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秘香居。

  位於都城最繁華的街道,樓高兩層。雖不是都城最豪華的酒樓,卻是所有酒樓之中,設計最新穎,生意最好的一家。還未到正午,卻已是賓客雲集,人聲沸鼎。

  柏梓琬和素言剛踏進去,便有店小二笑著迎了上來。素言直接越過他,走到櫃台處,從懷中掏出一支半寸長的扁簪遞過去。那掌櫃拿過去一看,待看到上麵烙印著的黃梅,原本懶散的神情頓時一凜,立刻變得恭敬非常,快步走出櫃台。

  “不知是公子來了……”微微弓著身子,將簪子雙手奉回,臉上一派恭敬,

  “趙掌櫃無須多禮。”柏梓琬拿過簪子放在衣裳裏,淡淡道,“樓上可有清淨些的雅間?”

  那趙掌櫃聞言一愣,看看素言又看看柏梓琬,他終是經曆過的人,隻一瞬便明白過來,兩人是女扮男裝,而這位穿黑色衣裳的‘公子’便是自己的主人。

  連忙點頭,親自引著她們去了樓上的雲水居。很早他便懷疑自己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這才讓他幫著打理這裏的一切,他也曾猜測過主人的身份,萬沒想到會是女子。

  “小姐今天過來,是不是有什麽吩咐?”六年來,這小姐從未來過秘香居,今天卻突然過來,不由讓他小心翼翼起來。

  柏梓琬看到趙掌櫃神情中的拘謹和恭敬,淺淺笑道,“趙掌櫃無需緊張,我今天過來沒有什麽吩咐,隻因約了朋友,所以你把我當成一般的客人對待就好。”

  趙掌櫃點頭應下,依舊不敢放鬆,“那小姐要吃些什麽,喝些什麽,我們店裏有荷葉雞、鹽皮鴨、甜皮鴨、香芋烤全雞、南瓜餅、紅豆鬆仁年糕、抹茶酥……”

  趙掌櫃說的滔滔不絕,不一會兒便將店裏吃的、喝的、說了大半。待看到柏梓琬雙眼含笑地看著自己,他當即一愣,大窘。玉娘說店裏那些新奇的吃食都是主子自己研究的,店裏有什麽她會不知道,自己卻在她麵前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分明就是關公麵前耍大刀。

  柏梓琬看到他神色中的窘色,不由失笑,很快收斂。她雖然是秘香居的掌櫃,六年來卻從未來過。今日突然來了,哪能不妨讓他緊張的道理?“趙掌櫃,你讓小二幫我送一壺菊花茶上來,至於點心,您幫我拿主意就行了。”

  趙掌櫃答應著,帶上門出去,卻又柏梓琬突然喊住他,“趙掌櫃,我不希望除您之外,再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往後您若是在外麵見著我,也請您裝作不認識。”

  “小的明白。”趙掌櫃見她說話隨意,並沒有半分主子的架子,不由暗自放下心來。

  不多時小二送來了茶水跟兩位點心,因著掌櫃的先是親自引他們上來,又親自安排茶水點心,並且囑咐他小心侍候著,難免好奇,不用朝站在窗前的人看去,奈何他背著身子,看不到他的樣貌。

  “看什麽看,東西放下趕緊出去!”素言見他一直盯著柏梓琬看,不由斥道。

  那小二哥手下一抖,險些摔了端在手裏的東西,待看到素言眼睛裏的冷色,身軀一震,趕忙放下東西,帶上門出去。

  一輛略有些華麗的馬車在秘香居前停下,一位穿著墨色衣裳的男子跳下車轅,撩起簾子。一位穿著絳紅色衣裳的男子從車裏出來,站在車轅上朝四周看了一眼。

  穿絳紅色衣裳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扮作男子的安寧公主。許是為了配合現在的裝扮,他故意冷著長臉,然而眼睛裏的光芒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好奇和開心。

  柏梓琬不由一笑,看著她扶著先前男子的手從車轅上下來,理了理衣裳,似乎在跟他說什麽,嘴巴一張一合,神色中有些緊張。而他,雖認真聽著她話,臉上原本噙著的一抹淺笑慢慢收斂,眉頭輕癟。

  “安寧他們來了,素言,你下去請他們上來。”柏梓琬幽幽說道,依舊看著窗外。

  “是,小姐。”

  很快便聽到往這邊來的腳步聲,柏梓琬正要將窗戶關上,看到另一輛往這邊駛來的馬車,不由停了下來,待看到從車內出來的兩人,不禁一笑,而後關上窗子,走到桌前坐下。

  “嫂子。”安寧公主扭頭瞪了身後男子一眼,氣呼呼地走到柏梓琬跟前坐下。

  “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柏梓琬倒了杯菊花茶放在她手裏,“原本一時興起才要了菊花茶,沒想到竟歪打正著,正好給你降降火。你嚐嚐,看看喜不喜歡這味道。”

  菊花茶?安寧公主聞了聞,果真聞到一股子淡淡的菊花香味,飲了一口,“真好喝。”

  “喜歡就好。”柏梓琬也低頭飲了一口,抬眼看向站在桌子對麵一臉嚴謹的男子,淡聲道,“你就是安寧說的那個侍衛,韓邵?”五官精致,棱角分明,如切如琢,異常完美,美中不足便是有些麵冷。

  “韓邵見過五王妃。”韓邵拱手行禮道。

  “這裏不是皇宮,韓侍衛不必多禮,請起。”柏梓琬抬了下手,跟安寧公主道,“安寧,你跟素言先去隔壁屋,一會兒再過來,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韓侍衛說。”

  韓邵皺眉。安寧說五王妃要見他,已讓他很是奇怪,這會兒還要單獨跟他說話!他似乎沒有見過這個五王妃。

  “我難道不可以留在這裏嗎?”安寧公主看看韓邵,又看看柏梓琬,欲言又止,神色緊張。

  “不可以。”

  “可是……”

  “怎麽,莫非你還擔心我欺負他不成?”柏梓琬笑看了韓邵一眼,道,“他現在雖沒有兵器在身,以他的身手,你覺得我能動的了他?”說罷,跟素言使了一個眼色。

  素言會意,上前道,“公主,請吧。”

  安寧公主鼓著腮幫,苦哈哈地瞅著柏梓琬,嫂子要跟韓邵說什麽?為什麽要將她支開?

  柏梓琬見。安寧公主一動不動,拍拍她的手,“去吧。我答應你,一定不欺負他,可好?”

  她才不擔心嫂子欺負韓邵,而是怕他性子太倔衝撞了嫂子。心知柏梓琬不會開口讓她留下,安寧公主終是點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素言一同往外麵去。

  “韓邵,你可知罪?”柏梓琬沉著臉,目光犀利地看著他,聲音不怒而威。

  韓邵麵不改色,“屬下不明白五王妃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柏梓琬勾唇一笑,“安寧說你自小在宮中當差,宮中的規矩你可知道?”

  “自是知道。”

  “如此,你為什麽還要明知故犯?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怕不怕禍及家人?”

  韓邵眉頭一跳,仍鎮靜道,“禍及家人?敢問五王妃,屬下究竟做錯了什麽?”

  柏梓琬並不急著回答,自行倒了些茶閑閑地喝下,方開口道,“安寧是主,你是奴,做奴才的就該記得奴才的本份。而你,明知安寧大婚在即,你不但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不避嫌,反而利用她的善良,利用她對你的好,故意引誘她……”

  隻當沒看到他驟然變色,卻極力隱忍的臉,柏梓琬繼續道,“也是,做奴才的哪個不想著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你跟安寧一同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你若是被她看中,成為駙馬,不止能讓你擺脫現在的身份,還能得到至高無上的地位,一生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惜,你遇上了我,你的陰謀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韓邵冷冷一笑。

  “你笑什麽?難道我冤枉你了不成?你敢說你隻將安寧成自己的主子,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心思?”這家夥還真沉得住氣,她都這樣說了,他還忍得住。

  韓邵淡淡道,“若五王妃覺得我對安寧公主圖謀不軌,大可以稟告皇上,讓他斬了我。”

  “你站住!”柏梓琬疾步過去,擋在他麵前,“我沒開口,你敢離開!信不信……”

  “五王妃想如何?”韓邵截斷她,淡淡道,“四王妃若是想稟告皇上將我株連九族,大可不必。韓邵自幼喪母,十歲喪父,韓家如今隻剩下我獨自一人。”聲音裏滿是嘲諷。

  “你喜歡安寧?”

  韓邵一愣,有些轉不過彎來,麵無表情道,“是與不是都與五王妃無關?”說罷抬腳欲走。

  柏梓琬退開一步,擋住門,微微笑道,“沒有我,你以為你能離開秘香居?五王爺、六王爺和十一王爺就在這裏。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看看。馬車就停在外麵。”她指了指窗戶。

  韓邵麵色驟冷,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真想扭斷她的脖子!“五王妃,您到底想怎樣?”很早前他便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他不能因此連累安寧,再過不久安寧就要大婚了。

  “我要你告訴我實話。”柏梓琬一字一句道,“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安寧?”

  “我喜歡安寧。”韓邵毫不猶豫道。

  “喜歡?”柏梓琬道,“我很欣賞你的坦誠,可是你是奴,安寧是主,你覺得你能給得起她什麽?尊敬的地位,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

  正因為如此,他從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心,小心翼翼,不敢奢望,隻求守護。可是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大不了一死!韓邵道,“我的確給不了安寧錦衣玉食的生活,尊敬的地位,但是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付出一切,哪怕自己的生命!”

  “希望你能記得自己剛剛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