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算算時日,他們離開已有小半月時間,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公孫良也遲遲未歸,不知兩國是否已經開戰。幾次問元弘鈺,不是被他顧左右而言他,便是被他直接用別的話岔開。

  捧在手中茶早已冷卻,柏梓琬卻好像毫無察覺一般愣愣地看著屋門外,而後將茶碗送至嘴邊,輕抿一口,微微皺眉。

  屋門被突兀地敲了兩下,何路走過來打了個千,從衣裳裏取了一封信雙手奉至柏梓琬麵前,道是剛剛有人送到門房,他正好從外麵回來,便將信送了進來。

  信封上沒有留名,柏梓琬打開信,裏麵赫然放著兩封信,前麵信上的字跡她是認得。然,待目光觸及後麵信上的筆記,她的心猝不及防一疼,微微閉了眼,而後睜開。

  何路看到柏梓琬麵色不對,不由問道,“五皇子妃,您沒事吧?要不要請個大夫回來給您瞧瞧?”

  “不用了,我沒事。”柏梓琬搖搖頭,望著何路,“素言和芸香他們還沒回來嗎?”伸頭朝屋外看了一眼,四人用過早膳就出去,這都快晌午了還不見回來。

  何路點頭,想著五皇子妃平日待他們的好,不由脫口而出道,“當初得知五皇妃子要跟五皇子一起來臨江城,老奴當時就想,堂堂鎮國將軍小姐定受不得這裏的苦,也擔憂五皇子妃會不會像別家小姐那般驕縱跋扈目中無人,就琢磨著不論五皇子妃如何刁難也絕不讓五皇子和將軍為難,沒想到五皇子妃善良寬厚至此。我老頭子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像五皇子妃這般不把奴才當奴才使喚的主子。”

  柏梓琬微微笑著,“我並非何伯說的那般好,隻不過將心比心,主子是人,奴才丫鬟又何嚐不是?他們也是爹娘手中的珍寶,他們也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才將自己兒女賣給人家做丫鬟。”

  何路暗自歎息一聲,話雖如此,明白的又有幾人?看著柏梓琬的眼帶著幾分讚賞幾分佩服。有錢人家的主子哪個不是對下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甚至每日打罵,更何談將下人當作人。而五皇子妃,不過剛年十八歲,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見何路眼神探究地盯著自己,柏梓琬頑皮一笑,“何伯為什麽這麽看著我?難不成阿琬的臉沒洗幹淨嗎?”

  何路輕咳一聲,回過神,抱拳向柏梓琬一拜,道,“是老奴唐突。若五皇子妃沒有別的吩咐,老奴先行退下了。”

  柏梓琬點頭,又喊住何路,道,“何伯,早晨我請您幫我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妥當,都在廚房裏隔著呢。”何路回身過來,遲疑道,“五皇子妃一會兒還要親自下廚嗎?要不您將做法寫下來,我吩咐他們去做。”五皇子妃是不是太善良了,不止留乞丐老頭住在府裏,還親自給他做吃食。

  像是知道何路心中所想,柏梓琬無所謂一笑,道,“沒關係,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些事,活動活動筋骨。”

  見此,何路也不再多說什麽,行了禮,退出。

  剛端著多好的點心回到屋裏,便聽到一陣吵鬧聲由遠漸近,柏梓琬好笑地搖搖頭,抬眼便看到四人從外麵進來,芸香和老爺子指著對方,嘴裏嘰嘰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主子,這老頭究竟還要在咱們府裏住多久啊?”芸香幾步過來,拿過柏梓琬手裏茶猛灌一口,坐在一旁氣鼓鼓道。

  “沒大沒小、沒規沒矩、長幼不分。主子的茶是你一個丫鬟敢搶的嗎?我老頭是由著你叫的嗎?”老爺子在芸香對麵坐下,瞪著她道,“你主子都沒嫌我老頭子住久了,你一個小丫頭也敢多嘴多舌。”

  說罷看向柏梓琬,似是責備道,“丫頭,那日老頭跟你說的話你忘了嗎?你得好好管教管教這個丫頭,免得盡給你惹麻煩。”

  柏梓琬還未來得及解釋,就看到芸香拍桌子而起,抬手一指老爺子,杏眼圓瞪,像戰鬥的公雞,“老頭,你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給我家主子惹麻煩了?再說了,你自己不錯,我哪裏知道你姓什麽?我叫你老頭,是因為你得寸進尺!”

  “我幾時得寸進尺了,不就是每日讓你家主子給我做了些吃食嗎?”老爺子氣定神閑地接過柏梓琬遞過來的茶,指了指素言,“素言丫頭就是好,不止人長得漂亮,心地也好,不想你,整天就知道跟我這個老頭吵,吵得我老頭子耳朵都快聾了。我告訴你啊,吵聾我老頭耳朵不打緊,你這麽凶,仔細以後嫁不出去。”

  “你!”芸香氣結。若非主子事先交代,看在他是老人家的份上,她早將他一頓好打。

  “我如何?”老爺子挑釁地看著芸香,“我可是看在琬丫頭份上才好心跟你說那些話,好好改改性子,別動不動就那麽衝動,不然最後吃虧的隻會是你自己。”

  “你……”

  “好了,芸香。”柏梓琬看了芸香一眼,道,“我做了些點心,你去廚房拿過來。”

  芸香不解氣地瞪了老爺子一眼,答應著出去。

  小虎子拍著手歡呼道,“好棒!好棒!阿琬姐姐又給小虎子做了好吃的點心。”

  “你這隻小饞貓!”柏梓琬一把拉過小虎子,點點他的鼻子,道,“告訴阿婉姐姐,上午跟芸香姐姐素顏姐姐還有這位爺爺去哪裏玩了。”她指了下老爺子。

  小虎子手指抵著下巴,歪頭想了想道,“去了酒樓,爺爺說他們的飯菜沒阿婉姐姐做的好吃,然後去看了雜耍。阿婉姐姐你看,這個小老虎是爺爺套給小虎子的。”小虎子獻寶似的舉著手裏的陶瓷小老虎,笑道,“爺爺說,小虎子要像老虎一樣威武,才能給爺爺奶奶報仇。”

  柏梓琬眼睛一跳,看向老爺子,見他像什麽都沒發生般自顧喝著茶。梓琬心中疑惑,隨後握著小虎子的肩膀道,“阿婉姐姐答應小虎子,一定不放過壞人,小虎子也要答應阿琬姐姐,跟紅姨他們去江南後好好讀書,開開心心長大,心裏不要有恨好不好?”

  小虎子懵懂地望著柏梓琬,像是在思索她話裏的意思,而後重重點頭,答應著。

  換了新的蠟燭,在桌前坐下,取出白日裏未來得及看的信,看著上麵熟悉的字跡許久,她終究在遲疑猶豫之後取出、展開,似是對待一件珍寶般,小心翼翼。

  看完信中所寫,柏梓琬幾不可察地揚揚嘴角,將信放進信封中,擱在一旁,起身走到屋外,夜風清涼,星辰滿天、熠熠生輝,她卻沒半分抬頭欣賞的心情。

  心中寥寥幾句,隻說他自己一切安好,感激她讓蕭何送去的火藥,最後,要她好好照顧自己,等著他凱旋而歸。

  終究是自己癡人做夢,他從未了解過她想要的是什麽。柏梓琬抿唇微笑,她會等他凱旋而歸,可是……

  “五皇子妃……”小六子疾步過來,跟柏梓琬打了個千,道,“奴才見過五皇子妃。”

  柏梓琬抬了下手,“不必多禮,起來吧。”接著道,“這兩天她怎麽樣了?可有發現什麽異常?”

  小六子搖頭,“倒是肯進食了。除此之外並無別的異常。”

  難道是她想錯了?柏梓琬微微皺眉,道,“你繼續盯著她,有什麽事立刻過來告訴我。”

  “是。奴才遵命。”

  “怎麽有一個人站在這裏發呆?”元弘鈺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抬手在她麵前一晃。

  柏梓琬著實嚇了一跳,抬腳踢了他一下,“你屬貓的是不是,走路怎麽都沒聲音。”

  元弘鈺癟了癟嘴,一臉幽怨地看著她。柏梓琬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是我說錯話,我道歉。你是龍子,當然是屬龍的,怎麽會屬貓對不對?是了,這幾日軍營沒什麽事吧。”

  元弘鈺歎氣,“現在倒是沒事,不過六哥要是再不醒來,就該真的出大事了。”

  “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還不是……”隨即反應過來,元弘鈺不客氣地戳戳柏梓琬腦門,“你打聽那麽多做什麽?你隻需好好照顧自己,其餘的事就別管了,爺自會想法子處理。”

  柏梓琬翻了一記白眼,居然在她麵前稱爺。她配合地福了下身,道,“時候不早了,爺是不是該回屋歇著了。”她故意加重爺的語氣。

  元弘鈺一愣,啼笑皆非,道,“沒想到阿琬也會睚眥必報。為什麽單單對我,對別人卻總寬容大度呢。”

  “我……”

  “你剛剛是在想他是不是?阿琬,你為什麽這麽傻?你明知道……”元弘鈺突然握住她的手,望著她,“阿琬,你當真對我如此狠心,看不到我一直在等你嗎?若他真心待你,我會遠遠的看著你守著你,可是現在……跟我走,跟我離開這裏好不好?我們尋一處幽靜之地,遠離這裏的一切好不好?”

  看到他眼睛裏期待,柏梓琬閉了閉眼,抽出手,道,“弘鈺,別繼續對我這麽好,不值得。”說罷,轉身往屋裏去。即便離開,她也隻會一個人獨自離開,不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