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亂紅
  輕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柏梓琬豁然轉回身,有些意外看著起身過來站在離自己一步之遙清竹。

  她身著妃竹清色衣裙,烏發隨意綰了個小髻用白玉簪子別著,披在身後。她性子冷淡,不喜言笑,這會兒表情依舊冷冷淡淡,眉梢眼角卻隱有笑意,如落入凡塵的仙子,不染半點塵埃,美得不可方物,一時間竟讓她看得癡了。

  “發什麽傻,竹清可還等著你的壽禮呢!”梅韻笑打了柏梓琬一下,餘光不著痕跡地將元弘鈺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到伸到麵前的手,再聽到梅韻的打趣,柏梓琬微微笑著,“不知今兒是姐姐壽辰,所以什麽都沒準備。姐姐總不能這樣就將我攆出去吧?要不……我這就出去給姐姐買禮物去?”反手指了指外麵。

  “大晚上的,你上哪兒給買禮物去?”春熙拉住柏梓琬,“竹清在跟你說笑呢。”

  她自是知道竹清在說笑,可麵上裝作委屈地指了指竹清,“瞧瞧竹清姐姐的樣子,哪裏像在說笑?我看我還是出去買禮物去吧,免得一會兒你們有酒我沒有,豈不是慘了點?”

  “姑娘若是不嫌棄,就將這個收下,算是我跟阿琬送姑娘的壽禮。”元弘鈺將一枚玉佩遞過來。

  柏梓琬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這家夥在她麵前吊兒郎當,在別人麵前卻是冷若寒霜。拿過玉佩塞到竹清手裏,梓琬頑皮地眨眨眼,”姐姐一會兒可不許不給我酒喝。”

  玉佩色彩殷紅,隻稍一眼,便認出這玉佩難得一見的血玉,看向元弘鈺的眼睛閃過一抹驚訝。竹清微微一笑,道,“我方才隻是跟阿琬說笑,請公子將玉佩收回。”

  阿琬是知道她們規矩的,如今卻未通知她們將人帶來她們屋子,且不顧及自己身份當著他的麵稱呼她們姐姐,他們的關係自是非同一般,何況從他穿著舉止間,她已然猜出幾分他的身份,竹清便直呼她“阿琬”。

  不等元弘鈺開口,柏梓琬將竹清的手一合,”禮物既已送出,豈有再收回來的道理?是吧,十一公子?”她轉眸看著他。

  元弘毅點點頭,淡淡道,“阿琬說的沒錯,竹清姑娘無需顧慮,隻管收下便是。”

  ”如此,竹清就多謝公子了。”竹清微微向元弘鈺行了一禮,麵上依舊一片清冷。

  不多時,小廝送了些酒菜進來,大家不分主仆,圍桌在桌前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一點兒沒因為元弘鈺的出現而拘謹。

  元弘鈺邊喝酒邊看著右邊臉頰隱隱泛紅眉開眼笑的女子,這女人,在都城與紅衣姐妹相稱,在這又是如此!失笑地搖搖頭,別的姑娘見著青樓女子唯恐避之不及,她到好,堂堂鎮國將軍千金,卻總喜歡與青樓女子為友。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醉意,話自然多了起來,說起來更是肆無忌憚,忘了分寸。

  “前兒個遇見芸香,才知道你有了身孕,原本還想著要等上好幾個月才能見著你,沒想到今兒你就來了……”梅韻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撐著鐲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給柏梓琬斟了一杯。

  “梅韻!”

  春熙扯了梅韻一下,在看到柏梓琬平坦的肚子時她們心下已經明白她可能發生了什麽,所以誰都特意不提孩子二字,完沒想到梅韻因為喝醉酒還是給說了出來。

  元弘鈺皺眉,看著柏梓琬慢慢垂下頭,神色中滿是哀傷和心痛,他心下突然一痛,正要出聲,卻又看到她抬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目光清明,嘴唇含笑地看著所有人。

  輕聲道,“許是我跟他的緣分淺了些,所以未等到讓我看看他的樣子,便離開了。”

  飯後,巧月跟雲舒收拾好桌子,將碗筷送去廚房,順道煮了一壺雨前龍井和醒酒湯送上來。

  “雲舒,你跟小婷一塊兒將梅韻先送回屋裏歇著。”看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梅韻,春熙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兩人答應著,攙扶著梅韻往外麵去。

  自行倒了杯茶輕抿一口,柏梓琬看向元弘鈺,“竹清姐姐,可否借你的玉簫一用。”

  竹清聞言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什麽,取下別在腰間的玉簫遞了過去。春熙、凝蘭二人更是雙眼放光地盯著她。而元弘鈺也是詫異,心道:阿琬難不成還會吹簫?

  柏梓琬吹的是《亂紅》,這曲子本是笛子所奏,但是竹清擅蕭卻不喜笛,她隻得用蕭來吹。曲聲舒緩、悠揚、婉轉,因著簫聲不似笛聲那般輕靈,曲子裏便多了些清冷和悲涼。

  雲舒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有輕手輕腳地關上,走到芸香旁邊坐下,少卿,由衷道,“原以為淩小姐琴彈得好,沒想到蕭也吹得這麽好,比竹清姑娘吹得還要好。”

  看到雲舒眼睛的崇敬,芸香小聲開著玩笑,“你這麽誇我家主子,就不怕竹清姑娘不高興?”心下卻疑惑:主子從小隻跟師父學了琴,什麽時候會了蕭,還有陶笛?

  雲舒一瞬不瞬地看著柏梓琬,道,“竹清姑娘才不會不高興了。從前四位姑娘聚在一起不是研究如何寫新的曲子,又是愣愣地看著對方發呆,可打從認識淩姑娘,四位姑娘在一起總會提起她,說淩姑娘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她們都佩服的緊呢!”

  “當真?”

  “我騙你做什麽?”芸香不滿,“你若不相信,一會兒自個兒問三位姑娘。可惜梅韻姑娘醉了,沒法子聽到淩姑娘的簫聲。”

  芸香一笑,以梅韻姑娘的性子,明兒個若是知道主子吹了蕭,指不定要如何後悔呢。

  看到素言直愣愣地看著自家主子,芸香抬手揮了揮,“素言,你看什麽看得這麽出神呢?”

  素言依舊看著柏梓琬,喃喃自語道,“沒想到小姐的蕭竟吹得這般好。”比主人吹得還要好。

  聞言,雲舒赫然張大眼,難以置信地指著她,“你……你竟然是姑娘?”雲舒聲音突然拔高,隨即又壓低問道。

  曲畢,柏梓琬莞爾一笑,看向竹清,“將這首曲子送給姐姐做禮物,不知可合姐姐的心意?”

  竹清難得一笑,“妹妹當真是深藏不漏,不止擅琴,竟也懂蕭,不愧為妙音公子。”

  妙音公子?!阿琬就是妙音公子!

  看到元弘鈺眼睛裏赫然出現的鎮靜,柏梓琬展顏一笑,隨後看向凝蘭,“勞煩凝蘭姐姐幫我寫下曲譜。”

  回去的路上,元弘鈺時不時看一眼跟自己並肩而行的女子,還未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萬沒想到自己尋了幾天的妙音公子,竟就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卻毫未察覺。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就是妙音公子?”

  柏梓琬笑著,“你又沒問我是不是妙音公子,再說了,芸香已經提醒你了,是你自己沒察覺。”

  “芸香提醒我?”元弘鈺茫然,待想起下午芸香已有所指的那句話,恍然大悟,怒瞪著芸香,“芸香,你既然知道阿琬就是妙音公子,你為何卻不直接告訴我?”

  芸香嗬嗬笑著,“逍遙王爺聰明過人,奴婢都提醒過您了,哪裏知道您沒猜出來。再說了,主子交代過,沒有她的允許不許告訴任何人她是妙音公子,奴婢又哪裏敢告訴您?”

  這丫頭哪裏是不敢,分明是故意不說,好看他出醜。元弘鈺氣結,隨後想起一事,道,“元弘毅知道你去青樓的事嗎?”

  元弘毅?就算他和元弘毅不對付,也永不著直呼其名吧,好歹他也是他的兄長。柏梓琬點頭,“他知道。”不止知道,還跟著她一同去過呢。

  元弘鈺訝異,原以為他不過將她當做是一顆棋子,不曾想他對阿琬當真如六哥所言,已經情根深種。他低頭苦笑,不知該替阿琬開心,還是替元弘毅慶幸,還是該替自己惋惜。

  他不愛她,卻能得到她全心相許。他對她情深似海,卻注定隻能遠遠注視著她。

  不由輕歎出聲,響起四年偶然救下的一位大師對他說的話……莫非,一切當真如大師所言?

  “那他也知道你是妙音公子。”

  柏梓琬搖搖頭,“他不知道。”看到元弘鈺神色不對,她不禁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元弘鈺微微一笑,伸手將她一攬,抱著她飛身而起,而後穩穩落在庭院中。

  “什麽人?”奶娘赫然起身。

  “奶娘是我,阿琬。”

  “阿琬?”奶娘幾步過來,待看到他們幾人的穿著,詫異道,“你們這是去哪裏了?”

  “我們……”柏梓琬言辭閃躲,隨後大大打了一個哈欠,“奶娘,我困了,先回屋歇著去了,你們也早些回去歇著吧,有什麽事明兒再說。”說完邊往屋裏去邊給柳姨遞過去一個眼神。

  原來她也有害怕的時候。元弘鈺抿唇一笑,跟奶娘、柳姨、公孫良三人點了下頭,往院子外麵去。

  “芸香……”

  奶娘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芸香突然說了句,“奴婢這就去主子打水過來侍候主子洗漱。”一麵拽著素言朝院子外跑去,若是被奶娘知道她們去了哪裏,她就慘了。

  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芸香,奶娘浮空比劃了一下,奇道,“她們這是怎麽了?”

  “別管他們怎麽了,隻要阿琬平安無事的回來不就好了。”柳姨趕忙快問道,接著又道,“阿琬有芸香侍候,咱們也各自回屋歇著去吧,明兒個咱們還有得忙呢,”