用,讓他好好休息吧。”許是真的太累,許是身子太過虛弱,不多時他便睡著了過去。

  “小姐……”

  柏梓琬“噓”了一聲,給元弘毅掖了掖被子,待從離間出來後才道,“怎麽了?”

  “這是剛剛從江南寄來的信。”素言將信遞過去,接著道,“小姐,十一王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